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方柏嘉睡得不怎么好。
庇护所临近海边,晚上夜风大得仿佛野兽咆哮,把系在外边的塑料膜和棕榈叶都吹得哗哗响。
方柏嘉累了一天,本以为自己会昏迷得很快,结果断断续续折腾许久才失去意识。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汤昼恒昨晚于手表上设下的闹铃突兀响起。
近乎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庇护所里,像是惊魂索命,很快就吵醒了空间中的二人。
“汤昼恒……”
方柏嘉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推了推身边的人。
“你的闹钟,关掉。”
他一下就被惊起,实在受不了这声音,感觉快要神经衰弱,不堪其扰地用手堵住耳朵,把脸缩进毯子里,额头却不期撞上什么硬物。
方柏嘉一抬头,发现是对方的锁骨。
汤昼恒动了动,抬起手,将闹铃划走。
“六点了。”过了一会儿,他用平静的嗓音睡意犹浓地说。
因为刚醒,那人的声线变得比平时更加低沉一些,带有一点鼻腔的共鸣。声带的震颤顺着躯体一路传导,在方柏嘉与他肌肤紧贴的部位带起一片麻麻的涟漪。
方柏嘉突然感觉不对。
震感怎么会从他的头下传来?
而且他才发现,自己头底下枕着的东西太软了。
甚至还有点弹性,温热的。
因为他们没有积分买枕头,晚上睡觉甚至没有可以靠头的地方。两人是把自己带来的外套团吧团吧垫在下面,才勉强起到了一点抬高的作用,但也绝不会是这种触感。
方柏嘉抬起一点头,意识到自己枕的居然是汤昼恒的胳膊。
再低头一看,他的身体也和对方挨着,自己正以一个和眼前的人抵足而眠的姿势被汤昼恒抱在怀里,那人的另一只手臂甚至还搭在他的腰上,严丝合缝地扣住,沉甸甸地发烫。
“我们这是怎么……”
话到一半,方柏嘉闭了嘴,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也是像刚才一样。
防潮垫对他们两个身高大于等于185的alpha来说到底还是太小,方柏嘉昨夜好不容易睡着,却因为空间实在拥挤,好几次在睡梦中下意识翻身,都掉到了防潮垫外面的塑料膜上,被子也从身上滑下去。
塑料膜底下垫了各种杂草枝叶,隔着一层中间物都能感觉到扎人。
方柏嘉又冷又不舒服,好不容易翻回垫子,下次睡迷糊了还是照样掉。
汤昼恒睡眠不深,也被他的动静惊醒,不知道是出于好心,还是单纯觉得他这样来来回回太吵,半梦半醒中长臂一伸,就着方柏嘉滚过来的姿势将他带进怀中,搂紧。
年轻alpha的躯干恒长地散发着热气,胸膛宽阔、结实而高挺,给意识不清的方柏嘉带来莫大的安全与舒适感,觉得这触感有些熟悉,睡意朦胧中下意识朝热源处靠拢,像归巢的鸟儿般依偎在他脖颈处,后边终于再没乱滚过。
然而方柏嘉也不可能一点儿不动。
一觉睡醒,他上半身还算安稳,下半身却灵活走位,一条腿探进汤昼恒的双腿中间,另一条腿则彻底大喇喇地抬起来,直接横跨着搭在了汤昼恒的大腿和膝盖上,和他树根一样纠缠交错在一起。
方柏嘉靠近床面的那只手臂屈起,手掌支在脸下,抵在他和汤昼恒的中间,也成了丈量他和对方胸膛间缝隙的标尺。
见到这个画面,原本还昏昏欲睡的方柏嘉冷不防睁大眼睛,抬起头,额头刚好沿着对方的颏尖外侧划过。
恰巧这时,汤昼恒有点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来。
柔软的唇面轻轻来到他的眉心,几乎像是落下了一个吻,唇隙间自然吐出的气流都集中于一点。
方柏嘉吓了一跳,连忙向后撤开快十公分,腿也飞快地从对方那里收回来,结果这一下用力太猛,忘了两人睡的地方就那么点,下一秒身子一仰,又像昨晚一样,直接滚到了防潮垫外。
“……”
再一次地,汤昼恒眼睛手快地将他捞了回来。
两人的间距骤然像弹簧一样伸长又拉近,回归到未睡醒前的模样。
方柏嘉顷刻间屏住呼吸,大气也不能喘,眼神飘忽着不敢往汤昼恒的眼睛里看。
