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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压魂

作者:格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刚刚还是夕阳绚烂的天空,这会儿又是阴云密布,忽有一声沉缓凝重的闷雷响起。


    站在柴房的翘檐下,颜洵微低着头,看向在身旁比肩而立的白森,他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个念头。


    只要能与这女子携手合作,无论她抛出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我说对了么?”白森半仰起头,看向颜洵。


    颜洵反问道:“你觉得,我还能得到什么消息?”


    “其实我也是刚刚想到的,说的可能不对,还请洵哥儿多包涵。”这声“洵哥儿”,白森是学着菊馆里那个叫丹妹的女孩说的。


    颜洵嗤地一笑,道:“你说吧。”


    “来鸿清棋院之前,你的眼线一定把死者的身份,死亡时间,在抛尸现场有什么痕迹,死者留下了什么遗物都说给你听了,”白森不疾不徐地道,“没准儿,此人还偷偷带你去过静海县衙门的停尸房,让你查探尸体状况。”


    颜洵眼角微跳,他强自稳定住心绪,呼吸却还是有了些许紊乱。


    从益州披星戴月地赶了几天路,来到容州界内,颜洵没有急着来鸿清棋院这处案发地,而是先去了趟静海县,先前与那个专管刑房的主薄约好的,在县城的秋市附近碰面。


    “颜公子是吧?”主簿一见面就恭敬地道,“霍大人给下官来了信,下官这就带你前去刑房。”


    那时天已黑尽,早过了宵禁开始的时点,静海县城里空荡无人,只有更夫的打更声远远的从县城另一端传来。


    “死者是容州都督的独子,”主薄手里提着灯笼,边走边小声抱怨,“这徐都督也真是的,人都没了,还不抓紧办丧事,入土为安便罢,却说什么,我们县衙不查出真凶,他独子的尸身就摆在衙门里,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他就什么时候来收殓。”


    “哦?尸身摆了几日了?”颜洵问。


    “得有五六日了,”主薄叹道,“还好这几日已过了秋燥,天气转凉,又念及那是都督独子的尸身,县令大人命我们把尸体搬到阴窖,他还亲自去了趟陈府,求陈府的私窖送了一车冰块过来,这才堪堪保住那具尸身,没让尸变得太厉害。”


    颜洵点点头,道:“我今日得以验尸,全因你们保尸有功,我自当禀报给霍大人,此案得破,你们定是有功劳的。”


    那主薄姓王,年过花甲,差不多到了致仕还乡的年纪,这时候他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听颜洵这么讲,不见他有多少欣喜神色,只是叹道:“唉,也只保得了这几日,若是陆捕头不快些破案,让徐都督尽快收了尸去,只怕我们衙门上下都得遭罪。”


    颜洵来了精神,“这么说,你们衙门只派了个捕头去查案,姓陆,是吧?”


    年长的王主薄自知失语,连忙加快脚步,转过脑袋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颜洵的话,此后,一直到进了县衙的大门,不管颜洵怎么问,他都没再开口。


    带着颜洵来到衙门后院的阴窖,王主薄说他在院里等候吩咐,说什么也不往阴窖踏进一步。


    颜洵戴好面罩,拉开地上的盖板,先用绳索往阴窖里吊下一盏油灯,待油灯燃了一会儿,他才踏着竹梯下去。


    一股阴寒立时包裹住他全身。


    静海县衙的阴窖是个方形的地下空间,四个角都摆有陶盆,其中有艾草和苍术的余烬,地面上还有不少石灰粉。


    看来为了保护徐公子的尸身,静海县衙的人想尽了办法,除了找县上富户借冰,还用香料来除尸臭,用石灰粉祛湿气。


    颜洵抽抽鼻子,看向阴窖正中,死者的尸身就摆在那里。


    距离徐万钧身亡已过了多日,即便放置于低温干燥的阴窖里,尸身还是不可避免的肿胀起来,尤其是腹部和脸上的肿胀最为明显。


    颜洵独自一人举着油灯,将尸体查验了一遍。


    死者脖子上的伤势没逃过他的眼睛,但更让他关注的,是尸身胸腹和手心的伤口。


    他分辨出来,那些伤都是在徐公子身亡后造成的。


    什么人会在死者身上留下创伤?颜洵验完尸后心里有了个猜测——徐公子是死于发泄怨恨。


    爬出阴窖,颜洵在院里左右看看,没见带他来的那个主薄。


    他往前厅的方向走去,快走出后院时,才有个人叫住他。


    “颜公子。”


    颜洵转头去看,那个年长的王主薄从后院门边的石墩上站起来,面色惊恐地望着他。


    “王大人久等了。”颜洵道,有些不满。


    王主薄慢慢踱过来,在距离颜洵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举起手里的灯笼,上下看了看颜洵,小心地问道:“颜公子,你,你没事吧?”


    颜洵被他疑神疑鬼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回道:“验个尸而已,能有什么事儿?”


    “没事就好,”王主薄念叨着,走上前来询问,“颜公子还要查什么?”


    “徐都督既然把尸身留在你们衙门里,那死者的遗物应该也都还在这里吧,”颜洵道,“带我去看看。”


    王主簿面露难色,道:“遗物没在衙门上。”


    “什么?没在?”颜洵目光一凛,“这么说,徐都督光是把他独子的尸身留下来,却把遗物给收走了?”


