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阑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那张用东瀛文字所写的密文,其下已经翻译成了大雍官话。
盛闻接过密文,借着大雄宝殿的烛火细看,“薄樱绽于蓬莱之时。”
“蓬莱…如今的登州港么?”盛闻想了想,“这些东瀛人倒是会挑地方,登州算是大雍粮仓之一,登州若失,如今又与突厥的交战,实在是腹背受敌。”
“东瀛人这次怕是有备而来。”盛阑道,“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新式火器,比我们的火器射速更快。”
“火绳铳?”盛闻哼了一声,火绳铳用浸泡过硝酸钾能缓慢燃烧的火绳取代了直接点燃枪管上的火门这一操作,通过扳机的控制,进而实现半自动化发射。
东瀛是个极其虚心的民族,当他们弱于你的时候,他们就会放低姿态,认真吸取你的一切成就。
但等他们支楞起来就另说了。
“你去搞。”????盛闻伸手一指,“我给你方向,咱们得搞比他们射速更快的枪。”
盛阑:“只是方向?”
“对啊。”盛闻和他大眼瞪小眼,“我要是什么都会还要工部干啥?”
良久,盛阑问道:“…神仙没教你这个吗?”
“啥?哦!”盛闻差点抱着肚子笑岔了气,“靠,你信了啊!”
“你竟然真的信了!”
盛阑:“…别笑了。”
盛闻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们那边神仙有管制,不许私底下制造火铳,想持枪得考持枪证,比考状元还难呢。”
“我再信你嘴里的半个字我就是智障。”盛阑小声道。
“这个薄樱绽于蓬莱之时。”盛闻问,“你觉得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从照海那边打听了。”盛阑道,“东瀛的樱花在二月底三月初盛开,倒也对应的上他们灭口郑大人的时间。”
盛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他在清华园的学生之一,郑良弼的小女儿郑梨退了学,如今大概已经快回到家乡了。
临走前,盛闻将事情的真相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作为死者的女儿,她有权力知道真相。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盛阑盯着他的眼睛,“白糖厂你送给了太后和太妃们,云来那边大半是平阳公主的人盯着,水泥…不提也罢。”
“种地?”盛闻歪头,他如数家珍,“这些天我忙着改良水车和耕地机,杂交水稻也育出来了,我都让太后的车队带着了,正好播下去。”
“对,你还花钱请农民种你的稻子——但我不是说这个。”盛阑扶额,“我感觉你在搞一件大事。”
“你比以前变得坦诚了。”盛闻眨眨眼。
“因为我搞不懂你的脑子在想什么!”盛阑道,“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我太傻了?我完全想不到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这两句不是一个意思?”
“啊啊啊!反正就是那个意思。”盛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山雨欲来风满楼,你…你别死了行吗?”
“我死了你就可以当太子了。”盛闻耸了耸肩,“不过这次,我就当关心收下了。”
——
福州
“阴天了。”姚谅身着一身粗布麻衣,赤着脚踩在沙滩上,她抬头望向阴沉沉的海滨天空,“看来要下雨。”
“午后恐怕还要起大风呢。”谈康盛的小女儿谈芙蓉学着姚谅的样子,小大人一样看着海上的云层。
她黑了很多,一笑起来只有一排牙白生生的,自从到了福州,小姑娘如鱼入大海,彻底解放了天性。
海滨的盐民急匆匆地收起煮盐的锅碗瓢盆,向海边的棚屋躲去。
一场风雨下来,如果躲闪不及,数日的辛苦瞬间就会付之东流。
“平阳…姚姑娘。”融修文头戴斗笠,匆匆而来,“出事了。”
“边走边说。”姚谅接过斗笠扣在头上,一手牵着谈芙蓉,快步前行。
“盐民们聚集起来,在制盐工坊前闹事,说要砸了咱们的机器。”融修文急道,“谈大人如今锁了盐厂的大门,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倒是不出所料。”姚谅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这次学会煽动百姓了,比之前聪明了不少。”
“先太子妃还躲着不肯露面?” 姚谅问。
“您是说,这次闹事和先太子妃也有关系?”融修文问。
“就算不是她授意,也是为了她和那孩子。”姚谅道,“瞧着吧,等我们乱起来,她自然会冒头。”
细细的雨丝悄然落下,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三人踩过湿滑的滩涂,一路来到制盐工坊之前。
盐坊的木门前黑压压地挤满了手持各种农具的盐民,咒骂声混着海风飘了过来。
“姚姑娘,您可来了!”谈康盛扒着盐厂的围墙喊道。
他发髻散乱,还没来得及喊完就被人拿竹竿子捅了回去,“这些人说咱们的机器抢了他们饭碗,非要砸了蒸发池不可——诶哟,别捅了!”
