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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苟日新

作者:松饼pancak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金满堂门前那条街陷入骂战。


    未央居士从太子以人力孵出小鸡一时开始批判,讽刺太子的行为违背事物发展客观规律,必将遭到天罚。


    “易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鸡雏本应待春雷破壳,承天地之节序。今以炭火代煦日,以木匣替母腹,此则夺造化之功,乱四时之序。”


    以此为基点,未央居士以说天鸡中的祖孙三代人来论述当今官场之上,无德无才,贪图享受之人层出不穷,影响极其恶劣。


    祖辈能驯养猕猴,父辈能驯养见敌不退,伺晨则鸣的天鸡,到了子孙这一代连天鸡也不能驯养。


    “不思尚书周礼,反溺于孵卵雕虫,正如程颐所斥峻宇雕墙、酒池肉林之人欲末流。


    昔王勃作《檄英王鸡》尚触忌讳,今诸卿竟躬行此道,岂非自堕于市井玩物之流?”


    “今者以诡道篡夺天工,若此风盛行,恐他日有以铁索系月、铜管汲海者,岂不贻笑大方,为后世子孙所耻笑?”


    其后又论述了何为天理何为人欲,若是因为饥饿而孵出小鸡,是符合天理的,但没有原因的做这样的事,便是人欲的泛滥。


    “若为解饥寒而孵雏,本合天理;然以储君之尊,集能工巧匠,所求不过奇技淫巧,此非人欲之泛滥乎?”


    “正如赋得鸡所刺,‘稻粱犹足活诸雏,妒敌专场好自娱’,耽于虚华,必致‘冠距不显,毛羽不扬’,而谄媚之徒竞相献异。”


    正因当今社会物欲横流,不知节制,才会世风日下,所以人人都应该摒弃私欲,合乎天理,社会才能发展起来。


    “天道生万物,各正其性命而不妄,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故应存天理,灭人欲。”


    无怪卫屏大怒,这未央居士一嘴的圣人之语,作一副高高在上之态,他生平最看不得这样的人。


    太子不就是孵了几只鸡吗,怎么在未央居士口中,竟成了自堕于市井玩物之流了?


    更重要的是,谁也不许骂我外甥!


    彼时盛闻带着盛蓁蓁啃铁锅炖大鹅之时,一人悄悄地把这篇抨击太子的文章用另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盖住了。


    一文人打扮的男子在木架子前停下,读了起来。


    “闻圣王治世,当法天地而革故鼎新。…以人力孵育鸡雏,实乃格物致知之盛举,恰显我大雍昌明之象。”


    程子言天理存乎事物,岂不见易云"穷则变,变则通"?


    若固守抱卵必待春阳之旧制,则神农不必尝百草,燧人不必钻木取火矣。


    一人停下,另一人也跟着停下,不多时,木架子前又围了一大群人。


    那书生起了一身冷汗,硬着头皮大声往下读了起来。


    “若谓此道违天,则《考工记》所载百工皆属逆天而行耶?今东宫耗费,较之武周大酺三日耗资千万,实乃九牛一毛。


    观敦煌飞天持机械乐器,胡商以玻璃镜纳须弥,景教僧凭自鸣钟计时辰。若尽斥为奇技淫巧,何来万国衣冠拜冕旒之盛况?


    罗隐《说天鸡》讽毛羽之虚,然太子所求实为‘稻粱犹足活诸雏’之民生大计。”


    若尽以"存天理"为名固守旧制,则我辈犹在结绳记事之世。


    “天理非僵死之教条,实乃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生机也。”书生张了张嘴,没敢接着往下读。


    “接着念啊。”人群起哄,这些人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这文章的长度不是这么点时间能念完的。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饮食男女乃天道正理,令尊与令堂不行周公之礼,怎令尔苟活于世,耗笔墨之费。”


    “彼造纸之松木见此,恐恨不得以天雷自劈之,于幼苗之态早早殒命未尝不为幸事。”


    “妄言天理之事,尔仙人乎?”


    你说要存天理灭人欲,你爸和你妈不睡觉怎么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生出来?


    你写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浪费笔墨,被造成纸的那棵树看到你写的这些东西,都恨不得天雷把自己在幼苗的时候就劈死!


    你在这里说什么天理不天理的事,你是神仙吗?括号笑。


    天空中具象化地冒出来一群啊啊乱叫的乌鸦。


    “这又是何人所作?”一人问道。


    “东隅散人。”那书生回答,感觉好丢脸,这个东隅散人和未央居士辩论就算了,怎么还人身攻击起来了?


