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制簪身,精雕着缠枝花纹,折射出蜜糖般的光泽。簪首以翠玉雕成一只展翅翱翔的青鸾鸟,栩栩如生。
他特别喜欢那上面的那只青鸾鸟,像记忆中在崇吾的擂台上再次见到的她一样,肆意而璀璨。
她会喜欢吗?他有点忐忑。
簪子,是母亲留下的,也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支簪子。
幼时,他被母亲抱在怀里,见她常戴的这只簪子好看,总是上手去拨弄,母亲便笑着逗他:我儿喜欢,娘以后把它留给你心爱的姑娘如何?
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刻意找了出来带在身上,想着争取今日亲手为她戴到发间,可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其实并非今日才想着送她,从他认定她的那日起,这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发簪便有了主人,可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有那么多的磕碰,那么多的意外,总是那么地不合时宜。
怕是以后也送不出去了吧。
他从地上捡起发簪,颤颤巍巍站起,看着慕西月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就好像看到她决绝离去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从那茂密竹林穿过一般,看穿了眼,也看不回一个转身,心脏被扯得生疼。
月亮在云层里慢悠悠穿梭,他格外烦躁。
急喊一声:“江烈!”
一身黑影闪现,一身黑色劲装的江烈站到了他面前,“殿下。”
他目光担忧瞅着墨玉唇边和胸前的血迹,想要说什么,墨玉却先他一步发声了——
“找回来。”
“什么?”
墨玉急得发颤:“把她找回来!”
“谁?”江烈问,其实他心里有了底,只是严谨是他一贯的作风,便想确认一遍,但这一声确认后,便触到主子那双喷火的眸子,他心里一激灵,还能是谁,瞬间便不再问了,“是!”
江烈身影如风般闪离,墨玉颓然坐到了台阶上,直至那月满庭阶,他闻到一阵风响,全身紧张地站了起来,却只见江烈一人折返。
江烈腰背笔挺,头却埋得很低:“殿下……崇吾宫至明光殿,都找过了,没有慕小姐的身影,想是……已经离开。”
墨玉心底的最后一根弦,终是断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偷欢被薛贵妃的仇敌王美人供出——
当年,在幽洲王霜璟跟着众武将外出狩猎期间,荣宠正盛却不甘寂寞的薛贵妃,将当时还是守卫王宫的禁军卫士甘宁带回了自己的宫里。
得知此消息后的霜璟,气疯了头,当日便提着长剑闯入薛贵妃宫中,暴怒之际,一剑结束了这位专宠多年的美人的性命。
只是,他心中的屈辱与悲愤与痛苦似半分未减,一场围剿正在酝酿。
幽洲,王宫后园。
“甘宁,跟孤说说,孤的爱妃,是何味道?”身穿龙袍的君主微曲着身子居高临下地对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禁军统领甘宁问道。
他的语气压得平缓,每个音节却都带给人无上的威压与沁骨的寒凉。他的眼尾甚至是闪着笑意的,得亏甘宁埋首跪着,否则,他的呼吸怕是更加困难。
甘宁埋着头,一张脸绷到极致。那微蜷的双拳,在看不见的地方,指甲用力地扣进掌心肉里。
生死存亡,就在一刻。
睥睨天下的君主收走了眼尾的寒凉笑意,直起了身,脸一侧,如刀目光射向一绿从处,绿从传来“簌簌”声响,几乎同时,箭矢齐发向着跪地的统领。
可也几乎一瞬,甘宁身体飞转,以拳脚挡下箭矢。
幽洲王也被一众高手重重围护起来。
甘宁毕竟是君主钦点的禁军统领,其身手在这王都甚至幽洲境内自是数一数二,一人对上众多高手,竟也未见伤损。
“拿下!”幽洲王凝眸下令。
便听铠甲“咔嚓”声响,禁军四位副统领率领重兵自各方将甘宁重重围住。
“还不动手?”幽洲王喝问。
却听甘宁冷哼一声,变了脸色,将刚刚幽洲王霜璟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还不动手?”
幽洲王立刻色变,瞪着大眼惊愕地看着那四位副统领领着气势浩荡的精兵朝那些护着自己的众高手逼近。
“你们……这是要造反?!”他气结。
“王上,您对他们还是不熟悉。”甘宁道,目光变得冷静,“拜将封侯哪有妻儿老小的性命重要,您说呢?”
霜璟脸色煞白,这才知道在自己之后,甘宁也找过四位副统领,且他已将他们的妻儿老少控制。
“拿下!”
“保护王上!”
