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陆晚萝深吸一口气，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硬生生憋了回去，脸上冷意偏飞，话锋一转，“那么你当下该喊我什么了？”
“蠢……师父。”
哼，不过是吃些嘴上之亏罢了。
寿命续长后，沈某就立即和你断绝师徒关系，然后往死里吣你这个蠢货！
“你方说的是什么师父？许是为师的耳力忽不佳吧，似乎没太能听清呢！”陆晚萝从袖中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步步逼向沈觅玄，“可以再言一遍否？”
“可以。”
“好。”陆晚萝高高抛起匕首，于匕首下坠时伸手握柄，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插入了身侧的树干之中，“言吧。”
身着桃红弹墨祥云纹妆花缎齐胸襦裙，外罩如蝉翼般单薄的浅红色轻纱，双眉细长弯卷如柳叶，眸圆且有神，琼鼻微翘，薄唇微张，宛若画中仙子。
只可惜这个蠢货的嗓音似瑟瑟清商，还故意装凶狠，导致她看起来像压迫感十足的恶人。
不过沈某倒是觉得她这般模样甚是可爱。
等等……可爱？
沈觅玄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觉得这个蠢货可爱？！
你只是在利用她这枚棋子助你找齐续寿之物，成功续寿罢了。
“怎么不语？”陆晚萝将匕首从树干抽出，收入袖中，眸子一垂，神色不明，“三个数，再不语，死！”
陆晚萝啊陆晚萝啊，你可是说过要将“大反派”形象维持下去的，不能因着一位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少年就犯糊涂啊！
“师父，沈某罪不至死啊！沈某，沈某，沈某言的是……春师父，意为师父温暖如春。”沈觅玄边别过头，避开陆晚萝如炬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辩解起来，“可经过沈某的察言观色，沈某发现师父不喜沈某这般喊，那往后沈某还是就喊‘师父’好了。”
“这般说来，倒是为师错怪了你了，是吗？”
“是是是。”
“还是？你当为师是三岁孩童吗？为师不过是想试试你是否会说真话，没想到你这逆徒竟敢欺师！”陆晚萝越言越气，胸口都因恼而微微起伏。
沈觅玄轻挑眉梢：“师父年轻貌美，可别因生气而青丝变白发，与太姥?无异。”
“那你这逆徒满头白发，为师还可以说你这逆徒是年过半百的老翁呢！”
闻言，沈觅玄先是一愣，而后垂睫，覆住眸中情绪：“……蠢货。”
“何意？”
“字面之意。”
陆晚萝气极反笑：“……呵呵。”
“蠢货……”沈觅玄下意识道，对上陆晚萝冷如冰窟的眸子后，舌尖抵住腮帮，“是沈某。”
是了，这蠢货现在看着一点都不可爱，刚才一定是沈某鬼迷心窍了。
还有，明明是沈某提出条件在先的，怎么现下看起来沈某却是处于弱势，始终被动？
这……不对吧？
“逆徒，为师记着你方有言过你是仙君沈觅玄，是吧？”
陆晚萝的声音将沈觅玄的思绪拉回至现实。
“是。”
“那为师倒是对你这个仙界第一略有耳闻。你乃雪狐与仙者之子，少年仙君，为表忠心而亲手削去自身半枚妖丹……”陆晚萝扳着指头道。
沈觅玄瞳孔微缩，从前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入脑中。
他乍然凑近陆晚萝，手指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后者面颊，面上神色变化不断。
见陆晚萝仅是冷笑，不再言语，沈觅玄徒手掐住陆晚萝的颈，感受着从指腹下传来的急促脉搏，微微眯眸：“师父到底想说什么？不必兜兜转转，直言吧。”
“啪！”
忽有巴掌声响起，惊起三两只浅寐轻禽。
“蠢货，你敢打沈某？找死！”沈觅玄舔了舔唇，舌尖抵住后槽牙，手上力气加大，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愈发冰冷。
然而，手中的陆晚萝却直接原地消失矣。
沈觅玄收手，食指弯曲，压于下颚，似在思考着什么。
片时后，陆晚萝无声无息地出现于沈觅玄身后。
手腕翻转，一根由妖力汇聚而成的墨色长鞭就出现在手中。
轻轻一挥，长鞭就缠上了沈觅玄的脚踝。
脚踝传来的被束缚之感令沈觅玄先垂了头，随后迅速回眸，血红色的眸子里涌动着诡异光芒：“师父还真是阴险狡诈呢！亏沈某一度坚信师父并非如传闻所说那样。如今想来，是沈某错了。不过……师父你的法力不似妖力，倒像是仙力。”
陆晚萝并未言语，手上稍加用力，沈觅玄被迫跪倒于地。
沈觅玄拼命挣扎，却压根无济于事，所以他只能咬牙切齿道：“蠢货，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某告诉你，若你敢伤沈某分毫，沈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陆晚萝握着鞭，徐行至沈觅玄身前，另一手捏住后者下巴，迫使后者仰首对视：“为师知晓，作为仙界第一的你甚强。”
