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望着乐乐小朋友站了起来，他的鼻尖还黏着粘腻的血，呆滞的目光直直盯着屏幕。
不管怎么说，这才是真的控分高手，不撞死的同时还能勇夺第二名。
莫舟子肃然起敬了…
“还有张张小朋友，作为前三名，熊叔叔会赠出礼物！”
身着布偶熊的家伙手舞足蹈地表达雀跃。
“张张小朋友有什么希望实现的愿望吗？作为优胜者，熊叔叔会不择手段地满足你的愿望的。”
……
好小众的成语错用。
但与此同时，熊叔叔则将自己的麦克风交给张张。
莫舟子心头一紧，她还以为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能说话呢。
合着只针对自己和古霄？
她将目光投向张张，细细打量着那张因撞击而变得扭曲的脸。
那分明是成年人的脸了…
张张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那个麦克风，只是呆滞地望着熊叔叔。
是说不了话还是不打算说话？莫舟子仰起了头，不自觉紧张起来。
不过与此同时，张张徒劳地挣扎起来，可无论如何努力，他的双手依旧下垂。
至少没有被区别对待，莫舟子松了口气。
“我疏忽了。”
熊叔叔如此说着打了个响指，张张哆嗦一下，狼狈地抬起双手。
他战战兢兢接过了麦克风。
“想要、离开这里。”
和之前尖锐的声音完全不同，过分沙哑的嗓子听上去完全就是成年人了，至少也是过了变声期的青年。
但他瘦小且与脑袋完全不协调的四肢又昭示着他的确是个孩子。
莫舟子有些迷茫了：这样的人，真的还可以算作活着吗？
应该承认的是，在成为无梦者后，莫舟子忘记了很多事，也自然而然忘掉了很多人。
虽然母亲有机会还是会指着毕业照回忆她的童年，但多数时候都和莫舟子没有关系。
此刻的她，真的忘记了这个似乎与自己同班的张张小朋友是谁，更记不得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
一句简单的回答，张张却激动地不成样子，他再三感谢，脑袋却不自然地耷拉下来。
也许是刚刚撞坏了神经？莫舟子不寒而栗。
“那我们和张张小朋友说再见吧？”
反问句，却不带任何语调，熊叔叔又凑近了些，几乎要和张张贴在一起。
下意识的觉察到不对，但莫舟子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转头看看古霄，望着对方眼中与自己一般的神色。
噗嗤一声，张张的脑袋应声飞起，那张原本已经成年的面目迅速猥琐干瘪。
但肌肤状态却从青年时期的饱满变成了儿童般的细嫩，最终变成一个如同被饥荒饿死的孩子。
“恭喜张张小朋友。”
熊叔叔笑嘻嘻的鼓了掌。
强烈的不适感在胸腔回荡，莫舟子透过那双还算稚嫩的眼睛，终于想起他的名字。
张谦之，之前的确是同班。
但他应该早就…
莫舟子咬紧嘴唇，终究避开了那双尚未阖上的眼。
应该早就离世了，死于中毒，听说他误食了杀虫剂。
遍体生寒，如同被电流穿过一般，莫舟子打了个机灵，再次环顾整个房间，将每个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他是如此的话，那么其余六人也是如此吗？
自己也是如此吗？
自己也已经死掉了？
如果不是双手动弹不得，莫舟子一定要摸一摸自己的四肢再临镜自照看看自己的脸。
真可笑，现在已经到了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吗？
大脑快速运转，莫舟子绝望地凝望着那个依旧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开什么玩笑，难道从一开始司机就是死人了吗？
不对不对，她有自己的人生。
她低分飘过上了高中，又考了大学。
这难道不是真切的活着吗？
但，怎样保证那些都不是哄人的梦而是现实呢？
说起来，自己可是无梦十三年了啊。
是因为无梦可做？还是自己一直处在梦中？
“好啦，轮到乐乐同学了，有什么愿望吗？熊叔叔也会不择手段地为你实现哦。”
望着已经失去脑袋而软塌塌倒下的张张，莫舟子真切地明白了何为不择手段。
这样的扭曲方式果然还是算了吧。
熊叔叔再次夸张地捂住头套转了几圈，说几句自己又疏忽的鬼话后再次打了响指。
那孩子也就如同张张一般接过话筒。
可以说，他们的态度都是诚惶诚恐的，望着乐乐那同样不协调的四肢与五官，莫舟子莫名一阵绝望。”
只有自己是活人之类的想法，是不是在座的所有人都这样想…来着？
她望向古霄，只有他，依旧保持着平素的身材比例，身高也没有发生改变。
他是局外人，还是唯一的活人？
乐乐嗫嚅着，泪水与血水一同滑落，他瞪圆双眼，终于战战兢兢回话：
“想要…活下去。”
熊叔叔欣然鼓掌：
“当然没问题！”
莫舟子松了口气，被强迫观看死亡是一种残忍。
乐乐的身体形态没有任何改变，他所说的活下去，其实也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许是孩子的心智的确如此吧。