汤昼恒仿佛没感受到这般异样的气氛,沉着说:“副导演跟我说早上六点半集合,你要是困,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给了他一个可以继续留在原地的台阶。
方柏嘉眼神还怔怔的,听他这么说,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庇护所的出口——还好,没有工作人员的身影。
他这才放心一点,躺回原处。
一起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方柏嘉刚恢复意识的头脑还转不大动,愣愣地缩在毯子里出神。又因为两人这会儿肌肤相贴,心跳不自主地变得很快。
本来应该和汤昼恒拉开距离的,可方柏嘉想到自己和汤昼恒凑在一起睡了一夜,现在整个毯子中间这块都被他们的体温烘得暖融融的,清晨的海边还有有点冷,再往外挪肯定是凉意居多了,不由莫名有些舍不得当下的这份温暖。
节目组给的毯子不算大,一翻身、一抬手都容易把被子从另一个人身上抽走。
要不然还是不挪了吧。方柏嘉给自己找理由。
方柏嘉慢吞吞的,顺着汤昼恒那句话应了声:“哦。”
便真的没再动。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下巴蹭蹭毯子的边缘,想在被窝里再赖一会儿。
忽然间,感觉到一注难以忽视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的下半面部。
汤昼恒在看他的嘴唇。
方柏嘉的背脊立时变得有些僵硬,一下联想到不久前在宿舍卫生间那次相似的经历,觉得汤昼恒想吻自己。
第六感往往来得莫名其妙,但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与其说是玄之又玄的直觉,不如说依据早在潜移默化中渗入五感。
比如突然升高的体温,频率变快的呼吸,人眼所能通过微妙的面部线条变化识别情绪和意图的能力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预感越来越强烈,方柏嘉睫毛慌乱颤动得像是扑闪的蝶翼,砰砰跳动的血管脉搏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当然,最主要让他有这个想法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现在离得太近了。方柏嘉稍微掀起眼睑就能瞥见对方同样淡粉色的嘴唇,看清汤昼恒脸上的每一个肌理纹路。
这么短的距离,又是这么明显而长久的注视,到底代表和意味着什么,身为一个成年人,方柏嘉不可能不懂。
疑心自己是否像上次那样感觉错误,又觉得对方想亲他是正常的,汤昼恒都AA恋了,对他一个这么好看、这么优秀的alpha有感觉怎么了。
生理感觉也是感觉。说明他基因很强,所以才容易引起别人的冲动。
方柏嘉正这样想着,汤昼恒侧躺着的身形突然一动,似要朝他靠近。
一瞬间地,他几乎是下意识闭上眼。
面庞上汗毛微动,像原始的祖先那样仅仅根据周遭的气流来判断生物之间的距离。
方柏嘉想要抿嘴,又生生忍住。
炙热气流轻扫,却在下一个刹那间转变航向,往斜侧方向驶去。
方柏嘉察觉不对,睁开眼,却见汤昼恒伸手从他肩膀后的衣服上面撕下了什么东西。
举到眼前一看,是方柏嘉昨天晚上摸黑揭下来的阻隔贴。
当时他随手对折了一下就放到了旁边的塑料膜上,想着等明天起来再扔,现在看来大概是他在庇护所里滚来滚去的时候不小心又黏上了。
汤昼恒说:“粘住了。”
“……”
暧昧氛围立时消失殆尽。
方柏嘉还好反应快,闭眼的时间不到半秒又迅速睁开,紧接着迅速眨了两下眼,做出因为对方突然逼近受到惊吓的样子,道:“谢谢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演戏天赋。
方柏嘉讪讪接过垃圾,不知道该扔哪儿,于是攥在手里。
其实已经尴尬得在毯子下面脚趾动工了。
不会吧,难道他感觉错了,自己其实是一个没有AC数的自恋狂,以为对方对他有意思但其实没有?