沈觅玄：“哈？”
这蠢货都这般对待沈某了，难道只是为了夸赞一句话？
“只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你的师父，比你更强。”
陆晚萝此言不带一个脏字，却在沈觅玄听起来侮辱性极强。
呵，弄了半天，原来你这个蠢货就是想告诉沈某你很厉害。
那你直说便是，不必大费周章，还故意夸沈某一句，让沈某心中飘飘然。
沈觅玄在心中这般想。
“对了，你既拜我为师，那便要遵守为师定下的规矩。”陆晚萝的眉拧紧了三分，正色道。
“还有规矩？蠢货，你别得寸进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师亦有为师之规。”陆晚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至于得寸进尺嘛……”
顿了顿，接着说：“纯属污蔑！坦白了，我收你为徒，不过是看你可怜，想帮帮你而已。若你不领情，那便算了，从即刻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沈觅玄一听这些话，立马换了副乖巧的嘴脸：“别别别，是沈某错了！师父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沈某吧。”
嘁，要不是看着与你同行，可以多上几分安全之感，沈某才不会摆出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呢！
不过呢，沈某亦并非愚人，既然法术这种明着的招东西不如你，那就对你使点暗的招，比方说大黄、痒痒粉这样的。
想到此处，沈觅玄的唇角不禁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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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笑开。
“啪！”
又是一记耳光。
“笑什么呢？依为师看，你笑得这般令人生厌，定然又是在想什么鬼点子了吧！”陆晚萝将手收回，叉着腰，语气凌厉：“为师好心提醒你一句，莫要做那些如阴沟里的夜磨子?一般肮脏之事，免得玩火自焚。”
沈觅玄拱手作揖，皮笑肉不笑道：“师父的谆谆教诲，沈某……必会深记于心。”
“好极了！”陆晚萝满意地颔首，“那便听好为师之规，犯一次，一巴掌。”
沈觅玄咬牙，挤出了一个听着很是浑厚的“嗯”字。
“第一，不得对为师有任何隐瞒或欺骗！若是不得不这样做，请做完之后第一时间告知为师。
“第二，不得以下犯上，对师无礼，尤其是当着为师之面骂出你总骂的那两个字。
“第三，不许对为师有成见，不许盲目跟从，不许做墙头草，不许忘恩负义。
“第四，不可以时而对为师热情，时而对为师冷淡，这种落差感会令为师感到难受。
“第五，一切以为师为先。例如吃饭之时，必须为师先动筷！
“第六，你要学会孝敬为师，比方说给为师买为师最喜欢的红果，不加糯米纸的哦！
“第七，为师酒量不好，你不可以以任何理由让为师多饮酒。
“嗯，就这七条。”
“就、这、七、条？沈觅玄耐着性子听完了这七条，不禁腹中生火，一字一顿地反问道，“沈某看你就是单纯地想扇沈某巴掌！”
“是又如何？还有，什么叫做就这七条呀？你难不成还想加上几条？好啊，那为师便……”
“陆晚萝，你这个蠢货是不是真的以为身为妖王心魔，妖力无边，没人可以与你抗衡？”沈觅玄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若你再是这般无理取闹，沈某不介意与你这个蠢货一拍两散或是拼个鱼死网破！”
陆晚萝稍稍一愣，指尖动了动，那条缠住沈觅玄脚踝的鞭子便消失了。
“你……又想做什么？”沈觅玄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连连后退。
陆晚萝单手捻着下巴，一脸无辜：“不做什么，只是看你跪了那么久，有些心疼了。”
沈觅玄将信将疑道：“心疼？”
“是了。”陆晚萝双眸蓦然一弯，宛若弯钩，笑意尽显，“毕竟你是为师的徒儿且来日方长嘛！”
此笑……倒是甜甜的，与冷笑、阴笑、假笑等笑好像不太一样。
不对！沈觅玄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个蠢货师父可是给你立了一堆过分规矩啊，你怎能……
沈觅玄没有继续在心中道下去，因为后边的内容无疑是和“蠢货”相关的。
没有谁会傻到自己骂自己，沈觅玄也不例外。
“对了，那些规矩不必遵守，是为师逗你玩的。谁让你老是一口一个蠢货骂为师，还掐为师脖子？为师只是略微有那么一丢丢记仇罢了。”
陆晚萝的双眸扑闪数下，莞尔一笑。
见沈觅玄的脸上浮出无语之色，陆晚萝蹦起敲了下前者之首：“好了，别摆甚丑的脸色了，还是快和为师说说传闻中用来续寿的琼枝延莲之瓣都在何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