“亲爱的小朋友们，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要到重头戏喽。”
熊叔叔强硬地抢过话筒，将话筒对准已经一动不动的东东。
“有请我们的第一名来说愿望吧。”
第一名？
定睛望去，这个所谓的第一名彻底没有动静了，刚刚还偶尔抽搐一下的身子现在估计已经变得冰冷。
怎么问啊，这真的完全死掉了吧…
莫舟子的直觉是敏锐的，她很快察觉这更像是一场阴谋。
不不，算不上阴谋，毕竟两方实力相差悬殊，这更像是一场玩弄。
心提到了嗓子眼，而熊叔叔果然没有让她的猜想落空，一只手提起死去多时的东东。
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虽然只是一瞬，莫舟子还是看到了，那依旧是一张无比稚嫩的脸。
即使闭眼也是无用的，本来应该忘却已久的记忆在体内流窜，她完全没办法抗拒。
各种无意义片段涌上脑海，莫舟子没办法拒绝只好照单全收。
熊叔叔依旧故我，他询问着东东的愿望，装腔作势地抬起一只手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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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耳朵，做出聆听的组态。
这副架势如果不细看，或者忽略满地的鲜血，大概真的会被当成一款热播的儿童节目吧。
“哦，熊叔叔听到了！”
“东东的愿望是…”
熊叔叔卖了个关子，他咯咯笑着，踱步至乐乐面前。
再次无法出声的乐乐瞪圆了双眼，呜咽着依靠本能后退。
同样的死法，不同的是麻木的人，除去莫舟子和古霄，其余几人都是见怪不怪，好像这一切都事不关己。
“东东的愿望是——要前三名的小朋友陪他！”
……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分明是找个理由把他们都解决掉。
身体莫名发冷，莫舟子警惕地望向唐突走近的熊叔叔。
“熊叔叔电台今天就到这里哦，让我们明天再见。”
这算是，结束了吗？
知道不可能，莫舟子依旧忍不住如此幻想。
我又幻想了，幻想自己逃出噩梦拥抱幸福生活了。
用余光瞥见，熊叔叔的胸前依旧挂着那个小贴纸。
按理来说这不算是标记了一处地点吗？招财猫老板怎么还不发力来收走他。
那枚黑色贴纸已经被先前淡了不少，不过不像是褪色，倒更像是快要嵌入肉里。
没时间想这到底是好是坏，大把大把的琐碎信息活跃在莫舟子脑中，无意之间，她再一次与眼前的小女孩目光交汇。
轮到莫舟子扪心自问了，自己真的认识她吗？如果不认识，那么人家完全没必要自来熟。
如果认识…
刚刚还无比烦人的记忆如今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望着人家的眼睛，最终品出来的只有“似曾相识感”。
莫舟子有几分抓狂了。
“让我们继续吧？”
熊叔叔如此说着，笨拙地扭动电视按钮。
大脑一片空白，莫舟子几乎就要失去思考的能力，再次睁开双眼，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有屏幕外的黑色电视框比之前又增加了一层。
本能地想要离开，但这次就连双腿也不听使唤。
果然，随着节目的深入，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也会慢慢消失。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莫舟子费力地抬头，还是熟悉的桌子，还是熟悉的白纸。
不同的是这一次剩下的五人面面厮觑，没人再轻率“落笔”了。
前三名又如何，只是圈套而已。
只是，这样下去的话，如果五人都交白卷，那么结果又会如何。
“一样的选题，请小朋友们画出心目中的熊叔叔吧！”
说得倒轻巧，事已至此没人会画吧。
熊叔叔再次掏出那个蹩脚的钟表摆在莫舟子面前。
“计时开始。”
指针开始转动。
从不同的脸上，莫舟子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开始之初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想做替死鬼了。
莫舟子也迟疑着，但这样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等着别人去死这种事，真的好吗？
莫舟子沉默着，木然地看着指针转了半圈。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框框砸起桌子。
也是，万一只是之前的前三名运气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