姚谅掀开斗笠一角,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格外激动的身影。
福州几个数得上号的盐枭,姓林的,姓钱的,姓孙的,会是哪个?
姚谅蹲下身,替谈芙蓉系紧斗笠绳:“芙蓉,去挑十个最瘦的伯伯,问问他们上个月煮盐换了多少米。”
谈芙蓉眨了眨眼,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松开姚谅的手,像只小泥鳅钻进人群。
姚谅转向融修文,“融先生,你说这池子一日能晒出千斤盐,为何盐民还在饿肚子?”
“这…”谈芙蓉人小鬼大,半年多下来街坊邻居全认得她,融修文并不担忧。
融修文想了想,“是盐商压价?他们说机器盐火气重,只肯出半价收购。”
官府将食盐以极低的价格操控在手中,然后以相对较贵的价格售卖给商贩,这些商贩再将食盐运送到全国各地实现销售并盈利。
盐商借着这个信息差,欺上瞒下,官商勾结,很容易积累起一大笔财富。
而煮盐的百姓世代都是盐户,他们自己煮的盐不能私自贩卖,如果违规煮盐,甚至还会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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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追捕。
“半价?”姚谅冷笑,“上个月林家进账了两千斤盐,转头就在黑市翻了几番,他们用竹筐装盐时,可没嫌火气重。”
“如今嫌火器重,再过不久就要说盐场挡了龙脉,吸了龙气…诸如此类的疯话了。”
两人话音未落,谈芙蓉便从人群中挤了回来,她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姚姐姐,有位王伯伯说,上个月煮了三十斤盐,换得了四斗糙米。”
“可家里老小吃不饱,小儿子去码头替人扛包还摔断了腿。”
姚谅在心中算了算,四斗糙米就是六十多斤,按理来说,一家四五口人是勉强吃得饱的。
就是这样,这位姓王的盐民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害得小儿子去码头搬重物伤了腿。
加入了流水线的晒盐法大幅提高了制盐效率,制盐的人从“盐户”变成了雇佣的工人。
谈康盛作为地方官,对这类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府与当地盐户的关系已经逐步转变为了雇佣。
而盐商暗地里制造私盐的工人因此大量失业,这部分工人为保住饭碗,只能采取暴力的方法抵制?。
盐价降低,盐商的收入减少,只能在工人身上抠出这部分利润,许多工人收入锐减,甚至因此下岗,难以维持生计?。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工作被机器取代之后,面临着社会边缘化?的严重问题。
在三国演义里未听说有过泼皮无赖,但以乾隆朝为背景的红楼梦中却能见到小混混的身影。
何以然?
乾隆朝时太平,人口暴涨,技术却没有太大的飞跃,这些人因此游荡在社会边缘,游手好闲。
这些念头在姚谅心中转了一圈,这些事是她出发前盛闻对她所说的。
她本以为,有了流水线,有了新式制盐法,这些百姓明明应该更加富裕,怎么还会起砸烂盐厂工坊的念头?
如今看来,盛闻所说半点不错。
“眼下,我们怎么办?”融修文担忧地问。
“拖。”姚谅只说了一个字。
“拖?”
“把你们囤在手里的盐全抛出来。”姚谅道,“太子不愿与民争利…呵,他的意思是,我们吃肉,总得要给别人留点汤。”
“要是汤也不给留,别人饿极了,怕是就要狗急跳墙。”
“既然给汤不喝,就别怪我们无情无义。”姚谅拍了拍手,“商场如战场,把他们的锅掀了,都别她娘喝了。”
“这些百姓的确有不少真的是良民。”姚谅指着人群道,“你去找人把消息散出去,每日比其他盐场多给开两文钱,全挖过来。”
融修文:“他们能同意?”
“哼,如果是其他盐场的托,收了人家的钱当然不愿意。”姚谅道,“人活着总要吃饭的,又不是富家少爷小姐,天天地在这儿罢工,三天就饿死了。”
“我们的盐产得快,颜色白,味道好,百姓自然知道应该买谁家的。”
“把待遇提上去,自然知道谁是藏在群众里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