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出去,直到翌日清晨崔黛归偷摸回到西暖阁时,都未见到他的影子。
甚至上午画像他也没来。
虽知道顾晏答应的事向来有着落,可崔黛归还是不免心中惴惴。
看一眼坐在后排对封妃一事还一无所知的郁斓冬,她心中不由懊恼。
就不该来此等顾晏。
正要拉了郁斓冬去找娴妃,不料外边忽而传来一声欢呼。
崔黛归赶忙往外跑。
顾晏这个狗东西,竟然言而无信!
跑到殿外廊下,却见宫女太监凑做一堆,虽面上带着喜色,却并没有哪个手中拿着圣旨。
不是来宣旨的。
崔黛归一愣,就听到其中一个宫女过来请安。
“恭喜崔二姑娘,贺喜崔二姑娘,崔贵妃娘娘晋升皇贵妃,午后要在承乾宫受册封典礼呢!”
其他的宫人也都围了过来,一声接一声的贺喜,崔御鸾走出来时,已经解下荷包开始打赏了。
原来不是郁澜冬封妃。
“此事今早便已上书陛下了。”
顾晏昨晚的话在耳边回想,崔黛归忽而有些佩服他了。
万事于心,雷厉风行,丝毫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皇帝那个荒淫散漫却又好大喜功的人,他是怎么让封赏来的如此快的?
崔黛归拉了最先的那个宫女打听,“可知还有谁受了封赏吗?”
一番问询之下,崔黛归才将心落回肚子里。
皇帝封赏了长公主的生母恭太妃娘娘。
这样一来她便能借题发挥,助长公主造势了。
如今万事俱备......她看了眼亭中淅沥下着的小雨,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哪怕天上下刀子,她都要助长公主夺回应有的一切。
等到下午崔贵妃的册封典礼时,崔黛归跟着崔御鸾去了承乾宫贺喜。
又隔一日,终于等到了宫外受封的女眷进宫谢恩。
皇帝本就是要借此事盖过丑闻,自然将宴会举办的越盛大越好,因而西暖阁的姑娘们也得以一同赴宴。
今日天公作美,连绵多日的雨突然停了,等到黄昏时分,畅春园点起满园的灯笼,灯火之下亦是百花争艳。
春日真正来临。
崔黛归坐在殿外一角,旁边就是崔御鸾,而张乐容的座次要更靠前些。
正殿里面则设了两列,一边坐着皇亲国戚,另一边则是有头有脸的宫妃。
受邀在列的官员则直接安排在了几步远的园子里,本就为个吉庆热闹,因而也未同女眷们隔开,互相之间都能看见。
此时殿内灯火通明,人人脸上喜庆娴和,等到太后说了些开场话,皇贵妃和一众宫妃相互恭维打趣后,就该轮到底下的人上前谢恩了。
依照关系远近,头一个便数长公主。
她的生母恭太妃早前照拂过太后母子,如今又早已仙逝,被追封为皇贵妃,合该长公主替亡母谢恩。
可长公主才刚起身,殿外忽然进来一个人,竟是李绶。
她跪在殿中磕头请安后,便执着帕子由侍女扶着入了座,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姗姗来迟甚至没有一句请罪之语,太后却一脸心疼的模样,当真是宠爱。
并且,她前几日不是才被贬为庶民了么?
崔黛归瞧见时心中冷哼一声,到底是姓李。
再怎么谋算害人又如何?只要不把天掀翻,总是比自己这些人高贵的。
这一打岔并未惊起非议,后妃们仍一派和乐融融,甚至没有人出言打趣一声。
长公主便重新站了起来,她的腿被许廉打后一直未好,此时艰难而缓慢地走出坐席,刚喊了声,“太后娘娘——”
“长泰快过来,几日没见瘦成这样了?”
太后满是心疼地看着长泰,“快坐过来些,让皇祖母好好瞧瞧。”
竟是丝毫不顾及长公主颜面,将她晾在了殿中。
李绶闻言泪珠子断线似的流,她捏着帕子为难地看一眼前边的坐席,又对上太后疼爱的眼神,只隐忍地摇了摇头。
能在这殿内占据一席的人,多半都比李绶年长一辈,且俱是身份尊贵,此刻虽见此场面,却谁也让不愿意为李绶让位——
莫说李绶如今只是县主,前几日才听闻她得罪了皇上,若今日为着这么个小辈让了位,以后怎么在人群里抬起头?
在做之人但笑不语,场面一时僵持。
太后心知这是李绶如今不同往日了。
她心中不悦,扫一眼殿中,目光最后落在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你同长泰换座席。”
口吻生硬,连个借口都不找。
而在长公主前面更靠前之处,分明还坐着另外一位长公主和裕王妃。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当众打在了长公主脸上,将她打得颜面扫地。
她愣了一瞬,继而含笑道:“太后这是想孙女了。长泰,快去姑母那儿坐,离太后娘娘正好近些。”
算是勉强挽回些颜面。
说完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主动走到了后面李绶原本的位置上,安然坐下。
可这殿中到底都是人精,此时见了太后的举动,连带着对长公主都没了先前的热络。
人情冷暖向来如此。长公主正襟危坐,只当未看见他人眼中的风凉。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寿安公主撒娇,“皇祖母真真偏心,您可不止长泰姐姐一个孙女呢,你再发句话,让蔓儿同长泰姐姐坐在一起可好?”