    “下官不知,”王主簿低头道,语气中有些惶恐,“碍于死者身份,其遗物不由下官看管。”


    颜洵立时想到徐万钧的遗物还有另一个可能的去处,那便是在姓陆的捕快手上。看来这老主薄说的是实话。


    他没再发难,思忖了片刻,又道:“衙门里收案的程序我清楚,你们把死者尸身转入停尸房后,会仔细清点死者遗物,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那些遗物。”


    “下官……”王主薄犹豫了片刻,最后像是做了个困难的决定一般回道,“下官见过。”


    颜洵精神一振,连忙问道:“遗物里都有些什么?”


    “死者身亡时穿在身上的衣鞋,一只钱袋,一块镶金玉环,”王主薄抬手抹了抹额角,声音有了些微颤,道,“还有几片白羽。”


    “白羽?”颜洵一怔。


    “是,白色的羽毛,就挂在死者的袍衫上,”王主薄说话声抖得更厉害了,“有五六片。”


    “难不成,死者养了什么宠鸟。”颜洵小声自语。


    王主薄还以为颜洵在询问他,忙回道:“下官不知。”


    提在王主薄手中的灯笼发出一声“噼啪”,是油灯芯将要燃尽时发出的轻响,灯笼的暗红光照上来,让这老者的脸一半映在红光里,一半隐在黑暗中。


    颜洵瞅了眼站在身前的主薄,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王主薄浑身瑟缩着,一双枯老的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又收住了舌头。


    颜洵笑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主薄一狠心,先抛了个问题出来,“颜公子,你不是容州本地人吧?”


    “我从益州来的,”颜洵说,“怎么了?”


    王主簿回道:“是了,那你一定不知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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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州这片地方有个说法,那就是……”


    他往后院里看看,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惊恐,吞吐了一下才把话说完,“白羽,能压魂。”


    “压魂?”颜洵一惊。


    “对,”王主薄浑身颤得厉害,手上的灯笼都跟着发抖,“我们这儿临海,有不少人出海跑船,为了求个平安,避开海上的妖鬼,稍大些的商船上一定会放一具婴孩的尸骨压舱,同时还要用白鹅的羽毛编一条白羽结,系在婴孩尸身的脖子上,不然婴孩的魂魄就会飞散,再无辟邪的效用,所以,颜公子,白羽在我们这儿是用来压魂的。”


    灯笼里又是“噼啪”一声轻响,里面的油灯摇晃了几下,更暗了一层。


    老主簿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说起白羽压魂之事,更显得阴森,纵使是夜间独自验尸都不在话下的颜洵,这阵儿他也直感毛骨悚然。


    颜洵稳住心神,为了不让王主薄看出他心惊,轻声笑道:“这么说,王大人认为在死者身上发现的白羽,是为了让徐公子免去魂飞魄散之灾?这听起来还是好心嘛。”


    “不是的,错了,”王主薄摇头,把嗓音又放低了些,“压魂的另一个作用,是让亡魂困在身死之地,进不了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灯笼的光晃了几晃,终于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老主薄苍老的声音,“若徐都督的独子真是遭人谋害,那凶手往尸身上放置白羽实是恶毒至极,颜公子若想查此案,不妨往怨杀方面多想想。”


    此夜,在静海驿站,颜洵彻夜未眠,只要想起老主薄所说的白羽压魂,他身上就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阴窖内查验徐公子的尸身时,颜洵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一起因怨而起的凶杀,与王主薄指明的方向不谋而合。


    这会是碰巧吗?


    收到鸿清棋院发生诡异命案的消息,在赶来容州之前,颜洵就猜想凶手可能是棋院中人,于是他把鸿清棋院的情况摸了一遍,得知那是个门阀士族子弟学棋的地方,但其中也不乏布衣和贱籍商人之后。


    这些年来,棋院一干教职人员几乎把对权势子弟的偏袒就摆在明面上了,出身于底层人家的棋生对如此不公的境遇早已是怒火满腔,只要点燃一根导火索,这南派棋士视为圣地的棋院,或许就会降下一场风暴。


    徐万钧是容州都督的独子,地位显赫,棋院中有什么人会对他抱有不死不休的怨恨呢?会不会是那些常年遭受不公对待的底层棋生?


    颜洵决定从这个推断出发来查探此案,于是一来到鸿清棋院,他就故意在入学测试中下了一局连初学者都不如的臭棋,成功被分入排在末尾的山组。


    入学后不过短短三日,颜洵就查到山组里几乎全是庶民和贱籍的子女,其中有些棋生的棋力早就能升到火组以上,只是受困于出身,他们被丢在无人重视的山组里自生自灭,其中郁郁不得志者不在少数。


    “所以,你认为凶手的杀人动机,是在徐公子身上发泄怨恨?”白森的目光从颜洵脸上移开,转向湖上那团愈加沉重的阴云。


    暴雨前的风越来越烈,从湖上席卷而来,将白森腮边的短发全数吹乱。


    “我的对接人给我说过什么,其实你只猜对了一半,”颜洵凝起目光,道,“没人告诉我杀人现场的状况如何,我还不知道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抛尸地还是行凶地,但是,无论行凶者在何处杀人,其先拧断徐公子的脖颈,又在他死后以利刃割尸,最后以白羽压魂,除了怨恨,我想不通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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