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一句话么？”江君尧放下筷子，空出手按了下暂停键，说道，“「圣光教是用异教徒的血肉筑起来的」。”
“啊？”林维用脸示意没听说过。
“……圣光教在早年扩张的时候，吞并了很多异教，”江君尧给他简单展开了一二，“比如，黎轩的万神殿就被直接改造成了救世教堂。但这部片子应该是想表达，《神圣之书》是一部伟大的经书，所有生灵都愿意帮助完成它。”
林维会意：“噢，自愿牺牲，取而代之。”
两人继续看下去，不多会儿看到了绘经师让小修士去取来邪神奥罗波的一只眼睛，来作为绘经材料。
“好家伙，”林维惊叹，往自己张开的嘴塞了一颗牛肉丸，“直接把异教神的身体部位拿来用了。”
邪恶的奥罗波藏身在黑森林的墓地下，是一条长长的、长得很抽象的独眼衔尾蛇。
看到这条蛇在黑暗中追逐小修士，最后被德鲁伊浆果做的颜料画线圈住，被夺走眼睛，一怒之下丧失理智，一口一口地吃掉了自己的尾巴、乃至身体，林维脑中模模糊糊晃过什么，被他一把抓住：“我想起来班里谁喜欢蛇了！”
江君尧再次敲了个暂停键，看向他。
“你等一下哈，”林维抹抹嘴，把筷子搭餐盒暂时放人桌上，去翻手机里的群聊记录，“马上、马上……”他嘴里念叨着，翻了有三分钟，“找到了！是李刻！李刻的「爱你娃」是一条蛇！”
这个发现令他不由兴奋到站起，绕到江君尧的另一边，要给他看李刻画的「爱你娃」肖像图。
“喜欢蛇怎么了？”江君尧有些不解地问，侧首瞧了一眼，“王蛇？算是常见爬宠之一了。”
“我现在有个猜测，不知道怎么说……”林维想了想，拿起手机，“你再等等，我问问少爷，”说着就给赵钱荀之拨了个电话，待人接起，“少爷晚上好。我是林维，问你个事。”
“知道。”赵钱荀之约莫也在吃饭，语带不耐，“说。”
“昨晚你交完作业时，”林维问，“有发现你的「爱你娃」发生什么变化吗？”
“什么？没听懂。”赵钱荀之毫不客气，“说人话。”
“就是比如，突然变成另一副样子，不太像你的马。”林维试着推测，又提示他，“你提交的那会儿，突然叫了一下，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阵椅子推拉的响动，像是人离开了座位，环境音渐弱，赵钱荀之的人声听起来更清晰了，“太邪门了。丝丝，我跟你说，我那匹马就跟突然建模出错一样，突然全身变红，还长出了尖牙！”
——「祂很生气，朝我露出了尖牙，说下次再这样就把我吃了。」
“然后呢？”林维想起了那个帖子里的句子，走到阳台门处，透过玻璃望着夜景，“还有什么别的变化吗？”
“没了。”赵钱荀之道，“吓唬完就消失了。你还想要什么变化？”
“那你……”林维试探地问，“还打算让人继续代做动画吗？”
“废话！”赵钱荀之无语道，“我都已经砸进去二十万了！版权都归我了，当然是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我觉得……”林维斟酌了些许，还是问了，“你要不跟将军和我一起做动画？”
他说完，电话里还没回应，他身后的江君尧已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你在干什么？！”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赵钱荀之发出一阵狂笑，他笑了好一阵，笑得林维不得不将手机拿开了点，额头挂上了好几条黑线，才开口道，“谢谢你丝丝。”听出来还在忍着笑，“像你俩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苦哈哈在宿舍里加动画上色？丝丝，我真的谢谢你。”
“……”林维黑线已满头，不想说了，索性挂断。
回首对上江君尧不解的眼神，人问他：“为什么邀请赵钱？”
对方对小少爷的瞧不上几乎是摆在了脸上。
“也许是我想多了，”林维想来想去，仍不知该从何解释，“将军，徐翊的死……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觉得又如何？”江君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流出一丝担忧，“……你投在徐翊身上的关注太多了。那是警察该关心的，不是我们。”
“……也是。”林维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对方这种专心致志。
他回了座，重新拿起碗，继续吃他快凉了一半的麻辣烫。
江君尧看他没再要做别的了，点击「播放」，两人继续把影片剩余的部分看完。
……
“蛇在《神圣之书》里诱惑伊娃吃下了智慧果，象征诱惑和罪恶。”林维搜索道。
“同时也是智慧和知识的象征。”江君尧补充。
看完片子，两人照惯例展开讨论。
“所以在这片里，要拿到蛇神的眼睛才能绘出「神启之页」？”林维问。
