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不到闹钟就开始铃铃大作，赵蔓枝刚要爬起来，忽然想起今天是可以休息的学院日，又迷迷糊糊躺了回去，听到另一侧方灵起身的窸窣声，探出个脑袋，笑笑说：“辛苦你了小灵，今天让我偷个懒。”
“这有什么的。”方灵换好衣服，坐到床沿捏了捏她的脸颊，“Ocamp开始你就忙前忙后，看着瘦了一圈，难得休息，就好好歇着。”
“就是听MUA说这次学院日讲座请到了很厉害的嘉宾，不能看看有点可惜。”
“那时间差不多你溜过来呗？我给你发消息。”
“算啦，到时候陈牧川又要多问。”赵蔓枝轻拍了下方灵，“快去吧，我继续睡。”
方灵走后，赵蔓枝的瞌睡也并不清静。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门被急促敲响，她忙不迭起来，一推开，就看到李可焦急的脸：“怎么了？”
“还好你在！”李可是跑回来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组有个女生好像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但是陈牧川和方灵和其他helper还在带学院组抽不开身，正好，你带她去保健室看看什么情况。”
听到是新生出事，赵蔓枝捋了把头发就换鞋披衣出门，“知道了，你去忙，这边我来处理。”
“嗯嗯，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啊！”
赵蔓枝领着人去大学保健室挂号。
出事的女生叫韩晓霜，十分瘦弱，想来是接连几日高强度活动下身体不适应，才出现了肠胃炎的症状，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生叮嘱了一下这两日忌生冷油腻，又开了点药让她按时服用，两人忙完出来，也不过上午十点左右。
“饿不饿？”赵蔓枝看她小脸煞白，从包里翻出一枚巧克力，“先垫一下，今天就不吃三明治了，我带你找个can吃点热的汤食。”
韩晓霜感激不已，“谢谢组妈，你真的人美心善。”
“你们一天天这彩虹屁，快把我吹膨胀了。”赵蔓枝笑笑，“等一下想休息，还是想去参加接下来的活动？今天讲的内容是选课和专业方向的，我觉得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话，很值得去。”
“嗯，我是想去的，不是说商学院Year1可以报PAC吗，想了解了解。”
“好呀，那我们吃完饭，我就把你送去找组姨姨。她也是PAC的，有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两人在山下的can吃早餐，热的公仔面搭午餐肉煎蛋，韩晓霜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赵蔓枝还以为她没胃口，关切地问：“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韩晓霜摇摇头，“面吃了容易胖。”
“你都这么瘦了，还担心这些么？”赵蔓枝怜惜地看她细得快被折断的胳膊，“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低体重很难抵御疾病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多吃两口，健康。”
“可是组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吃多不胖，我稍微多吃两口就会变重了。”
赵蔓枝笑，“我也不是吃多不胖，这是正常女生的饭量呀，是你吃太少了。而且为什么我对节食这件事感受这么深刻，因为以前读书我也节食过，那段时间就浑身都是毛病，还因为低血糖晕倒过。”
韩晓霜呀了一声，“怪不得你随身带着巧克力呢！”
“是呀，都是过来人踩过的坑，你看我现在不胖，是因为后来养成了运动习惯，这样身体也是健康的，身材也不会走样。”赵蔓枝抿了口冻柠茶，“所以如果饿的话就再吃点，Ocamp这么累，不多吃一点身体会垮掉。”
“那……我再吃点。”韩晓霜腼腆地笑笑，又拿起了筷子，“组妈，开始我还以为，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应该是很有距离感的。”
难得听到自己在新生嘴里的评价，赵蔓枝感觉很新鲜，“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好像从小到大，最漂亮的那些女生都享受着别人示好，很难懂得关心别人体贴别人，但你不一样，你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小姑娘特意加重“特别”两字，有些认真得可爱，听得赵蔓枝心间淌过一隙暖意。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温存可贵之处，情感带来的体验，总是任何东西也无法弥偿替代的。
