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分明只过了不到一秒，却恍若过了几百几千年的时长。
圣女听到了自己强行压抑下来的呼吸声，与种子的跳动声，似乎在某一个频率上达到了同步。
逆教徒们仿若都不存在了。
她尽力伸长了自己的手——石板已经在上面划出许多的伤口，血液顺着手臂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迅速淌过手背上的纹理。
掌心变得濡湿。随着血水一起滑入的，还有一块长方形的铁板。
倒不是那些逆教徒粗心，漏了这一遭。事实上，她身上所携带的全部物品都被他们收缴了个干净。
奈何她本身就有金属方面的能力。
于是铁板上被覆盖了火，烧得通红、拉长、变形、变形、再变形。最终变成了一把剑的模样。
长剑被她从手中掷出。还保留有从内至外闪耀的红光。
与此同时，种子下方的根须，也同样悄无声息地，即将刺穿她的心脏。
两道目的地全然相反的攻击这同一时刻抵达。然后又戛然而止。
是真的戛然而止。
兰黛娅自己都愣了一下。
眼前的世界被倒进桶里打成浆糊，天上的彩虹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摘下来扔进了桶中。随着搅拌棍的翻滚，彩虹变成了漩涡。
所以她当初……意识也是停在了这个时候？
眼球的取材源于她的记忆当中，没办法无中生有。可她分明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时候，是还保留有几分余力的。
不可能就此陷入昏迷。
之后被救走的经历更是直接从旁人口中才得知的。
为什么后来没有产生疑问呢？
“……”
“……”
兰黛娅望着眼前的彩虹漩涡，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半晌过后，她才用一种极为缓慢的姿态，吐出了一口气来。
倘若非要说中间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事的话，那就只剩下维利雅了。
在自己这位导师的身上，果然有着大秘密。
虽然暂时还猜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
至少接下来再遇到泰姬的话，她就再也不需要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心虚了。
——现在她已经笃定：当初维利雅的突然出现，必然和我身上污染有关。绝非那位使者口中玄之又玄的“命运”。
维利雅之于她而言，除开导师的身份以外，约莫还多了一层“监察者”的作用。
是以对方当初才会主动出现在祭坛——因为她使用了身上属于污染的力量。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主动接触污染。
因与果之间，形成了闭环。
察觉出她的“意图”，维利雅当然不会遂她的意。嘎巴一下就把她给弄晕了。
与之相反的则是，假若遵从了泰姬的意愿，那她俩才是真的要回归大自然。
思忖间，兰黛娅在彩虹的漩涡上走了起来。思绪发散，还没有完全收回来。
身为光明圣女，身上却有污染，甚至还能使用这部分属于污染的力量，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古怪。
可事实却就这么明晃晃的发生了。
如此荒诞。
想来——当初维利雅叫她去神学院，大概是想让那些人把她这个随时可能堕落成逆教徒的危险分子给看管起来。
谁曾想堂堂大贤者冕下偏偏记忆不大好，忘了叮嘱学院这边。
愣是让她这个危险分子凭着对方的信物，越过层层选拔，坐上了属于圣女的位置。
再后来木已成舟，时间也过去了那么久，维利雅索性也就不纠正了。反倒出手封印了她身上的污染。
但对方也是真的很奇怪。
不仅封印了她身上的污染，甚至还叮嘱她要将那张纸片藏好，不要被其她人发现——竟像是当真在为她这个弟子打算。
只可惜前线出了事，兰黛娅还没来得及从对方身上真正打听到什么，对方就被调走了。把她这个“安全隐患”漏在这边。
前前后后的逻辑被理了个遍，在第二段记忆中被亢奋起来的情绪其实还没完全平缓下来。
兰黛娅踏在漩涡的中央，彻底放空了思绪，任由周围记忆的碎片旋转、旋转、再旋转。
她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火焰，鲜血，还有残肢碎片。
隐隐约约的杀声环绕在耳边。
眼球迟迟没有出现，大概正躲在某个她注意不到的地方，试图观察出她记忆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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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绽。
既然如此……兰黛娅目光主动锁定在掠过眼前的碎片上，思绪回巢，打开了记忆阀门的一角。
*
许是因为掌握有主动权，这一次的兰黛娅适应得很好。没有出现什么掌控不了身体的状况。
唯一叫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是周围无形中被拔高了许多的树木。
——与其说是树木被拔高，还不如说是她的身形变得更为矮小。
手中还握着一把长柄的扫帚。
“……”兰黛娅缓了缓神，提起扫帚开始在地面上慢吞吞地打扫。地面被刷出了“沙沙”的声音。
教会孤儿院，她十二岁以前待的地方。每隔一个礼拜，院内就会进行一次大扫除。她来得不巧，正正赶上了这么一个节点。
只是不知为何……兰黛娅一面扫，一面不着痕迹地观潮四周：除了自己以外，周围竟然没有任何人。
人都去哪里了？还是说眼球为了节约成本，把其余无关人等，全部剔除了？
脑海中想了事，手上的动作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兰黛娅提起比自己人还高的扫帚，索性准备换一个地方再继续观察。
偏远地区的大部分设施都还很落后，孤儿院的占地面积也很小。还没走两步，就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兰黛娅！兰黛——原来你在这儿啊！”
来的是个和她外表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儿，穿着松松垮垮，不大合适的衣裳。快走几步，就想要来抓她的手。
奈何这人于她而言委实是找不到什么熟悉感，兰黛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爪子。
见此情形，对方撇撇嘴，语气不免有些拉长：“大家都在找你呢，你快跟我走吧。”
“我地还没扫完。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兰黛娅将扫帚杵在地上，等待对方的后文。
“哎呀，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着扫地呢！”对面的语气恨铁不成钢，又想来拉她的手。
见实在拉不到，才控制不住的跺脚转圈圈，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地解释：
“就是你那个当初和你一起来我们这儿的弟弟啊，他马上就要被人收养了，你再不去和他道个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