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她已从豆蔻年华变为历经风霜,公婆已垂垂老矣,这年冬天她失去了最后两位亲人。
公婆下葬后,她走在乡间的小路,听到的是许多窃窃私语。
“芳娘子年岁已那样大了,木匠还在等她?”
“要我说,何必在乎那凡俗规矩,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
“但她也真不容易,现在就孤零零的一个人……”
有同情的、有嘲讽的、有疑惑不解的,她不去理会。
但也不是没有行动,她试图去解除婚契,妄想给木匠光明正大、合乎所以。
见她拿着户籍册和契书四处求路、苦苦哀求,下台有人不忍叹息。
规矩就是规矩,怎么可能为了一人而改?
理所当然的,她没有成功。
她一直在努力,却一直没有收获与结果。
时间从不等人,又是一些年过去了,木匠去世了,她还是一个人。
戏到最后落幕时,她一人独守老,在暮色中慢慢闭眼。
就这么结束了。
有点看客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问:“下一幕呢?”
“傻啊你,没见芳娘子最后满脸暮气了吗。”
“就这么完了吗?这也太不像话了!”
这戏不像霸王别姬那样悲壮、不像牡丹亭那样精彩绝伦、不像凤还巢那样圆满,可偏偏,这戏让人遗憾、让人心里痒痒。
这时,戏班子的班主出来了,是位干练的夫人。
“诸位。”她抬手压了压纷乱的吵闹,起哄抗议的声音渐小,“这戏是余某行商途中听过的真人真事,此时这位芳娘子依旧在坚守自己心中的道义。”
听到芳娘子的原型在世,众人纷纷提问:“芳娘子还活着,那她为何不和木匠在一起?人家可是等了她一辈子!”
“太痴了,这位芳娘子现居何处,某愿意去说服她!”
“唉……”
班主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出演的演员上台谢幕。
转身的身后,是众多不解与谩骂。
白云起放下手中茶盏,徐昭转头,没问她为何将曹芳之事编撰成戏,只是问:“回去?”
“我还饿着呢。”白云起笑了笑,她叫来了戏楼的小二点菜。
白云起拿起菜单点菜,徐昭注意今日这顿饭她点的近乎全是京菜。
“江南菜吃腻了?”徐昭问。
“怎么会,只是今日有故人来访,我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多招待些本地的菜系,才不枉她多走这一遭。”
又从她口中听到那位故人,徐昭又开始冒酸气了:“可是我想吃江南菜。”
白云起有些惊讶地看他:“将军不是……”
徐昭打断她:“现在喜欢了。”
他说完便移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飘回来又盯了她一眼:“毕竟夫人爱吃,夫君自然得学着吃。”
白云起笑了,她明白了,于是抬手又加了几个江南菜上来。
戏楼的上菜速度不慢,热气腾腾的菜一道道被端了上来,眼见整张桌子都被摆满了客人还没来,徐昭就忍不住吹起了枕边风:“夫人这故人似乎有些不守时。”
白云起盯着这男人,也不替友人说话。
“咳咳。”徐昭被看得心虚,“怎么了,若夫人不喜,我不说便是了。”
别看他嘴上退步求饶,可白云起知道,若自己真为了友人说话,他又要小心眼吃醋了。
没错,就是吃醋。
英明神武的徐大将军也会吃无名小卒的醋,这也正常。
她笑吟吟的看戏并不阻止。
“夫人,您的朋友来了。”小二引路带来了一位女眷。
白云起里面起身迎接:“三姨!”
徐昭神色一僵,指尖有些发乱。
三、三姨?!