商科大楼在山脚，坐校巴两三站的距离，她们吃完饭后就下楼来等车。还未正式开学，校巴每条线班次都不多，赵蔓枝一边等一边刷着手机动态，很奇怪的是，中大这样的高级学府并不缺各行各业的大拿来演讲授课，偏偏这回声势最浩大，一打开朋友圈，满是刷屏的路透——
“坐标FZM，有人知道这是明星吗？帅得太超过了吧！”
“啊啊啊啊霸总走进现实！又帅又有风度！”
“走进301旁边的休息室了！所以是不是演讲嘉宾！急急急！”
“破案了家人们，商学院的演讲嘉宾，寰业集团的公子，第一次看到活的，帅得有点太超过了。”
“第一，我不追星，第二，对不起他真的太帅了忍不住发个朋友圈。”
赵蔓枝在看到“寰业集团”四字时，心跳就兀然漏了一拍。尽管寰业在港岛产业范围之广几乎是要融进港人呼吸的程度，但她看到这个名字，想起的不是维多利亚港边巍峨的寰业大厦，也不是这座价值千亿的商业帝国，而是随着沪上晚风送来的，揉着微微辛辣香气的回忆。
她颤抖着点开照片，在移动数据缓慢加载时，期待是他，又期待不是他。
人很难藏住倾慕，尤其是在心动过的人面前。离开沪上时，她想这辈子不会再见，那对于庄又楷而言，她只是一个不识抬举却又小小知趣的实习生，那么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也可以被高抬贵手赦免一次。
可是再碰到他，她以什么姿态才能瞒住呢？还是说，他会忘了她，根本就假装不认识？
赵蔓枝害怕是后者，连个梦都不肯让她做，但偏偏又是后者，是这类故事大多数的结局。
俗话讲贵人多忘事，上位者是不必太好记性的，尤其是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她想得太多，以至于车来时，还是韩晓霜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赵蔓枝匆匆登上车坐好，才看手机屏幕里，那张照片早已加载完毕。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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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背影，高大挺拔，鹤立鸡群。
她无比肯定，是他，也只会是他。
*
“难得好心情来演讲，偏生没看到熟人，可惜噢。”
休息室内，林卓文倒进沙发里，两手枕在脑后，一副大爷姿态，饶有兴致地看着庄又楷，“推了集团两个会赶过来，结果人都见不到，后悔吗？”
“少说两句你的嘴是会长脓吗？”庄又楷无情回怼。
林卓文给自己上好嘴巴拉链，不敢再嚣张了。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都感受得到，庄又楷的怨气快把自己憋成一座随时喷发的火山，他可不想以身试险。
但确实奇怪。从校方掌握的名单来看，今天学院Day赵蔓枝是作为商学院小组爸妈参加的，却临到开场，也没见到人影。
为了偶遇，一向嫌弃范志明楼cafe水准不够的庄又楷愣是抛头露面地在这吃了个brunch，可也没从来来往往的人中，找到他想见的那个。
学院负责人敲了敲门提醒：“庄少，还有五分钟开场，请您做好准备。”
“知道了。”庄又楷一颔首，看人要走，又喊了声“稍等”。
“您还有吩咐？”
男人薄唇轻轻碰了碰，到底半晌没说出什么，“没事，我马上过来。”
问什么？总不好直白叫学校帮他大海捞针一个普通学生。
林卓文隔岸观火，心里一阵惋叹。这位MandyZhao好似真有魔力，能叫庄少魂不守舍，甚至不再计较他每分钟百万得失，甘心来学校做公益。
可偏偏就连看一眼都不能够。
谁不说命运最懂如何捉弄人，越是冀盼至极，越是要吊胃口，一直等到要开场，庄又楷才理了理西服往会场走，林卓文望他背影，还以为今天要画个惨淡句号，结果看楼梯那侧冒出两个身影，越看越熟悉。
其实赵蔓枝走到范志明楼楼下，很是近乡情怯地犹豫了片刻，她本来想叫韩晓霜自己去，但看临近开场，怕小姑娘觉得尴尬，遂硬着头皮送她一程。
她想，大抵这个时分正是学生鱼贯入场，按庄又楷的脾性，必然不愿同人挤，会稍迟些许再去，好彰显他的贵重。她把韩晓霜送到就走，也好避免再见面时的尴尬。
过去半月有余，庄先生会见面不识，还是对她报以一个客气的微笑呢？无论是哪个，总之，她心里都不会太好过。
做了那么多设想，靠近会场的每一步心跳都更突兀，好的坏的都想了万千次，却敌不过休息室外正面遭遇。
赵蔓枝和韩晓霜几乎刚好要撞上他，是林卓文抬手挡了一下，才把他们彼此拦在合适的距离里。周遭那么多声音在这一刻归于虚无，赵蔓枝听到、也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擂擂如鼓。
他还是那样居高临下地一顾，冷淡的瞳眸因为色泽浅，沤着一隙浅薄的慈悲，如同他们的初见。
可这次，赵蔓枝分明看它在自己身上定了片刻，像是照进一缕圣光。
尔后她听到一句——
“你好，赵蔓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