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音站在擂台上，低头将绷带一圈圈缠紧。
用一种无厘头的方式连赢六场，以至于部分幻兽系的观战区传来了嘘声，有好事者质疑选拔赛的公平性。现场报名被紧急叫停，气氛逐渐紧绷。
而现在的她，终于迎来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一道高挑的身影大步跨上擂台。
“韩江雪，幻兽系四年级。我的幻兽是玄级云豹。”女生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橙色的马尾甩动间，好像有某种橙子味汽水的香气传来。
“凛音，武斗系一年级。”
“我知道你。你很有名。”韩江雪眼睛里逐渐点燃了狂热，“来吧，拿出你打碎达米安幻兽铠的那一招，也来试试我的幻兽铠！”
………………
“你也……试试这个……”
小瓶子里飘出极淡的烟雾，老汉斯双眼猩红，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背信弃义的幻兽殿……不，背信弃义的只是芙萝拉那个臭X子……”
听着老汉斯越来越低的声音，卢西恩藏在面甲下的表情陡然一变，有些凶狠地把铠化武器从老汉斯身体里抽了出来。
失去支撑，老汉斯跪在了地上。看着那最后剩下的一点烟雾，和依然站立的幻兽殿来客，老汉斯绝望地嘶吼：“你还不明白吗……所有忠于她……替她做脏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面甲后的瞳孔震动了一下。
卢西恩一瞬间想到了很多默默消失的人。
但下一秒，他已经冷硬如初。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求一个好下场，才为她做事。
已经逐渐开始模糊的视线，当然看不到面甲后的表情，老汉斯口中涌出鲜血，“她是不会成功的……永远不会……”
兽药没有影响到卢西恩，却让他更加昏沉，“情妇篡位……能得意到几时……”
眼看着老汉斯眼皮落下，卢西恩手里的铠化武器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
“咣当。”
手中刚借来的幻能喇叭掉在地上，雷安娜贝儿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
是无极真气！她绝对不会看错。
凛音金色的眼睛，和她手上的绷带下透出的金色光环，无一不昭示着她不但练成了无极真气，而且进境飞快。
太棒了，不愧是她的凛音！
“喂！你的喇叭！”道明寺莲在气泡音攻势失败后，又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小弟的定位，他勤恳地捡起了地上的幻能喇叭，想要递给贝儿。
“现在是你的喇叭了。”少女迫不及待地跑向擂台，“接下来就由你来负责给她喊加油，加油哦。”说着回头面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元气美少女的冲击力是惊人的。道明寺莲晕乎乎地举起了喇叭，就这样喊出了人生中第一句“加油！凛音！”
幻能喇叭的威力，大约和一些中小型剧院的音响差不太多。听到台下传来浑厚而陌生的男声给她喊加油，凛音趔趄了一下，被韩江雪伸手扶住。
“你很强。”
一轮交锋已过，韩江雪胸口银白色的铠出现了凹痕，云豹的虚影浮现出来，正在自行缓慢修补。
“你也是。”凛音没有说假话，她用了五成无极真气的力量，放在之前已经可以洞穿铁锈蜈蚣的甲壳了，云豹以敏捷见长，没想到化身的幻兽铠却相当扛揍，“能问一下云豹的幻兽卵多少钱吗？”
这不比所谓的万金油幻兽·穷鬼专属·冰霜狼强多了？
“额……三百金币？就在校门口买的。”韩江雪一愣，但很自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要趁早买，不然那个黑心老板会涨价。”
“你也被坑过？”
“差一点。上一届天梯赛的时候我才刚来学院嘛……”
眼看着两个脑回路清奇的人就这么在台上聊了起来，观众席上又开始骚动。
有个人两手卷成筒状高呼：“不比就下去！”
然而他的声音还没到达擂台，就被幻能喇叭霸道的音浪覆灭了——道明寺莲谨遵贝儿的命令，勤勤恳恳地喊着“凛音加油”，喊得凛音也反应过来这样在场上摸鱼不太礼貌，冲韩江雪拱了拱手，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我下一招叫做‘云影千裂’，小心了！”韩江雪说话做事颇有一种像是从古华夏文明里走出来的风度，凛音听到招式的名字，无极真气全速运转到双眼。
不出意外的话，她这双眼睛能克制一切分身、幻影，又或者是迷人心智的招数。
韩江雪双手在胸前交错，幻兽铠表面开始蒸腾起云雾，气势仿佛要遮天蔽日。下一秒，她的身影骤然模糊，好像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
凛音静待时机，果然，擂台上出现了数十道她的幻影，每一道幻影都如同真实的她，动作迅捷，气势凌厉。
“每一个你都很快。”凛音赞叹道。
“那当然了，我的敏捷也是S哦。”
幻影们同时张口说话，凛音临时想到的小伎俩并没有得逞。
紧接着，话音还未落，幻影们就从四面八方朝凛音扑去，拳风、爪击、踢腿，每一道攻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仿佛千道利刃同时斩向凛音。
