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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冬与春的距离(6)

作者:今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惟钧在车里多等了两个小时,大概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看见姜至提着两大袋垃圾袋从公寓里出来,一个人走进了旁边的小商超里,十几分钟之后,提着购物袋回了公寓。


    没隔几分钟,她在手机上问他:【你回到市里了吗?】


    【回了,怎么了?】


    【没事,我看看你安全到了没有,刚才忘记跟你说路上滑,开车小心。】


    李惟钧回了个emoji:【[愉快]】


    他估摸着应该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了,启动车子往跳伞基地的方向走,这个地方离基地不近,开车得需要四十分钟。


    没想到姜至找的公寓会这么偏,临近良平县郊区,周围村庄很多,很少有什么商圈和写字楼。


    关于这个,姜至没说,他也没问,只知道她来这儿是带了点跟家里人赌气的成分的。


    不知道他那句“有需要就找他帮忙”的话她有没有往心里记,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她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把嘴巴抿起来,唇角轻轻朝左边翘着。


    但是李惟钧觉得,凭借高中三年对她的了解,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告诉他的。


    在学校的时候姜至就不是那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尤其是跟她不亲密的人,而且在麻烦别人之前,她自己会先绞尽脑汁想办法把问题解决掉。


    很有主意的一个女孩子,也很独立。


    返程路上,主干道上的雪已经被附近的工作人员清理得差不多了,走到半路,李惟钧接到了方其澜打来的电话,不用想就知道是来八卦的。


    大学毕业之后他就来到了西途接手民宿,办了跳伞基地,还跟人一起合伙干着别的活,工作这方面倒是不用发愁了,因此方其澜极其操心他的人生大事,时不时就介绍相亲对象给他,好像他多么“恨娶”似的。


    方其澜问:“怎么样?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午饭吃了吧?”


    林空在旁边插话:“抽个时间赶紧去把你那辆车提回来!别再犯懒了!”


    李惟钧说:“有空就去,我正往跳伞基地走呢,人送到我就回了。”


    “啊?”方其澜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遗憾,“高中同学呢,怎么不一起吃顿饭啊。”


    李惟钧乐了,“人家有人家的事情忙。”


    “你这同学是来这儿旅游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行了啊姐,我姐夫又跟你说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吧。”


    “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就直说了啊,你都要25岁了!该考虑了!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儿在一块,一休息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朋友能从哪儿冒出来?从天上掉下来吗还是做梦梦出来?你真打算寡一辈子?”


    李惟钧实在无奈,“这是着急就能有的?”


    “还顶嘴!”方其澜声音一压,警察的威严立马出来。


    李惟钧老老实实闭了嘴,方其澜一听他话里话外根本不提那高中女同学的事,想着应该是真没什么,真没戏,又琢磨他这弟弟身材长相也不差啊,工作也说得过去赚的也不少,家里条件……


    对,这应该是个大问题。


    现在谈恋爱结婚谁不考虑对方家庭啊,像他这种情况不被嫌弃就不错了,于是心里默默开始发起了愁,态度缓和了些,“所以还是得多见见人对吧,我们局里好多女孩子都是单身,性格都很好,大大方方的,绝对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计较。”


    李惟钧没说话,方其澜也怕逼得太紧,最后撂下句:“这车轱辘话我老是跟你来回说,你得往心里记啊,等你打光棍再后悔就完了!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结婚……”


    嘴快了,林空在一边朝她挤眉弄眼,方其澜微愣,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一时间也慌了,“我不是,姐没有别的意思啊。”


    李惟钧温声抚慰:“我知道,姐,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又想起来姜至刚才跟他道别的眼神,温和,宁静,要说有什么波澜的话,或许是夹杂着一丝眷恋的吧,但那是对他提供帮助的眷恋,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她这场及时雨来去匆匆,太阳一出,地面上任何痕迹都留不下。


    姜至的出现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预料,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对于他来说像做梦一样。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改变的,李惟钧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改变,很怕在自己心里,是姜至“突然造访”的一时新鲜占据上风。


    昨天晚上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的事情,没理清楚的头绪,早上一看见她就更纠结,更乱。


    李惟钧的嗓子涩了,“但是我还没想清楚。”


    那之后,李惟钧没再找过姜至,姜至也没有找过他。


    实际上是姜至没工夫找他。


    公寓很干净,姜至扔掉前租户的床垫和遗留物品,用消毒水拖了遍地,擦了擦桌椅就收拾好了。


    因此李惟钧送她来公寓那天下午,她就跟HR约好了面试,西途这边短期工作不好找,只有语音直播,人事专员和教培,姜至都面了。


    教培当场就出了结果,姜至口条不错,形象好,毕业的大学也厉害,试讲完,校长当即就拍板给她通过了,第二天就可以正式上岗,工资一月一结,底薪三千五,一周双休,有餐补和交通补助,主要负责教初中语文。


