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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见君子

作者:团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日转眼就过,这日清早,崔黛归偷摸着出了门。


    依旧是老张驾车,不同的是,这次是用的崔府马车,且带了金枝出来。


    昨夜睡前她特地敷了厚厚一层面脂,脖颈手腕处都用香膏细细点过。


    今日特地穿了一身藕粉缠枝纹的香云纱春衫,袖摆和裙摆上却又独独用了同色蚕丝缂丝而成,立在春日下轻柔而绚丽,腰间一根荠荷绿腰带盈盈一束,外头罩了件滚白狐狸毛的秋香色大袖袍,雪白纤长的绒毛下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脸。


    到得沛国公府,门前车马喧嚣,一派锦绣气象。


    崔黛归刚下马车,往沛国公府朱门前一站,便引得周围人频频回顾,目光惊艳。


    本是姝色无二,又精心打扮过,莹白如玉的芙蓉面上那一双含笑的眼轻轻一瞥,便如春风拂面,撩人心怀。


    官宦之家宴会繁多,彼此间都还算熟悉。门前的宾客却少有见过崔黛归的,纷纷在心中猜测,正这时门房接过名帖,恭恭敬敬报了一声:安陆侯府崔二娘子!


    众人一愣,这唱名哪有唱到姑娘头上的?


    后才想起来,安陆侯府与沛国公可不是隔着上代的恩怨么,如此来看,这崔二姑娘来贺寿仅代表自己也并不稀奇。


    只怕是崔二姑娘同张府的姑娘交好,亦或是......安陆侯府听闻二皇子一事,坐不住了派个庶女来探探风声?


    府上的大姑娘,可不正是适婚的年龄?这二皇子妃之位,当真抢手。


    崔黛归压根不知门前的官司,她被丫鬟领着绕过前厅,到了女眷们所在的园子。


    明明乍暖还寒的天,园子一侧雪压竹枝,可另一侧却是花开锦簇。


    崔黛归一眼望过去,满园尽皆华贵少女,此时三三两两结伴,赏花谈笑。


    朱门绮户,金马玉堂,沛国公府富贵可见一斑。


    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


    左右没人注意这边,她小声给金枝说了句什么,只见金枝走开一会儿,便有沛国公府的丫鬟过来。


    那丫鬟带着崔黛归一路穿花拂柳,尽挑那人迹罕至的小道走。


    不一会儿,便听到前边传来男子高谈阔论的声音,间或穿插几声爽朗大笑。


    丫鬟停在雕花门前,“前方便是招待男宾的听风堂,陆郎君稍后会去旁边的灯花阁弈棋,您在此稍后即可。”


    崔黛归朝里望了一眼,听风堂还要远些,而灯花阁却离拱门不过十来步。


    她只需在陆徽之过来时一不小心崴脚,便可留住他。


    是以她回以一礼,“替我转告你们姑娘,多谢。”


    丫鬟似乎颇为诧异,抬头看她一眼,才讪讪回去。


    也是这一抬头,崔黛归才瞧出她竟是那夜的婢女。


    那夜她逮着张乐容的头发扯了一把,差点叫这婢女一拳打上来。


    不过最后还是自己泼了她一脸茶水呢。


    崔黛归想着,面上不禁也有些讪讪。


    她站在一株海棠花树前等了一会儿,再一次探身望去时,远远瞧见一个素衣郎君独自朝这边走来。


    竹叶掩映间,木屐走过雪地枯枝,发出沙沙响声,一直走到灯花阁前才停下。


    此际午后微煦,雪满竹枝,为来人身上渡上一层莹莹玉色,一时分不清是雪更白,还是他更白。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崔黛归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直跳。


    方才望眼欲穿,眼下却踌躇不敢上前,只觉哪哪都未准备好。


    那是她爱了一世的郎君啊。


    那年顾晏一回上京便取得明经榜首,虽是庶子之身,却凭着一张俊逸的脸和满身才华,成为上京贵女们的深闺梦里人。


    若非慑于顾侍中的身份,非要上演一出榜下捉婿不可。


    崔黛归久居府中不出,也风闻此人名声。


    是以父亲有意撮合之时,她并未拒绝。


    岂料双方父母皆有意,却是顾晏一句“晏非良人”,草草结束。


    婚事落空,虽未传扬出去,可崔黛归却叫那母女俩好一通奚落。


    于是,她愈发恼怒。


    碧叶便提议去城外散心。


    出城时尚且晴日,黄昏时分却响起惊雷,转眼细雨如丝。


    下山时春衫湿透,崔黛归坐在马车上,帘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愁丝万缕,直往她心头钻。


    碧叶去买浑吞还未归,她百无聊奈掀开车帘,猝不及防遇见雨中那个瘦小的身影。


    绵密细雨之中,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只穿了件单薄葛衣,肩上打着补丁,袖口短了一截,露出被雨水冻得发白的腕子,紧紧护住怀中的几把崭新的油纸伞。


    怀中的伞阖着,不沾一丝风雨,可她头上却只胡乱顶个草帽,连件蓑衣也未披。


    这是个卖伞的小姑娘。


    那一瞬间崔黛归心中一刺,猛然扭过头去。


    车厢内处处妥帖,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温暖而华贵,一如从前边关时那个名叫蛮蛮的小姑娘手中所握。


    浑身的血似乎冷却,她竟不敢再去看窗外。


    良久过后,才自嘲一笑。


    这是做什么呢?