不对。下一秒,方柏嘉就否定了自己。
他在这方面一直很敏锐,怎么可能判断出错?
汤昼恒刚才想亲他的意图就是很明显。
可对方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突然又不亲了呢?
……
明明他就算真亲上来,方柏嘉也不会怎么样。
要不是汤昼恒就在旁边看着,方柏嘉真想现场就表演一个辗转反侧。
出了这么个事,方柏嘉也在对方身边躺不下去了,没过多久,两人都坐了起来。
方柏嘉在自己带来的洗护包里取了片新的阻隔贴戴上,和汤昼恒一块儿出了庇护所,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前去岛屿中心和其他人会和。
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在公馆内部会面,原本的两人队伍立刻被人冲散。
趁着汤昼恒在旁边和嘉宾里另一位演戏的前辈聊天的功夫,李子晋鬼鬼祟祟挤到方柏嘉的身边。
方柏嘉见到他来,冲他打了声招呼。却见李子晋面色诡异地皱着眉,猛一下凑到方柏嘉肩头深吸两口,然后跳开:“我靠,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这么浓?”
味道?
方柏嘉听他一说,抓起袖子闻了闻。
“哪有味儿,你闻错了吧。”
看他一脸茫然,李子晋更惊讶了,反手指着自己,压低声音说:“我闻错?大哥你被腌入味了知不知道?要不你找个人问问,你这樱桃味浓得随便一个站你旁边的人都能闻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那谁昨晚干了什么呢。”
“……”
方柏嘉才意识到,李子晋指的是信息素。
这件事,他昨天晚上也不是没有预料。
但哪有到腌入味那种程度。
他起先不太相信,认为李子晋是在打趣他,故意夸大了实际效果,可自己又感知不到,万一对方说的是真的呢?
“真的假的?”
方柏嘉又抓起胸前的衣服闻了第二下,还是闻不出来。
心里忍不住想,怪不得刚才遇见其他嘉宾,好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奇怪,现在看来原因在这儿。
方柏嘉转头,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侧对着他的汤昼恒一眼,窘了一下,但反应很快,说:“什么干了什么?你知道我跟他晚上住的地方有多小吗,沾上些信息素很正常。”
其实心虚地暗忖,难道是他和汤昼恒抱着睡了一晚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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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故?
倒也确实不能说什么也没干。
可汤昼恒早上起来怎么没有提醒自己?
……不对,这气味是汤昼恒的,对方可能也早闻惯了,分不出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
方柏嘉给汤昼恒找好了理由。
李子晋眯起眼:“正常?我看未必——”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导演却在这时忽然宣布要开拍了,话题只得暂时搁置。
方柏嘉不欲和对方多说,赶在开工前去找了工作人员,要来了信息素气味清除剂给自己喷上。
*
录制开始的第一件事,是查看前一天的战况。
令人意外却也不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方柏嘉和汤昼恒被放逐到海边的昨天夜里,岛上竟然“死”了两个人。
两名“死去”的嘉宾被工作人员带去岛上的休息室,不被允许泄露任何和凶手有关的信息。
剩下的十人则分别阐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的行动踪迹,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方柏嘉和汤昼恒由于互相验证了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双双洗清嫌疑。
——岛上既然“死”了人,就证明三个落脚点内至少隐藏着一名内鬼,庇护所里最多只可能有一名内鬼,另一个正常人没必要配合他说谎。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关键他俩怎么确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另一个人没有悄悄溜出去‘杀人’呢?”