凛音见小伎俩不奏效，还是乖乖运转了无极真气，马上就分辨出了真实的韩江雪。然而真实的她隐藏在重重幻影之后，不确定这些幻影是否全然无害，于是也不能轻易突破。
她身体迅速后撤拉开距离，装作要逃离幻影的包围圈。幻影们分毫不让，几乎在她移动的瞬间就已经逼近。
凛音无奈，只能挥拳击碎撞到她眼前的假影子，假影子化作一团浓郁的雾，遮蔽了她的视线。
“砰！砰！砰！”
接连几声闷响，凛音的肩膀、侧腰和腿部被几道幻影的攻击击中，纵使她及时运转无极真气格挡，仍然能感受到强大的冲击力。
韩江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怎么样？这招可不是简单的幻影，每一道攻击都是真实的哦！”
凛音没有回应，闭上了眼睛，假装在听声辨位，实际上她早已确定了韩江雪的真实方位。无极真气大放光芒，拳头几乎整个被染成了金色。
“轰——！”
一道幻影被她的拳头直接击碎，但这一次，幻影破碎的瞬间，韩江雪的真身显露了出来。
凛音收势很及时，她的铠几乎没有添什么新伤，“厉害！居然能找到我的真身！”
凛音笑了笑，“还要继续吗？”
说实话，她拿捏不准无极真气的破坏力，点到即止就是最好的。
韩江雪摇了摇头，扑面而来一阵桔子香气，“不用了。我知道你没用全力，但这已经是我最强的一招了。”她微微喘着气，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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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白月坐在观众席的角落，无声地鼓掌。
“咔哒。”
脚边突然滚来一颗小小的、圆溜溜的东西。他低头，是一颗金属弹珠，正好卡在座椅缝隙里。
皱眉，弯腰捡起弹珠，随后站起身。松白月悄无声息地穿过喧闹的观众席，仿佛一抹影子般融入了大银蛋的阴影里。
场馆外，夜色已悄然降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有着铜制荆棘花装饰的路灯努力发着光，但那些光好像照不进人的眼底。
“有事说事吧，又有什么任务？”他对着空气，语气淡淡。
“不是任务。”卢西恩从阴影中走出来，试图挤出一如往日的笑，“路过，想到你在这里，就来看看。”
“不是任务还玩弹珠。”松白月捶了他一拳，语气轻松起来。
“这叫情怀，懂不懂？”卢西恩笑着又抛了一颗弹珠给他。
两个人相识于微末之时，许久不见，自有一种清浅的温暖在两人之间熏染。
松白月接过弹珠，指尖轻轻一转，“不是任务，但也一定有其他事。”
卢西恩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或者说，露出了一些真实的情绪，“有人在梅里安和殿里报告天级异兽契约的信息，线索直接指向你……”
他看着松白月的眼睛，“你在皎月森林做了什么？实验室的药剂失踪和你有没有关系？”
松白月的眼色一沉，一言不发。
多年手足兄弟，卢西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深呼吸，背过身去不看他。一会儿，重新转过身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忘了那些……”
“我没有忘。”
路灯的光晕洒在松白月的侧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两颗弹珠，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
“没有忘你还……背叛殿里是要做实验体的，你知道实验体最后都变成了什么样吗？”
“我比你清楚。”
卢西恩气笑了，“好啊，你比我清楚。那请问是什么让你痴了心发了疯，做这样的事情，是为了讨谁的欢心？”
“你呢？刚执行完任务吧。”松白月嗅到了他身上极淡的血腥味，“你不是从来不接这些任务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卢西恩语塞。
松白月想要把弹珠扔回给卢西恩，末了又握回手里，“为这样的组织做事，选择哪条路，重要吗？”他自嘲地笑笑，“难道不都是满手血腥，恶贯满盈？”
“别这样说。”卢西恩有些逃避，“你我从不执行……那些任务。”
松白月怜悯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这次的报信人已经被处理了。我……我也不会说的。”卢西恩闭上双眼，“但不会再有下次了。”
“谢谢。”松白月真心实意地道谢，但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彻底裂开了，“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任务目标，你可以考虑来执行，面对你的话，我会轻一点反抗。”
“……你好自为之。”
卢西恩的背影微微颤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下，松白月薄荷色的瞳孔里空无一物。他这样的人，悲哀中出生，黑暗中长大，对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追求，什么留恋。
好不容易有一束光，那就成了他的信仰。为信仰粉身碎骨罢了，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