    待遇还可以,姜至推了另外两个公司,一猛子扎进教培班里,西途还没放完寒假,教培机构忙得很,校长给了姜至两个初一的语文班,上午讲一个小时下午讲一个小时,晚上还有一节初三的语文班。


    姜至信心满满上岗,一开始觉得初中生嘛,语文课很好教啊,她教师资格证是高中的,初中的东西基本没什么问题,结果现实让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两个初一语文班是她从别的老师手里接过来的,教之前,校长特意叮嘱过这些初一的小孩很闹腾,不好管,让她严厉些,之前那个老师就是因为管不住学生,总是被家长投诉所以才换成了她。


    姜至带班一开始还可以,她上课很严肃,基本上没有学生敢在她面前胡闹,但时间一久,问题就多了,孩子们明白她就是个纸老虎,上课说小话的、走神的、捣乱的一下子全冒了出来,最过分的是还有人当着她的面用手机加Q.Q好友!


    半个月里,她接到四次家长投诉,有的嫌弃她讲的内容太浅显,有的说她作业留的太少,有的说她留的太多。


    最让人难受的一次,她在家长群里反馈最近学生上课学习状态,也没有指名道姓说谁不好,私下却有个家长来对号入座,可能是觉得丢脸,说她管得真是太宽了,说她对孩子太严厉,还说孩子能坐在位置上听课就不错了,学得好不好无所谓,最后缠着校长要再换个老师。


    姜至第一次被气到无语,她尽心尽力结果好心被当驴肝肺了!想着要不不干了吧,这费力不讨好的活谁爱干谁干,但又不想中途放弃,那不是她的风格。


    实在没忍住那些委屈,才跟任丽娟打电话哭,“我为了上课嗓子都快喊哑了,而且他们课时费都很贵的!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在辅导班浪费自己爸妈辛苦赚的钱,我有错吗!”


    听她哭任丽娟其实也心疼,但是嘴硬:“看吧,至至,早跟你说过了,不要把任何事情想得太简单,你就是没出过社会没经历过毒打。”


    她本想着姜至经历过这次能明白过来,自己一个人单过没那么简单,没准儿就能知难而退回清潭了,结果姜至被她这么一激,更崩溃了,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赌气不赌气了:“妈妈你怎么这样!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我不就是想听一句好话吗!”


    任丽娟把那些劝她回清潭的话咽回去,“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现在是老师呢,就别哭了,我相信你,对你有信心。”


    “老师为什么不能哭?”


    “你爸干了几十年教育,遇到的学生比你多了去了,什么样子的都有,你什么时候见你爸哭过?”


    “我爸是男人啊!”


    任丽娟反问:“男人为什么不能哭?是你爸比较坚强。”


    姜至:“……”


    钱难挣,屎难吃。


    但哭完之后也得咬牙忍着。


    一个班十几个学生,有程度好的有程度差的,不可能完全按着某一个学生的进度来,姜至只能想办法慢慢磨合,每天都磨破了嘴皮子跟家长沟通,跟学生沟通,睡觉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把课讲得更有吸引力,变着花样设计上课形式,总算是摸出来点门路,结果初一这边刚有点走上正轨的意思,校长紧跟着又给了她两个高三一对一。


    一节课她能拿两百,有钱不赚是傻子,于是姜至每天上完两个小时的班课,还得去当家教。


    早上八点半到岗,晚上再研究研究教案,备备第二天的课,回家就到了晚上十点。


    早出晚归,分不出其他精力去干别的,每天连觉都睡不够。


    三月中旬,好不容易这一个阶段的课能告一段落,不用早起上课,姜至以为能歇歇了,却忘了还有续报期这一说。


    这期间每晚都要加班到十一点多,第三天续报,姜至熬得头疼,下班后跟乔映谣吐槽教培真不是人干的活,而且跟初中生接触她感觉心累到不行,有点怀疑自己将来要是支教,会不会也被那帮孩子搞得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唯一比较让人感到开心和慰藉的是续报期结束,她第一个月工资发了六千多块,家长反馈也还不错。


    姜至把工资条和家长反馈统统发给了任丽娟,让她挑个自己喜欢的礼物,她付钱。


    续报期最后一天,姜至没吃晚饭,十点钟就把资料整理好了,明天就是周六,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床上大睡一觉,这段时间早起晚睡,精神头都快熬没了,在公司楼下大堂坐着等滴滴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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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打架,打来的电话也没看是谁,闭着眼就接了起来。


    “姜至。”


    熟悉的男声让姜至一下子清醒,看了眼来电人,是个没保存的陌生号码,她淡声:“有事吗?”