    车帘再次掀开,却见远处一道清瘦萧疏的身影撑着一柄竹伞匆匆走来。


    薄薄雨雾相隔,朦胧了视线。


    他在小姑娘面前蹲下,伞面微抬,那一瞬间崔黛归迎上一双乌黑沉静的眸子。


    而小姑娘的头顶上,多出一柄竹伞。


    片刻后,小姑娘撑着竹伞走远。


    郎君撑伞立在细雨中。


    他腰下少了个锦囊,怀中多了数把油纸伞。


    崔黛归冷冷收回目光。


    放下手中几枚碎银。


    她索性撑了伞下去,街边浑吞摊被油渍染黑的桌面上已经摆上一碗浑吞,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而碧叶不知去向。


    下雨天摊位上空无一人,唯摊主系起衣袖,围着炉子打转。


    她端起碗,小口喝起来。


    热腾腾的汤汁下肚,令人浑身慰贴,冷不丁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是方才那位郎君。


    他一身寒气未褪,衣摆因涉水独行而洇湿,一双眸子也似蒙上雾气,正含笑看着自己。


    略显苍白的脸庞上虽似乎笼了几分病气,因这一笑反愈显温柔。


    想起下山时几个登徒子的目光,崔黛归秀眉微蹙,毫不留情斥道:“郎君如此盯着一个衣衫湿透的女子,难道是君子所为?”


    摊主这才发现有人来,赶来这边,张口欲言却被他摇头止住。


    “是在下唐突。”


    一句温声赔礼,复又撑伞走入雨中。


    等碧叶回来,她已吃完整碗浑吞。


    付钱时,摊主却不肯收:“方才那位郎君已付过了。”


    她这才恍然明白。


    竟是自己吃了人家的浑吞!


    后来不久,她知晓了那位郎君的名字。


    陆徽之。


    再后来,这个名字伴了她一生,陪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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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她死。


    世家大族精心养成的芝兰玉树,却拼尽了性命,只为替她昭雪,替她这个死后还身负勾引公公恶名的皇室荡.妇正名。


    眼前的人同记忆中的人交叠在一起,崔黛归理了理额发,深呼一口气迈开步子。


    却听“撕拉”一声,轻微的裂帛声响起。


    回头一看,竟是袖子被人从后扯破!


    “抱歉,在下一时不慎崴了脚,还请姑娘见谅!”


    年轻的公子眼中露出惊艳,扯住她袖子的手却不放开。


    崔黛归的眉眼瞬间冷下来。


    顾几道这个浪荡子!


    “放手!”她低声怒喝。


    “是崔二娘子么?今日初见不想扯坏了娘子衣裳,在下是——”


    “我叫你放手!”崔黛归冷冷打断。


    她用力挣扎,顾几道似乎被惊到,终于放了手。


    可陆徽之已经走进灯花阁。


    崔黛归气急,一脚踩上顾几道的靴子,狠狠道:“我管你是谁!拉拉扯扯的,给我滚开!”


    顾几道似是没见过如此脾性的女子,当场愣住。


    崔黛归懒得同他废话,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不料刚走到女眷这边,就被一个姑娘从身后叫住。


    “崔二姑娘请留步。”


    关边月急忙上前,解下腰间香囊,取出一缕针线,“方才见您袖口破了,请让我替您补上罢?片刻就好。”


    似是怕崔黛归推拒,她又连忙道:“我自小学习刺绣,您这衣衫用料轻盈,浮光若隐若现,在这袖口处绣上一支菡萏,含苞待放,正和了您今日这身。”


    “姑娘怎知我是谁?”崔黛归蹙眉。


    “您不知道?”关边月颇为诧异。


    她看着崔黛归那张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您一来便在宾客间传遍了,大家都知晓今日来了个穿藕粉香云纱的崔二姑娘。”


    说着,她低下头去,面色惭愧,“方才见您朝那边过去,没多久顾二公子便来打听,我没多想,给他指了路......”


    “都怪我,好好的宴会,给您添了这样的麻烦......我身无长物,只有这微末的绣花活儿尚能拿出手,还请莫要推辞......”


    说到后边,几乎带了哭腔。


    崔黛归并不明白。


    即便是无心之失,哪就值当低声下气成这样?


    未与陆徽之说上话,她本还有些埋怨,眼下见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却是什么气儿也发不出来了。


    罢了。离开席还早,权当打发时间了。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道:“那顾氏子是个浪荡不着调的,但也还伤不着我去。你是哪家的?如此紧张,可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关边月坐在她身旁,穿了线正仔细绣着,只细声道:“我是跟着长泰郡主来的,我叫关边月。”


    崔黛归在脑中想了一圈这个名字,前世确实不曾听闻,因而也没太放在心上。


    只点头道:“多谢你了。”


    不一会儿,关边月咬了线,崔黛归抬袖一看。


    一支小巧灵动的菡萏缀在袖口处,乳白交替着浅粉,色彩自然栩栩如生,叫人见了仿佛能闻到荷露清香。


    竟是比先前还要出彩。


    崔黛归满意极了,刚想赞一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嘲讽。


    “有些狐媚子前脚被哥哥退婚,后脚就勾搭上了弟弟,手段比那楼里的头牌还高明。关边月,你凑到这样的人跟前去,也不嫌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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