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杳杳先是一愣,继而定定的看着陆淮,心里早已预料到。
蒙古可汗死在熵朝境内,势必要爆发一场战争,而边关之事向来与肃亲王府有关,若战事起,那么陆仕良肯定是要率子亲征的。
陆淮见春杳杳没有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赶忙手足无措的解释,他抬着她的脸,“杳杳,我爹年事已高,光靠我二哥一人独自带兵难以应付如此复杂的战局,我得去帮他们。”
春杳杳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淮焦急的握住她的手,几乎恳求般道,“杳杳,你等我回来,不要生我的气好么。等我回来,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春杳杳的眼里倒映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脸上早已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如今浅青色的胡茬挂满脸颊更为成熟了一些,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大抵是为了此事也没睡好。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再娶我?难道是嫌弃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世子的身份?还是打算让我等你但是回来就不作数了?”春杳杳反问道,她微微嘟起嘴唇,仿佛在置气一般。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怕……”陆淮忙摆着手慌张的围着春杳杳转。
“怕你回不来吗?”春杳杳垂着眸子淡淡道。
“杳杳,此去一别,我也不知道归期是何时……更怕我自己……”陆淮低声道,他的声音充满着压抑和隐忍。
“今晚就成亲吧。”春杳杳抬起眼睛一瞬间晦暗的眸子再度变得亮晶晶的。
那不是眼里的光,而是闪耀着的泪水。
陆淮一把将春杳杳揽入怀中,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用力回答道,“好。”
“走吧,陪我出去走一走。”春杳杳笑道,明明眼睛都要笑弯了,可是悲伤还是抑制不住的跑了出来。
陆淮牵着春杳杳的手,二人慢慢的在街上散步,像很多普通的情侣一样,没有人会盯着他们看个没完,也没有人会对他们议论纷纷,仿佛他们只是市井的一对普通夫妻。
他们看见夫妻二人买菜牵着手一起回家,看见满头白发年逾古稀的老夫老妻相互搀扶着走在夕阳下,看见夫妻接到从书院下课的孩子,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
原本一切平淡的小事,仿佛瞬间活色生香了起来。
春杳杳和陆淮走到了春日阁的楼下,此时的春日阁门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封条,里面精致的装潢依旧,各种玉器和花瓶还好好的摆放在原位,不知哪里来的风扬起了纱幔,春杳杳仿佛又看见了里面的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女子们浅浅的笑声,闻到了香气四溢的酒香混着着女子独有的体香。
她不由得想起前几日最后一次拜访林婉之的时候,她依旧那般妩媚迷人,眼神却不似之前那般迷茫和哀伤了,她的眼里满是坚定和对幸福的期盼。
“杳杳,我要走了,你也知道边境就要开始打仗了,我会随陆桦一同前去。恐怕此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把春日阁兑出去,却又放心不下这些女子,若是我走了,她们恐怕会失去营生又要回到往日黑暗的生活中。”林婉之面露担忧。
“我有一人选能接替你的事业。”春杳杳放下手中的酒杯。
“紫玉?”林婉之问道。
“对。”
“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她比我俩好多了,从不过问情爱,一心只想着如何帮助天下的女子,那便交给她吧。毕竟我这一走,江湖之事都再与我无关了。”林婉之悠然靠在了贵妃椅上。
“杳杳你呢?我听说陆淮也要跟随一同前去。原本陆淮河陆燃是不同意他去的,是他执意要去。”林婉之斜着眸子看向春杳杳。
春杳杳自然是不能走的,她没有林婉之那般潇洒,若是她走了,酒坊就失去了主心骨,几家店恐难以维持。
况且,林婉之孑然一身,而自己在这里有了家人。
赵爷,小虎,桃子,刘阿牛,杨玉郎,每一个都是她的家人。
“我去不了,我会在这一直等着他。”春杳杳平静道。
“等人啊,可是一件漫长又寂寞的事情。”林婉之举着酒壶一口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少喝点。”春杳杳叮嘱道。
“这一壶便是最后一壶了。”林婉之缓缓放下酒壶,“因为我以后再也不需要靠酒来麻痹自己的思念之苦了。”
春杳杳记得林婉之那个笑容,是她们认识许久从来没有过的。
“我爹始终没有同意林婉之和我二哥的事情,但是他却同意了林婉之随行。”陆淮同样注视着春日阁缓缓道。
“你怎么看呢?”春杳杳看向陆淮笑着问道。
“他们会很幸福吧。”陆淮垂眸温柔的笑着。
二人继续牵着手沿着河边走着,河边的船夫少了许多,大概是都被抓走当兵去了。
春杳杳拉着陆淮上了一条客船,二人靠在一起看着两侧不断后退的景色,时光交错,回忆起了很多的瞬间。
春杳杳想起那一夜她醉酒躺在床上注视着月亮,恨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没有触碰过,但是在天亮的那一瞬间她释然了,虽然她从未得到过,但是月光确实曾照亮过她。