他慌了。
这位三姨热情与白云起拥抱:“哎哟我的小云起,都这么大了哟。”
“三姨,我都已经成亲了~”
“三姨知道,去年三姨带队去了西域,一回来便听说你成亲的事,本想赶来京城道贺,但家中商队又突发事故,不得不又出了趟远门,现在才回来呢。”
白云起笑嘻嘻地:“虽然三姨人没来,但贺礼到了就行。”
“财迷,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白三姨,白夫人的亲妹妹,江南白家的奇女子,一位经商奇才。
她性子豪爽,不想被拘于一方之地,便常年带着商队在大启各地、周边各国行商,很难见得到她一面。
白云起从白夫人那听说白三姨的商队从西域回了江南,下一程要往京城来时便打起了小算盘。
今日这戏是她请了人写好再飞书传给白三姨,由她名下的戏班子排练演出。
白云起歉道:“我这想法起得突然,名下又没有合适的戏班,若随意在京城找戏班子排练演出,一是怕走漏风声,二也怕他们不愿演这没有名气的戏本子。这次多谢三姨伸出援手。”
白三姨伸出手在这小丫头脑门上来了一下暴栗:“你这丫头,和三姨客气什么。且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单是这戏本子的内容,我看也可大做文章。”
“你还年轻,不懂轰轰烈烈逊色于午后痒意的道理。别看芳娘子这剧本没有大起大落的起承转合,可单单是这意犹未尽的结局,就足够那些一生顺遂之人痒痒好一阵子了。”
这个道理不难懂,就像一杯水,若缺了大半没满,看客不会将其记在心里。可若是只差分毫呢?怕是夜里梦寐也会想将此填上。
何况,生活中最常见的往往也是这样的平淡遗憾,是最能引起共鸣点。
白三姨意志踌躇,颇有挥斥方遒之意气:“这段日子,我带来的几只戏班会在京城日夜不停演出,等着吧,这出戏很快便能传遍京城。”
白云起笑着奉上热茶,她等着呢,做这么多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皇帝不是以民意为重吗?那她便掀起这民意试试。
白三姨一来便拉着侄女讨论生意上的事,话尽了一段才注意到桌上的另一位男子:“哟,这便是云起的夫君吧?”
徐昭被点名连忙起身拱手恭敬道:“正是,徐昭见过三姨。”
“不错。”白三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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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相貌堂堂、进退有度、方才被冷落也不急,暗道她这位侄婿不错啊。
“果真乃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白云起听了在一旁暗笑,徐昭好不容易得了长辈赞许,见自家人在那笑起来颇为无奈。
谁知道这位故人竟是家中长辈啊?
几人简单聚了聚白三姨就走了,她来京城就是为了行商,自然是以商队为先。
白云起还没吃饱,边夹菜边笑吟吟地打趣:“来,多吃点江南菜哦。”
徐昭恨恨:“夫人故意的。”
“将军说什么呀,听不太懂呢,只是呀,这菜点了这么多,还望将军不要浪费~”
白三姨戏班子果真在京城戏楼日夜不停地演出,不多时满城都知道了这么一位芳娘子。
为避免狂热剧粉找到曹芳的住址带来麻烦,白云起先一步将其转移阵地。
她许诺曹芳,这事一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芳娘子的风波在京城愈演愈烈,引起了众多关注,连文人墨客也来参了一脚,写诗的写诗、填词的填词。
连城中三岁小儿都知道了芳娘子的事,咬着糖葫芦球呆呆傻傻问爹娘:“芳娘子为何不能和木匠在一起呀,她的丈夫不是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吗?”
小儿的爹娘只是笑了笑,捏紧的掌心里是戏楼票根。
这日上朝,有文官提起此事,众人面面相觑,草草将其略过。
下朝时,徐昭行至宫门正要翻身骑马,却被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
是林左相。
他向来与左相一派没有关联,不知这老头叫住自己是为何事。
左相笑容满面,主动拱手道:“将军。”
“左相有何事?”
“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一处僻静地,徐昭看了眼天色,又问:“何事?”
“下官知道将军公务繁忙,可平日里也得抽出时间,多陪陪夫人才是。”
他眉头一挑,这老头话里有深意:“徐某不懂左相的意思,若有事,但说无妨。”
“将军可曾听说京城近日有出戏,讲的是位军户遗孀为夫坚守二十年,对公婆不离不弃的故事。”
原是为这。
徐昭道:“知道,曾与夫人看过。左相对这出戏有何见解?”
“见解称不上,下官只是觉得戏中芳娘子是位难得的好姑娘,能屏除外惑,坚守本身。听闻徐夫人与班主有旧,若有机会,望将军替下官带句话。芳娘子高风亮节,可歌可泣,我等见了无不钦佩。望戏外的那位芳娘子也能如此。”
林左相绕了这么一大圈,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徐昭插手此事,及时叫停这股风波。
他表面是在赞赏戏中芳娘子的品德,实质是在点他们,不要轻易插手此事,小心惹祸上身。
徐昭不知道这位一向守旧的林左相为何会插手这事,毕竟此事并没有牵扯他门下之人。
故而,他装作没懂的样子和老头打起太极:“徐某也是这样认为的,难得和左相有同感。若有机会,定会帮左相将话带到,只是家妻近日忙于冰人馆事物,不一定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