    “你去西途了?”梁嘉西问:“什么时候回来?”


    姜至打断他:“梁嘉西,我们已经分手了。”


    梁嘉西噤声,交往那么久,他是第一次听到姜至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我没有跟前男友当朋友的习惯,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也不要再找乔映谣打听我的事。”


    姜至挂断电话,拉黑这个号码,头疼的劲儿再次涌上来,想起她撞见梁嘉西的那场饭局,也是她下定决心分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之前他们之间也有很多问题,只不过那时她心情算不上好,刚刚经历了第三次考试失败,正因为找不到工作而焦虑,没心思去“修补”她的爱情。


    见她焦虑,梁嘉西总是说:“没事啊宝贝,我养你。”


    有很多男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但最后反倒开始嫌弃全职太太。


    姜至知道梁嘉西有说这话的资本,但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必须,要有一份可以独立养活自己的工作,绝不会把自己陷入那样的窘迫境地,凡事都要伸手找人要钱,凡事都得看别人脸色。


    而且梁嘉西的钱也不是他的钱,他从小到大花的钱都是靠他爸妈得来的,分手之后姜至才知道虽然毕业后梁嘉西就进了自家公司,管理着一家酒店,可他完全没有好好上过班,去了两三天就嫌那些文件像天书,没耐心看,把事情全权交给职业经理人去打理,每天快活得像是神仙,也瞒着她干了很多事。


    姜至搞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梁嘉西跟他在一起,为了猎奇吗?那眼是够瞎的。


    滴滴到了,姜至戴上手套,柔软的触感让她忽然想起李惟钧。


    李惟钧把他那间“盛夏将至”打理得很好,有漂亮的小院,温暖的壁炉,屋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他做的面条和苹果热橙茶也一级棒。


    他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也很细致,总是跟她笑脸相迎。


    这段时间忙工作忙的她都忘了盛夏将至,忘了李惟钧,既然未来要在西途带上一段时间,那跟他多联系联系总没坏处,但李惟钧似乎也忘了她,他们俩的聊天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不过他的朋友圈倒是经常更新,依旧是“盛夏将至”和“飞越”跳伞基地的宣传贴。


    看上去也挺忙。


    想了想,姜至还是放弃了和他说话,不如等明天睡醒了直接去民宿一趟。


    进了家门,姜至本想着先拿睡衣去洗澡,但实在太困,只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结果凌晨两点被热醒,身上还穿着高领毛衣,屋里暖气温度很高,她被捂出一身汗,身上潮乎乎的。


    换好睡衣,姜至到客厅准备喝点儿水再去睡。


    这栋公寓是个老公寓了,楼上住户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睡觉很早,一到晚上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姜至喝着水,模模糊糊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手机,正低头找包时,却发现声音不是从包里传出来的。姜至放下水杯仔细听,那阵嗡嗡震动的声音好像就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里有怪音。


    以前从没注意过有声音,她睡觉很死。


    姜至汗毛竖起来一点,打开客厅的灯,声音没了,再关上灯,也没再响,她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幻听,拿了手机进卧室,可没关门,那声音又开始响了。


    听着像是……


    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姜至手脚都僵住,略有些迟疑地用摄像头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惊悚的是,在窗帘盒的角落里,真的发现一个红点。


    是摄像头。


    正在转动的摄像头。


    安装它的人此刻应该就在屏幕后窥探着她的屋子。


    姜至整张脸都木了,不敢出声,也喊不出来什么声音,脸色煞白,腿也软,顺着门框瘫到地上。


    她居然在一间有摄像头的屋子住了一个月。


    心跳已经快到不像样了,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极度恐惧让她觉得周围全都是摄像头在转,浑身都不舒服,隔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撑着墙站起来把所有灯全打开,然后抖着手给摄像头拍了张照片,到厨房找了把水果刀握在手里。


    接下来该干什么?


    应该找人立刻马上到家里来,站在她身边。


    姜至迫切地需要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她需要李惟钧。


    她完全忘记了应该先报警,也忘记了现在是几点。


    直到电话被接通,张口说话时,姜至发现自己的嗓子依然是软的,声音也是飘的,她深呼吸,颤抖着叫出李惟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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