也许世间,得不得到本身没有很重要,重要的是曾经在一起的每一刻,造就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将永远停留在脑海中。
就像培养皿一般,所有她发酵过培养过的,都留在里面生成了痕迹,并且不断影响着以后。
春杳杳看着陆淮的侧脸,那个曾无数在她梦中出现的脸。
这一刻就足够了。
二人回到酒坊,众人早已将酒坊布置成春杳杳想要的婚礼的样子。
桃子将从桃花阁定制的衣服拿了回来,递给春杳杳,是一件西装和一件婚纱。
虽然众人不能理解这样的衣服,但是看着春杳杳穿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皆被这如月光皎洁般的纯白吸引住了眼球。
白色的婚纱很好的勾勒出春杳杳身体的曲线,巨大的裙摆让她在夜里犹如一朵绽放的昙花。
春杳杳没有选择古代的婚礼,因为她要等陆淮回来再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这一夜她只想完成她一直的梦想,那就是身着美丽的婚纱和心爱的人在所有亲朋好友的注视下完成神圣的仪式。
不需要那一纸婚约,也不需要聘礼和嫁妆,只是彼此坚定选择彼此。
刘阿牛拿着春杳杳写的纸张读着,
“陆淮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这位漂亮,聪明,贤惠的女士做你的妻子,永远爱她,尊重她,保护她,以后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生病或是健康,始终爱她,保护她,照顾她吗?”
陆淮道,“我愿意。”
“春杳杳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潇洒,帅气的男士做你丈夫,爱他,尊重他,保护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生病还是健康,始终忠贞于他,相亲相爱,一直到老吗?”
春杳杳道,“我愿意。”
他们抬眼看着彼此笑了,在众人的鼓掌中,春杳杳揽住陆淮的脖子,在他嘴上轻轻一啄。
而陆淮则是像她在幻象中曾经看到过的那样,将她抱起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着。
晚上二人躺在床上,春杳杳枕着陆淮的胳膊,她使劲往他身边靠了一靠,努力闻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无比。
“春杳杳你不要再动了,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陆淮脸早已涨得通红。
“忍不住什么忍不住什么?”春杳杳似乎并没有理解陆淮的话,她继续挠了挠他的咯吱窝,笑嘻嘻的逗他。
陆淮一个翻身狠狠的将她压在身下,呼吸粗嘎,满眼欲念,春杳杳此时方才懂他的忍不住指的是什么。
春杳杳缩了缩脖子,偏过头嘴硬道,“我才不怕呢,这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那就试试。”
陆淮的脸越贴越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春杳杳吓得忙闭上了眼。
那灼热最终化为一个绵长的吻落在了她的唇齿间。
良久,陆淮才舍得松开,他盯着春杳杳眼睛不舍得挪开,最后重重的躺会到自己的一侧背过身去。
“杳杳,要分别了我才发现与你在一起的时间这样短。”陆淮鼻子闷闷的,声音很沉。
春杳杳自背后搂住陆淮,用脸轻轻靠在陆淮的后背上,低声安慰道,“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
陆淮转过身,脸上有两行泪水划过,“谢谢你,杳杳。”
谢什么陆淮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春杳杳他不会有勇气做跟随父亲出征的决定,也不会有勇气追寻自己所爱,更不会懂得身边人的重要性。
是春杳杳让他知道了民间疾苦,懂得了如何爱人,让他勇敢做自己大胆追求梦想。
“陆淮你给我讲讲蒙古可汗是如何死的?”春杳杳试图转移话题。
陆淮将她搂入怀中,“你真是个闲不住的性格,酒坊都不够你忙的,还要惦记这些事情。蒙古可汗的死是因为蒙古早就分成两派一派为主战派,一派为和平派。当主战派听说可汗谈和之后,必然是不满,便想出在大熵境内暗杀可汗的方法,找到一个发起战争的理由。”
“那苏郡王一事呢?”春杳杳问。
“苏郡王借机夺了我爹的兵权,以为这样就可以除去祸患,在边境继续勾结鞑靼人意欲造反,殊不知皇帝只收了我的爹的兵符,并没有收我爹的兵权,他就是要让苏郡王漏出马脚……”
陆淮耐心的同春杳杳解释着,政治斗争之事本就与她无关,都是自己给她带来的,原本她只是一个走街串巷但是依旧满脸笑容的女子,如今因为他经历了这般多的波折。
“杳杳……”
陆淮轻声叫了春杳杳一声,回应他的是女子轻轻的鼾声。
陆淮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长长的睫羽垂下,小巧精致的鼻子,双唇微张,一副娇憨之态。
他凝视良久,伴随着一滴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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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滑落,在她的额间亲了一口。
不知归期,便不能轻薄于她,先前她就因为克夫之名备受欺凌,如今自己总不能再让她背负新的恶名。