“可能也是圣光教融合了当地文化的结果，在古老的海伯尼传说中，蛇是连接人与大地的桥梁，”江君尧将自己查到的结果简要分享，“德鲁伊祭司通过蛇眼窥探大自然的奥秘。”
“噢……你有没有发现这片里的角色都有非常明显的几何特征？”一题既解，林维随性跳到了另一题，“这个修士胖的跟球一样，那个修士瘦的像张长方形的折纸。”
“你想让我把老虎再画得方正些？”江君尧一秒就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如果虎的角色剪影更像一个正方形？或者倒三角？哪个会更有力量感？”林维不确定地拿出素描本，边说边画，“仙鹤做成瘦瘦的细长条，会不会看起来更轻盈？用三角形看起来有点像只肥鹅。”
江君尧闻言，打开角色设计的工程文件，新建一个图层改稿。结果他才把虎武者的肩胛肌肉群改大了些，林维就拿起手机扔下一句“我去下五一二”跑了，害得他也不得不扔下改了一半的稿子跟上。
“丝丝，”给他们开门的是唐邵一，“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林维应的无比自然，跟逛自家一样溜进了人宿舍，“听说你们今天都去做笔录了。帽子叔叔那边有说什么吗？”
“……”唐邵一摇了摇头，整个人看起来颓丧又疲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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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勺子了，”接话的是李刻，“我们都签了承诺书，不能再跟别人透露情况。”
林维看看这宿舍里仅余的三人：“……你们都？”
“对。”块头最大的吴勇岔开腿坐在他的椅子上，踢了下脚边的脸盆，“传播不实信息者，将影响评优评先资格。”
江君尧的手放到林维肩上，林维拍了拍他的手背，向李刻走去。
徐翊的书桌依旧乱糟糟地摆满了各种篮球相关的手办和周边，像人只是出去玩了一趟。群里说他妈来过了，但好像什么都没带走。
“我不问勺子，”林维走过徐翊的床桌，走到李刻跟前，“我问你。就一个问题。”
李刻哭笑不得：“说了我们都签了……”
林维打断他的话：“徐翊交作业前，你对他说了什么？”
李刻一愣，似是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个：“……说什、什么？”
“你是不是建议他投喂《篮球飞人》的动画？”林维没有等他的回答，直接就抛出了自己的最终猜测，然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问题，吴勇和唐邵一听到时都没什么反应，就平时听人闲聊似的。然而李刻在听到的一瞬间，双眼瞪大，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林维了悟：“……原来真的是你害死了他。”
“什么！你在瞎说什么！”一句话就像一鞭子抽在了李刻身上，他的外壳碎了，整个人疯了一般弹起向前拳打脚踢，要跟林维拼命，“我只是随便说说！我没有害他——我哪知道他真的会这么做！徐翊就是个白痴！”
江君尧及时一伸手，将林维挡到了身后。李刻一拳就撞在了他的手臂上，被人顺势一个搡回椅座，复又不甘扑去，愤怒地喊：“林维你污蔑我！你凭什么——”一头雾水的唐邵一急切切过来阻拦劝架：“丝丝，你在说什么？三哥跑出宿舍的时候，二哥还在宿舍里，他没有出去啊。”
“……对，他出去了，我没有，”李刻喃喃道，慢慢跌回椅座，似是渐渐平静，“不是我害他。”
“但你让他真正触发了「爱你娃」的「吃人」机制。”林维说道，见对方没那么疯了，他又安全了，就从江君尧背后偷偷摸摸地出来，颇有鸟仗人势的气概，“你明知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一直要求我们提交的是「自己做的动画」，但你还是怂恿徐翊去提交「别人做的动画」。……为什么？”他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锐色，“你是想要验证什么吗？”
唐邵一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李刻：“二哥，这是真的吗？”又自语道，“……对，我听见了，你跟他提到了《篮球飞人》。”
“我没有！”李刻大吼，又一次崩溃了，“我说了！我没有害他！我没有！不是我！”
“——嘭！”重重一拳殴在了他的面中——是吴勇。一拳砸碎了李刻剩余的话语，也将人“哗啦”一下打倒在了书桌上，电脑、书本、水杯、手绘板散了一地。
李刻上身横在桌面上，双臂大张，呆呆地仰头望着床板，好半晌一动不动。
“从今天开始，”吴勇阴沉着脸收回手，道，“我吴勇，没有你这个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