她是未嫁的公主,座席本是在后妃那一堆中,眼瞧着长泰坐到前面去了,便自然地想凑这个热闹。
太后听后喜笑颜开,笑道:“好、都好。”
于是兴师动众,这一列的人又都往后挪了一个位置,这一挪,却是将长公主挪到了殿外。
崔黛归将将坐好,都快靠近廊下的台阶了,回身一看却见长公主孤身出来,她不禁眉心一蹙。
方才太后的话她自然听见了。
此时她同长公主中间只隔了四五人,都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长公主一个金尊玉贵的长辈坐在里边显得格格不入。
实在太欺负人了。
崔黛归抬眼望一眼殿内其乐融融的氛围,再看一眼门槛边上的长公主,不禁捏紧了拳头。
正这时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大殿内外便显得松散些,左右之间说两句悄悄话隔空敬个酒,气氛一时放松起来。
索性这儿是外头,崔黛归便提了酒盏寻到长公主面前,趁着敬酒的功夫,她低声说道:“那百蜜香可带着?殿下不妨在太后身边待久些......越久越好。”
长公主看一眼外边园子,轻轻点头。
这一瞬间崔黛归福至心灵,问道:“是陆郎君?”
长公主笑着颔首。
于是崔黛归忽而紧张起来,回了自己座位后,开始分心留意院子里的官员们,却始终没有见到陆徽之的身影。
反倒是顾晏在人群中同她对上了一眼,而后快速侧过头去。
那眼神之中,似乎颇为不屑?
呵。
崔黛归不由冷笑一声。
偷窥崔御鸾便罢了,被自己发现还这个态度?
什么狗东西。
酒至三巡,皇帝进了殿,带动殿内一群的请安声音。
崔黛归往外看了眼,却见陆徽之不知何时出现,正站在一株海棠花树前。
他今日没穿官袍,而是少见地穿了一身深紫色满绣云纹的织金锦袍,在烛火下闪烁着细腻光泽,为他平日里温润的眉目增添几分典雅贵气。
郎君如玉,花前烛下尤其引人遐想。
崔黛归不由看出了神。
不妨身前一暗,她懵懵抬头一看,却是顾晏站在身前。
他背对着崔黛归,瞧着似乎是在候着入殿,可殿内多半都是后妃,他又是入的哪门子殿?
而且要说入殿,该去长公主面前等着,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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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点远了?
崔黛归于是想当然地将他此举归为了亲近美人。
她挑眉看一眼身旁的崔御鸾,暗暗点头。
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不是正正好能看清顾晏那厮完美的侧脸?
啧啧啧。
当真深情。
崔黛归于是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她忽而举杯轻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此举无病呻吟,却极其有效地引得崔御鸾看过来。
这一看,自然连带着注意到了顾晏。
顾晏也听到了崔黛归的话,下意识想要转过身去,脚尖才一动却又生生止住。
这姑娘,真是不知收敛。
这样的场合,也要同他私话?
答应她之事,自己又何曾食言过?
他心中一时又觉得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实在多此一举。
是鬼迷了心窍。
昨夜她宿在琳琅馆一夜,他便在旁边厅堂的太师椅上坐了一夜。
本是觉浅,奈何在东市上围剿成王的玉面时为推卸责任,刻意受了风寒,又与崔黛归吵过一架,陡然安静下来后,却不知不觉撑在桌上睡着了。
睡得并不安稳,因为整个晚上,都有一个姑娘入梦打搅。
时而是歪头笑着送出玉簪,时而是捧了脸睁大一双杏眼盯着他看,时而却是气鼓鼓扯住袖子不让他走......而最终,却是那姑娘红着脸,软软倚坐在他怀里,轻舔樱唇凑上来,将将贴上他的唇时戛然而止。
惊得他出了一身汗。
这太奇怪了。
奇怪到天未亮他便一个人在庭院中溜达,溜达了快一个时辰,直到宫门开锁宫人前来,他才恢复一贯的温和平静,对着宫人笑着一颔首,负手而去。
惹得宫人诧异不已,甚至怀疑是否今日失职来晚了?
顾晏不告而别离开琳琅馆,不过是往御花园又溜达了一圈,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又回来,果然崔黛归已经回去。
于是他整个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可随着宫宴愈发临近,他那颗才平静半日的心便又莫名烦闷起来,不经意间便能注意到她,仿佛整个宴会上其余人皆是面目模糊,唯独她一个提着个灯笼站在黑暗里,刺眼到不能不被人注意。
直到现在鬼使神差站在这里,听到崔黛归那一句“谓我何求”,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有病。
不是她有病,是自己有病。
不过是随手料理了郁斓冬一事,何至于眼下就巴巴地跑到她面前去?
如此没有风度,实非君子所为。
他抿了抿唇,正要往台阶下走去,不妨又听到身后的姑娘说:“看花宫宴上,惊动席间人。阿姊以为呢?”
抬起的脚猛然顿住,忍了又忍,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却见崔黛归正好笑着看向自己,眸中水波盈盈摄人心魄,几乎盖过这满园的烛火。
顾晏忽然眼皮一跳,不受控制般快步下了台阶。
看花宫宴上,惊动席间人......
这是在说她?还是说他?
看着他逃也似的飞速离去,崔黛归却是纳了闷。
她在这里替他表明心迹呢,不在崔御鸾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又是害起了哪门子的羞?
昨夜不是挺勇猛的么。
想到昨夜,崔黛归本就不太好的心情于是愈发郁闷,直到在心中将顾晏骂了个狗血淋头,才安慰着自己也算是为达目的卖身了一回。
所幸没白吃这个亏。
而那句“顾大人一片冰心全系阿姊,妹妹实在羡慕不已呢。”却是再也没心情说出口了。
主角都走了,对着一个一心想成为二皇子妃的崔御鸾,她实在懒得唱这出戏。
她重又抬眸去寻陆徽之,却见那株海棠花树前已然没了那道清瘦的身影。
转过头来时,却见身前立着一个人。
正是陆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