出于尴尬，周窈音快速挪开视线，干咳两声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走进电梯。摁下11楼后，她突然脑袋一抽问道：“你几楼？”
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在沉默中无限拉长，男人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淡色的瞳孔里有些不耐烦。
他遮得十分严实，按理说周窈音是看不见神情的，但不知为何，她强烈地感觉到他正在皱眉......
森冷的目光令人后脖颈发凉，联想到自己骂人在前，周窈音仰起脑袋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帮你按楼——”
话音未落，真有一道寒风从她的后颈肌肤擦过去。
眼前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手指很长，指尖红润，手背白皙得不像话，离得近，周窈音甚至能瞧见他的无名指侧边有一粒小小的痣。
不知为何，对方犹豫了一会才按下10层。
周窈音全程屏住呼吸，在他收回手的时候才沉下肩膀，轻吁一口气——
然后，她又被冷冰冰地盯了一眼。
？？？
那道目光从他的手背挪到自己的嘴唇，定住，像一台反射金属光的机器，一遍遍扫描，分析。
最后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他迈着长腿走向离她最远的区域。
......
周窈音深深地被冒犯了。
碍于对陌生男人的警惕，以及体型上的压制，她默默地站在离对方最远的另外一个角落。
2-3-4，电梯层数缓缓爬升。
头顶的照明灯似乎坏了，忽明忽暗，本就沉闷的氛围平添几分恐怖气息，余光瞥见右前方的黑色一角，周窈音本能往厢壁方向缩了点。
不知道过去多久，面前的阿拉伯数字终于停在了10，伴随“叮”的一声，某个男人抬腿离开。
他一出去，周窈音立刻狂按电梯的关闭按键。
十几秒后到达11层，她忙着给物业发消息，脚下一个没注意差点被绊倒。
“女士，您没事吧？”
“没事.....”周窈音踉踉跄跄摁灭手机，视线在过道旁边几个收纳箱之间扫了一圈，冲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好奇地问，“1105有人住了吗？”
对方温和一笑，点点头：“是的，我们尽快搬好东西，打扰您了。”
周窈音低头望了望地面的收纳箱，微笑回答：“不打扰。”
有个干净整洁的邻居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从包里找出钥匙，蓦地想起一件事情，扭头多问了一句：“你是单身吗？”
他的神情闪过一抹茫然，紧接着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垂眸不太自然地“嗯”了声。
“好的，谢谢。”说罢，周窈音开门进屋。
原木色的房间很是温馨，她把包扔在客厅沙发上，趿着毛拖回卧室。
白色窗纱随风晃动，还不到12点，周窈音却感觉过了一周那么久，她枕着抱枕，脑海里不自觉回放一上午的大小事，没一会便困得打起瞌睡——
还好这个邻居是单身，她可不想以后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些靡靡之音吵醒。
“盯着隔壁看什么呢？脸还这么红。”
“没有......”易叶越过同伴准备进房间看看，却被对方一把拽住。
“给老板的地址不准确，他好像到10楼去了，你去把人接回来吧。”
*
周窈音是被窗外的风冷醒的。
她披上毛绒毯起床关窗户，11层视野开阔，正好远眺市中心夜晚的灯红酒绿。
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倚着窗台，几乎是肌肉记忆，她点开手机银行看了眼余额，还好，有这笔存款足以让自己慢慢找新的工作。
懒得下楼吃晚餐，她在泡面里加个蛋，顺带倒了一杯冰啤酒浅啜，吃到一半，旁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暂停平板上的电影解说，接通电话：“怎么了？”
“兰庭是不是离你的公司有点远啊？早上我和我爸说起来着，他好像在前海路那边也有套房子。”
“你想过去住吗？省得挤地铁。”
听着电话那边跃跃欲试的好友，周窈音差点被泡面汤呛到，猛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不想过去住，你赶紧回国养我吧。”
远在加州的孟馨自动忽略了她的胡诌，颇为认真提议：“这周末搬过去怎么样？”
周窈音沉默两秒，拿起平板漫无目的划动起来，连带着提了嘴离职的事情。
孟馨比她的想象中的还要义愤填膺，从总监骂到人事，一个都没放过，“你放心好了，我让我爸帮你联系个新公司，绝不再受这种气。”
“要我说你还是太心软了，和大学一样，那什么Melody，她敢——”
“我天孟馨，这个主播好对我胃口！”
孟馨：“......”