    “这未央居士能忍吗?”围观群众不由得地道。


    次日,未央居士果然回应了,他挑着东隅散人的话一句一句地反驳,引经据典,看得人不明觉厉。


    最重要的是,未央居士也开始人身攻击东隅散人,只是前者的攻击没有后者那么尖锐,有些力道不足,感觉轻飘飘地没落在实处。


    未央居士的文章没贴出来半日,又有一个自称叫成皿的文人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


    大意是说未央居士和东隅散人这两个人简直是神经病,为了几只鸡有什么好争论的?


    本来东宫解卵这事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你俩非得拉出来讨论?具体太子怎么孵小鸡的,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好像趴在太子床底下看见的一样。


    这便仿若制茶一般,原本茶叶的香气并没有如此浓郁,你们俩就像两个炒茶匠,你们这是“炒作”!


    他们到底是何居心?应该叫京兆尹把前面这俩人都抓起来。


    围观群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三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


    第三日,事件中心的太子本人派了宣德侯嫡次子,如今的东宫董事长秘书裴钧来,在木架子旁边又建了一排木架子。


    裴钧笑眯眯:“太子殿下有旨,诸位先生说得都有理,说得都对。”


    “只是这样盖来盖去的,有损先生们的墨宝,殿下特地派我将这些文章都抄下来妥善保存,可供其余先生们查看。”


    “太子殿下没生气吗?”一个人大着胆子问道。


    “殿下不仅不生气,还希望日后能和几位先生见面详谈。”裴钧道,“可惜几位先生以笔名示人,大约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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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暴露自己真实名姓的,实在遗憾。”


    见裴钧这样说,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大张纸,挂在新木架子上。


    暴躁老哥东隅散人大骂成皿,说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竖子不足与谋!将成皿之行为称作“阴谋论”,辱其是阴沟里的蛆虫硕鼠。


    话题从存天理灭人欲跑到阴谋论去了,东隅散人从管仲灭鲁讲到一计害三贤,自古以来使用阴谋论的不是要灭国就是要谋害他人,成皿对他,那是赤果果的污蔑!


    成皿才是坏蛋!


    眼见裴钧看着这些文章都面色不改,竟有一个国子监的年轻学生红着脸把自己的文章也挂了上去。


    转年之后便有三年一度的春闱,国子监的博士自然也很关注这场论战,他路过这木架竟看见了自己学生的熟悉字迹。


    “字迹丑陋,行文更是狗屁不通!为师教的全叫此人拌饭吃了,出去之后不要声称是我的学生!”博士拿着那篇文章的抄本狠狠拍打,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年轻学生恨不得把脑袋低进胸膛里。


    “不过,勇气可嘉。”博士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神色缓和了些许,“于你们这个年纪,能提出这些论点已经十分不错了。”


    “老夫虽也不认同太子解卵一事,但他有句话确实所说不错。”博士道,“解决问题人人都能,提出问题才是难事。”


    “你们尚且稚嫩,可三五人结成一组,共同写一篇文章交给为师。”博士道,“为师会挑你们中优胜的,一并挂到木架上去。”


    不管怎样,围绕着东宫解卵一事,文人墨客们确实因此兴致盎然,连有些朝堂上的官员都给自己起了笔名,偷偷去木架上投稿。


    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自诩自己有些文采的人都呕心沥血地写出文章,挂在木架之上,期待着能一举成名。


    东宫。


    裴钧拿着厚厚的一沓子文章交给盛闻。


    “还有这种思路。”盛闻一边看一边咋舌,“这届举子是真有能人啊。”


    “臣斗胆。”裴钧道,“殿下觉得,何人能称魁首?”


    “这个荀菡萏吧。”盛闻抽出其中一篇文章,“不说别的,这字就不错。”


    “这位荀菡萏,他是唯一一个弄明白在木架上作文章是干什么的。”盛闻笑道,“别人还在为了辩赢对手而写文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故意往朝堂如今的痒处去写了。”


    盛闻摇头失笑,大雍刚推行科举没多少年,能考取功名的人大多是家中本就有钱有书的人,除了少部分寒门得以崛起,剩下的还是那些世家大族。


    太子孵小鸡这事成本到底高不高?成本能不能降?又能不能推广到百姓之中?


    读书这事,又是不是只是达官贵人的特权?


    “裴钧,你最喜欢哪一位的文章?”盛闻将那荀菡萏的文章看了几遍,随口问起。


    “微臣喜欢真先生的。”裴钧道,“真先生写起文章来无甚用典,平民百姓也看得懂,一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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