他缓缓抽出手臂,整理好了身边的衣物,最后回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春杳杳便转身离开了。
陆淮走后,春杳杳睁开了眼,她是装睡的,因为她还不敢面对分离,她急忙跑到窗口望着陆淮离去的身影,泪水终于决堤。
如此一夜,太阳终于升起,城门大开,肃亲王的军队整齐划一的朝着城门走去,沿街皆是送别的人,他们哭泣着,吵闹着,声嘶力竭。
而春杳杳注视着那个背影,方知什么才是撕心裂肺,她哭不出来,悲伤仿佛压抑在胸口的大石头,任凭她不断的调整呼吸,依旧困难。
但是她知道,分别是相聚的开始,因为分别所以我们更期待相聚。
下一次相聚,又是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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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
杳杳酒坊的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入冬后下了不记得多少场雪,积雪还没化又被一层新雪覆盖,来来回回,早已忘记这个世界原本的色彩,唯余这白茫茫的天地一片。
春杳杳坐在二楼的窗边,窗户大开,任由寒风吹进室内,卷去她身体最后一丝体温。
街上的人少了很多,边境战争一直没有停下,在这寒冬就是最艰难的时刻。
京城的人总是习惯了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早就被这温和的季节调教成性了,以往再寒冷也有一杯温酒暖身,而到了北地连一杯酒一顿饭都是奢侈。
这样困苦的条件下能坚持的毕竟是少数,更多是战死沙场,饿死冻死的人。
京城内,入冬后杳杳酒坊的酒水卖的格外的好,因为冬天京城的人都懒了几分,平时无事便喜欢窝在家里喝点小酒。
春杳杳也仿佛受到了感染,平时也不太喜欢出屋,除了几家酒坊常常走动之外,很少一个人出去。
待到今日城门关闭时,她也关了窗户,靠近了屋内的火盆,伸出了白皙的双手靠了过去,不多时女子的脸逐渐红润了起来。
门外此时传来桃子的声音,“杳杳,第三批的奶酪已经运送进宫中了,明日便可以启程随新兵去往边境。”
“好,再差人送些白酒过去。”
晚饭时候,裴少潜前来杳杳酒坊拜访,他搀扶着叶子进门,第一件事是替她摘取裘袍,替她拍干净肩上的落雪,再把叶子的衣服叠好工整的放于置衣架上。
“裴公子好事将近了嘛?用不用我给你算一个黄道吉日。”杨玉郎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叶子被这一调笑,白皙的脸上升起绯红。
裴少潜在一旁嘿嘿嘿的笑着,“好事将近那是自然,但是也要等我陆哥回来,毕竟以前就说好了,我结婚他是一定要在的。”
还没等裴少潜坐定,吕钦又推开了杳杳酒坊的大门,门外的风雪再次卷聚进来,惹得众人不满。
“哎呦,这不是吕大人,怎么有空来到这市井街头了。”裴少潜阴阳怪气道。
吕钦冲着裴少潜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冲春杳杳道,“前方传来战报,苏郡王的势力已经被剿灭,现在全部兵力已经被收缴,但边境战争还在继续,蒙古人虽然兵法和军队调数方面不如大熵,但是极擅长打持久战,可能边境战争还维持一段时间。”
“有陆淮的消息吗?”春杳杳问道。
“我正要说,陆淮这小子也是出息了,在与苏郡王的战争中,他带人围剿栾城,三天就拿下栾城,直逼苏郡王府,一战成名。”吕钦兴奋道。
“你跟孙大人商量的难民收容的事宜进展的如何,我看京城这阵子寒冷,许多难民进京居无定所,虽然很大一部分都送往杳杳酒坊分部和春日阁中但是还是有大量的人流离失所,朝廷能不能加以干涉。”
春杳杳只是短暂的询问了一下陆淮的情况就把话题转到了京城内现在最大的问题上。
“六部已经一同上书,这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吕钦道,眼里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壮志。
于酒倌来到杳杳酒坊数日早已与众人打成一片,他一双长眼眨眨的,看向众人,“你们这一群人当真是有趣,有当官的,有市井的,却能如一家人一般,不如给我讲讲你们是如何相识又聚在一起的故事?我这个人最喜欢喝酒听故事了。”
众人彼此相视一笑,那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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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梨花开放,街道满是清新的香气。
屋内春杳杳拆开刚收到的信,里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我于春日归来,就在相逢梨花树下。”
春杳杳笑着拿起笔,写下了回信,“陌上花开,请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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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朝有一个奇女子,从一个三十六坊的小酒肆开到了京城多家连锁店的大酒坊,先前人们只知道她是一个克夫的女子,叫她克夫李氏。
而如今,人人称她杳杳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