“不就是些搔首弄姿的男人吗？只要花钱要多少有多少，你想的话我——”
“好了好了。”周窈音笑着打断她的话，“我想在离职的这段时间重新做职业规划，你就别操心我了，好好玩。”
见好友还是不放心，周窈音再三保证有需要一定会找她，那头才哼哼唧唧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周窈音忙不迭点进刚才刷到的直播间。
照例先巡查一遍对方的主页，新人主播，看起来不像有大哥大姐的样子，怪不得设备角度摆放得这么诡异和随便，只能看见一张模糊的侧脸——
鼻梁高挺，睫毛很长，像一把小羽毛扇。
隔着屏幕，她观察了一会他黑色背心下的胸肌，不像假的。
这种质量的男菩萨直播间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周窈音果断花1毛钱上好粉丝灯牌，飞速打字：
【窈无音讯：老公，你好~】
【窈无音讯：宝宝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那是一种很孤单、疏离的感觉，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很多人和我倾诉过他们的孤独，但只有你让我觉得你的内心深处只有你一个人。那个，你有咪照吗？】
她刚发完评论，大约是直播间被推流了，观看人数突然暴涨，她的评论一点点被新跳出来的评论淹没。
【不想早八：这是正经直播间吗？】
【奇怪的人：这一次，我将不会发表任何猥/琐评论。】
【别发XX快递：你现在还小（低喘），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勾引手段（深呼吸），但你要是敢勾引除我以外的女人（皱眉砸墙），我立马要了你。】
【西瓜123：想看主播的正脸！】
【凉薄：邪/淫的十大危害：第一点，各类生理疾病（艾滋/病、梅/毒，淋/病......）】
周窈音陷进层不出穷的评论里，不断惊叹网友们浑然天成的遣词造句能力。
可惜，屏幕里的男人一直低头忙碌，换鱼缸里的水，投喂金鱼......
她打了一大串字准备继续调戏，倏地屏幕一黑，出现一行下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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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字眼。周窈音意犹未尽，将主播主页里唯一一个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视频放进“贵妃”的收藏夹里。
周窈音在宝贵的收藏夹里翻找半天，始终没找到对味的代餐，那些男博主在此刻如同桌上已经冷掉的泡面，食之无味。
犹豫两秒后她私信主播：【不许下播，给我捏一下。】
快9点了，周窈音煮泡面前订了一打菠萝啤酒，按理说过了久这么应该到了？她正打算去软件里看看配送到了哪里，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和外卖员的声音——
但敲的并不是她家的门......
周窈音连忙套上睡衣出去，果然，她的一打罐装菠萝啤被放在了1105门口。这怎么能找错地方？！
她有些头疼，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新来的邻居。回想起今天上午的交谈，新邻居看起来还是挺好说话的，周窈音便准备下次碰到的时候和对方道个歉。
一打啤酒12罐有些重量，她一只手没拎起来，于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刚弯下腰，面前1105的门猝不及防打开一条缝——
一道浓郁的阴影穿过门缝压在她的身体上。
周窈音莫名紧张起来：“不好意思，外卖员送错了地方。”
房门后的人一言不发。
斯祁刚洗完澡，此刻发梢还淌着水珠，黑暗里，轮廓分明的五官像蒙了一层缥缈的薄雾。
他抿了抿唇。
门外那个女人一开口他便想起来了是谁，站的地方似乎是个视觉盲区，她看不见他，但他稍稍低头就能瞧见对方的脸，以及......放在地面上的手机。
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这一瞥恰好看见她的屏幕，斯祁探身取来玄关处的手机。
私信界面的头像和对方屏幕上的一模一样。
......
周窈音还在等对方回答，房门突然就合上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上午那个温柔的西装男。
原来她的邻居另有其人？这什么怪脾气，大晚上的谁招惹他了？！
“真是搞不懂！”周窈音忍住踢他房间一脚的冲动，拎着菠萝啤气鼓鼓回自己家。
菠萝啤一半放进冷藏层，一半常温保存，冰箱贴上留着孟馨出国前的警告：【少喝点酒！】
周窈音有些心虚，撕下冰箱贴贴在了侧面不那么显眼的空处。
一切收拾好，她瘫倒在沙发上打算刷会手机再睡觉，紧接着，客厅骤然响起一道绝望的惊呼。
“为什么已读了？！”
还是已读不回……这和被当场抓包有什么区别？！在评论区调戏和私信被读是两码事啊！
周窈音空白发热的大脑来不及思考，本想切出去再删除聊天框，结果手一抖，碰到了输入栏上方的图标——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什么粉红色的东西就发了出去……
*
“嗯，过敏了。”
斯祁站在卧室窗边，语气平静而敷衍，没说两句日语便换回中文：“我现在住在兰庭。”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借有消息进来挂断电话。
夜深如墨，老房子太久没人居住，空气中有淡淡的潮味，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台灯用来照明，男人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在空旷的房间内显得莫名诡谲。
死水般的寂静在点开那条提示消息时撕开口子，斯祁眼前再次闪过某个女人的模样。
【窈无音讯向你发送了一颗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