方柏嘉听完这话沉默了一会儿。
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前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睡着,后面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和汤昼恒抱在一起睡的。
汤昼恒有没有中途离开他能不知道么。
这种理由没法对外说明,方柏嘉申请节目组的场外支援,康导立刻声明,这两人昨夜的确始终都待在庇护所里,并没有外出过。
由此,方柏嘉和汤昼恒反倒成了在场唯二明牌“工作人员”。
拿着这层金水身份,二人翻身做主人,拥有了今日的豪华早餐奖励,而剩下的人则需要通过游戏来竞争早餐享用权,赢的人才能吃早饭。
这条规则一出,嘉宾们怨声载道。
“但是,”康导又话音一转,“二位也可以选择把食物分享给大家,这样你们原本的豪华大餐就会降级成普通早餐,但所有人不用比赛就能吃上。你们怎么选呢?”
方柏嘉听罢,和汤昼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我们选择共享。”
康导:“为什么?”
方柏嘉说:“因为昨天的晚餐大家也都有和我们分享,算是投桃报李吧。”
“而且其实我有悄悄从公馆拿走一罐午餐肉,”说到这里汤昼恒双手合十,对着昨夜公馆那四名嘉宾的方向做了个歉意的手势,“生活所迫,抱歉了。”
接下来的流程和昨天差不多,靠做一轮又一轮的游戏不断获取新的线索。
这天的最后一场比拼是水上大作战,需要嘉宾们从泳池边出发,一直游到最中间的漂浮气垫上,爬上去争抢悬挂在半空的“藏宝袋”,拿到之后,还要护送藏宝袋一路游到岸边掷入框中才算成功。
这回,方柏嘉和汤昼恒被分到了不同的队伍里,但李子晋仍然和方柏嘉一队。
比赛过程的混乱不必多说。
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帮助队友把其他竞争者拉下水,有人专门在中途拦截或者护送被抢到的道具……所有人简直都跟疯了一样。
李子晋本以为自己只是个打酱油的,玩到后面也失去了理智,全场下来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别人的攻击,其中尤以汤昼恒的最多。
对方本来就是另一队中的主要战力,一米八/九肩宽腿长的身材,还有肌肉,拎起比较轻的omega跟玩儿一样,非要把李子晋这样的alpha搬起来也不是不行。
前一天和汤昼恒同队,李子晋只知道对方很厉害,但还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直到这一场游戏下来,他在泳池少说被对方肘击了五六次,李子晋才明白什么叫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玩到游戏最后,所有人都没力气了,甚至有好几个嘉宾体能支撑不住,只能退场观战。
方柏嘉头发湿了大半,一直在划水的胳膊酸得差点抬不起来,前脚刚帮助同队的一位omega登陆成功,后脚自己扒在边上,愣是尝试了两三次都没能顺利爬上来。
李子晋看见了,游过来帮他的忙。托着方柏嘉的腿,努力想把他抬到垫子上。
——结果才碰到对方的肌肤表面,整个人就被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汤昼恒撕膏药般毫不留情地拔下来拨到一边。
“……”
汤昼恒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自己从后方揽住方柏嘉的腰,以十分轻柔的力道将他拽进水里。
与此同时,代表游戏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汤昼恒的一条手臂还横在方柏嘉的小腹上,没有立刻拿开,低声问方柏嘉:“还可以吗?”
方柏嘉喘着气轻轻点了点头。到了泳池边上,却没有立刻离水,而是又趴在壁边休息了好几秒,才有些颤抖地手撑台面,试图借着水的浮力上去。
游在后边的汤昼恒看见了,见他动作慢慢的,像是力竭,几下上前,从身后抱着方柏嘉的双腿往上举了一下,对方这才顺利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