双方混战成一团。
寡众颠倒,局势逆转,很快,幽洲王便被乱臣贼子控制。昔日威赫一方的雄主,竟被粗大麻绳绑缚,按在了地上,王冠歪斜,头发凌乱,面上的屈辱与悲愤难以用语言形容。
霜璟咬牙喊骂:“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孤定要将你们全部诛九族!”
甘宁冷眼看他:“将四位殿下和两位公主都带过来。”
“是!”
霜璟大惊,气得脸发抖,咬牙长喊:“甘宁!甘宁!你怎敢如此!”
甘宁却面色颇为平静:“王上,如您所知,末将的儿子在魔族手上,可魔族真正需要的是您的孩子。他们答应我,只要将您的孩子送出宫,便将我的简儿送回来。到时候,他还是这幽洲太子,而这幽洲王的位置……归我。”
“啊啊啊!”霜璟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怒极攻心,吐出一口心头血,“孤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以为孤的手上就你这支叛主之兵吗,你以为这里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吗?你等着,孤的大将军定能杀进来,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王上不如猜一猜,赵胤大将军为何还没有杀进来救您?”甘宁冷眼问他,看着霜璟惊疑的样子,眼神变得更加轻蔑,“您在宫外有三十万大军,您觉得我在宫外就没有准备么?我跟您说过了,魔族愿意帮我。您觉得一万魔兵,比您三十万大军如何?”
宫外,黑气滚滚,杀气漫天,宫殿脚下,是无尽血海。血海里,无数的尸体在沉浮,新的尸体接二连三倒下,砸起处处血花。
满城兵民惊慌逃窜,吓死者无数,昏厥者无数,踩踏着无数……
俯瞰这幽洲王城,是铺天盖地的滚滚血海,沿着大道小巷一路奔腾,血海中扑腾的是拼命奔窜又前仆后继倒下的蝼蚁般的生命。
幽冥地狱尚不及此。
很快,幽洲王的众子嗣也被压到面前,或悲恸流泪,或愤怒呐喊,听得幽洲王霜璟心胆俱裂,他悲戚惨笑,痛苦流涕:“江山社稷五百年,竟要毁在孤手上了吗?孤……千古罪人呐!”
甘宁淡漠看他,却叹了口气:“王上,时势逼人,当个乱臣贼子并非臣心所愿,但臣不想被诛九族,也不忍看着自己的孩子就此没了。”
霜璟沉默下来,忽地收了悲戚,眸中最后一点光亮尽失,只道:“放过……城中的百姓。”
甘宁微滞,喉管咽了下:“好。”
随即下令:“押出去!”
“是!”
霜璟那双深邃的双目一闭,泪水自脸颊滑落,只等天命的降临。
忽然,空中传来异样,甘宁神色一紧,仰头望天,便见万道光剑齐下,剑风呼啸,剑势如雨。
眨眼间,那押着幽洲王霜璟及其众子嗣的军士轰然倒地,甘宁脸现惊惧,然而他人也在瞬间动弹不得——他已被术法定住
其余将士面色惊恐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但他们身上的装扮便已让不少将士喉管几咽。
“崇吾门。”一士兵喃喃。
“老天师!”霜璟瞪大双眼望着天师薛千岩的方向俯身要拜。
四位殿下和两位公主见状,也跟着齐齐俯身下拜。
宫外,数不清的灵气与魔气正在相缠相斗,不多时,魔气渐退。
“墨楚!”墨林冲着那逃逸的黑色身影喊,眼底涌起燎原的怒火。
黑色身影闪得快,墨林飞身追了一路。后墨楚终是被一股灵力震得身子一颤,转过身来,与墨林四目相对。
“逆——子——!”墨林气得脸发抖,声音哽咽,“你何以堕落至此!你让我,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那一身的黑袍,他身上的魔气,助纣为虐的攻击……桩桩件件,气得他胸膛都快要炸裂了。
“爹,您为难的是如何给天下人交代么?你想过我没有?”墨楚脸色苍白,质问自己的父亲。
“跟我回去。”墨林冷声掷出四字。
“跟您回去?回去了然后呢?律法?门规?剑牢?死囚?您打算用哪样对我啊?”墨楚抬起手擦拭唇边的鲜血,也只是淡然瞟了沾血的手掌一眼,便有将隐忍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那张似万年沉稳如山的脸,此刻竟也阴晴不定,一脸急火攻心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有一丝痛快。
墨楚似想起什么,笑得邪魅癫狂,偏要拿话往他心头上戳:“哦,不对,在此之前,您肯定会先剖了我身上这颗属于哥哥的内丹,对么?”
“混账!畜生!你还有脸说!”墨林身体直颤,痛彻心扉,“你与他是亲兄弟,他待你向来宽厚,你怎忍心……残害他至此!”
这突起的情绪波动,如一把冰刃刺得墨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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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体流血生寒。果然,但凡涉及到他那位好哥哥,一向端方清雅若神人的父亲便有了凡人情绪甚至不可抑制。
他冷哼一声,眼神癫狂而阴寒:“我就是剖了,如何?现在您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成了个没有法力的废人了,哈哈哈哈……爹,您是不是做梦也没想过这一日啊,辛辛苦苦栽培二十栽的大儿子变成废人,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小儿子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哈哈哈哈……爹,怎么样?废人和恶魔,哪个让您……更难受?”
“你这畜生!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为那惨死在你手中之人,也为你哥哥,讨回公道!”墨林暴怒,又一道灵力穿云而过,直击墨楚。
墨楚却未闪躲,直直受了那一击,只是眸光暗淡了几分。
“再来,爹!”他挺直了身躯,唇角挂着刺目的鲜血,誓下定决心般目光直视墨林,“我受您三击还了您这生育之恩。”
墨林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身心一震,出击的手不可控制的发颤。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来,带着凛然威压与杀气。将墨楚身形一拂,魔帝灵昭站到了墨楚之前。
“墨楚的命,是我的。”灵昭寒声道。
“灵昭!”
“砰!”
“砰!”
天空两声巨响,似要震碎天穹——两股力量激烈对撞。
“灵昭!你怎敢对我的儿子出手!”墨林颤声喊道,眼中怒火燎原,杀气冲天。
灵昭冷哼一声,“墨林小儿,你崇吾门当日决定与我为敌时便当知道会有这天。”
“把我儿子还给我!”墨林怒喝,出手又是轰天动地的一击。
灵昭及时给予回击。
“你儿子?你问问他自己,愿意跟你走么?”
灵昭背后,墨楚眸色微动,在听到“我儿子”的瞬间像是他眼里像是燃起了什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但这股暗涌的情绪终究在听到灵昭声音的片刻,被他强行从从眸底抹杀,他冷了脸,回道:“爹,我不会跟您走的,我如今是天魔族的侍者,您也看到了,颇得重用,从今往后,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墨楚!”墨林气得脸色发白,抬手又是一道灵力巨龙般猛冲过去。
灵昭不甘示弱,施法对撞,两股撼天动地的力量对撞几回。结果便是,两边身影从高空无可挽回的坠落。
冷月照林,灵泉上,白雾缭绕,若仔细看,便能看到其间混杂了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淡青色灵气。
墨玉坐于泉中,闭目修炼。
忽然,他眉眼微颤,捕捉到风中的一丝异动,讶然撑眸,看着落于泉边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了,本已平复下去的满腔心绪又开始翻腾。
他哑声开口:“阿……月。”
内心紧绷,祈祷自己看到的不是梦。
“墨玉。”慕西月笑看着他,又看到那白雾中蒸腾出的一点未散净的灵气,眉眼笑得更开,“你的灵力恢复了一些。”
语气是由衷的兴奋。
“嗯。”他仰头看她,“你怎么……”
他想说:你怎么消失了一日,又怎么去而复返?
可才说出这几字,便想起那日争吵,那些伤人的话语……一颗心便隐隐作痛,恐慌和理智让他及时住了口。
慕西月却意外地接了下去:“我怎么又回来了,是吗?”
墨玉喉结咽了咽,眼帘微垂,提着心不知如何回答。
“我舍不得你啊。”慕西月道,顿了顿,又重新开口,“我舍不得你啊,墨玉,所以我回来了。”
墨玉怔住,一种异样的感觉迅速游走全身,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总是能一句话便让自己心境全变。
“你希望我回来吗?”慕西月目光直直地看他。
一颗心却是提着的。
情爱一事本就难以印证,爱是一句话,不爱也是一句话,若没听到对方亲口说出,再多的猜测与证据,也导不出个结论,也不过是一厢情愿。
“自然。”墨玉道,又急忙补充,“我让江烈去找你了……没找到。我做梦……都希望你回来。”
“你还……要我吗?”慕西月问得小心翼翼。
墨玉吸气,抬眼瞪她,哀怨、委屈又愤怒:“废、话!”
他害怕的一直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不是他,害怕她不要他。
慕西月呼出口气,笑了,感觉身心都轻松不少。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朝墨玉晃了晃。
墨玉便看到两截皓白的手腕,空空如也。
他微惊,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我把镯子,还给他了。”慕西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