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给虞姑娘准备一块风水宝地。”盛闻道,“不过这只能立衣冠冢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妾身不懂什么黄火药…”虞亦巧不知为什么宁直突然和盛闻开始讨论她怎么死了,惊慌失措地道,“恳请殿下收回成命,以免误了大事。”
“你不是想见你的家人吗?”盛闻道,“我在满足你的愿望啊。”
我的家人就是你杀的。虞亦巧无能狂怒。
“快给虞姑娘准备船只。”宁直招呼道。
盛闻现在愈发满意宁直了,在裴钧还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宁直已经去拉独木舟了。
“殿下须知。”虞亦巧的脸上褪去了故作的柔弱,眼神只余一片冰冷,“匹夫一怒,尚且可血溅五步。”
“这样才对。”盛闻俯下身,和她视线平齐,“你想杀孤,对不对?”
“正是。”虞亦巧昂首道,“杀父弑母,逼死我的夫君,你我早已不共戴天,我为何不能杀你?”
“你想杀孤,孤却不想杀你。”盛闻道,“你我的恩怨,并非因今时今世而起,所以孤不杀你,也不阻拦你杀孤。”
裴钧在虞亦巧开口之际,便抽出腰间长剑,将剑刃搭在了虞亦巧颈侧。
“放下放下。”盛闻道,“她现在连她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不会杀孤的。”
“你既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那也该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盛闻伸出手,“起来,孤同你说话。”
虞亦巧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将手放在盛闻手中,借力站了起来。
“孤是太子,你们以为,孤最亲近的人是谁?”盛闻问道。
“自然是皇室及诸位宗族。”裴钧忙道。
“于皇室宗族眼中,太子不过是血脉高贵,排行较前的手足昆仲。”盛闻道,“天之子都是骗人的话,同为血肉之躯,凭什么只有他能居于那个位置?我亦有此资格。”
“孤的兄弟序齿已排行至十二。”盛闻道,“孤早就听说,不少臣子都加入了孤诸位弟弟的党羽。”
“孤那十二弟现在还不会说话,你们说他知不知道,有人借着给他积福的名义搜罗天下珍宝?”
“孤唯一的兄长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未出宫开府,到底是谁在给他进供歌姬舞娘,他又养在哪儿?”
“养在东五所?”
“怕是在孤的兄弟们还没开府,就已经莫名其妙被诸位臣子们强迫着对立起来了吧。”盛闻道,“再答,孤最亲近的人是谁?”
裴钧已经是一头冷汗,在风雨之中都难以平复他内心的恐惧和莫名的感情。
这些话…他听了真不会掉脑袋吗?
“官僚世家?”见无人接话,盛闻叹了口气,“乡贤地主,官僚士绅视我等为愚弄百姓的泥菩萨,是他们用来征粮纳税的工具,更是威吓民众使其屈从的傀儡。”
宁直低头不语,他曾真心认为,他和宁桥的家族平乐宁氏是一心为皇帝,为大雍的忠臣。
后来他知道了宸妃的失宠,外祖舅舅的死都并非是因为他们的“不忠”。
在大雍立国以来,以勋贵抗衡世家,就是皇帝的制衡之道。
只是平乐宁氏挡了大雍…不,是盛氏皇族这辆战车前进的路罢了。
想要巩固皇权,必要削弱世家。
“西汉以察举制选拔人才,东汉之光武帝刘秀凭世家立国,自然不能削弱氏族,做过河拆桥之事。”
“曹魏立九品中正制,希望破除世家对朝堂的影响,反而被世家利用,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盛闻道,“当年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至今也是名门望族啊。”
“东晋一百零三载,十一位帝王,八位傀儡。”
“世家怎么可亲?”
“到底谁才是孤,是皇帝最亲近的人?”盛闻问道。
“低头看。”盛闻指着雨中如蚂蚁般在运河两岸,堤坝之上忙碌的人群,“那才是孤真正应该亲近的人。”
“只有百姓视陛下为无所不能的神,只有百姓认为陛下能解决所有问题。”
“只有百姓认为九州万方皆该归于一统,视陛下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虞姑娘,你明白了吗?”盛闻看向默默流下眼泪的虞亦巧。
“虞家并非错在贪了孤的银子和土地。”盛闻道,“虞家错在不该同百姓为敌。”
“同百姓为敌,就是同孤为敌。”
“你若是日后还想以陈州虞氏之女的身份活下去,我们自然是死敌。”盛闻道,“如果你愿意以陈州百姓虞亦巧的身份活,我们不仅不是死敌,还是朋友。”
“走吧。”见虞亦巧站在原地默默垂泪,盛闻将伞放在裴钧手里,独自走进雨中,“替我陪陪她。”
“…殿下。”宁直匆忙追上,将伞举过盛闻的头顶。
“别伤心了。”他反复措辞,最终只能干巴巴地道。
“我没有伤心。”盛闻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雨水。
“那殿下为什么哭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好大的狗胆!”
“因为我说谎。”好半天,盛闻才吸了吸鼻子,“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这是哪里的俗话?”宁直问道。
“是倭国的。”盛闻道,“如果你想让我开心,现在就去把倭国整个炸掉。”
“我会记得这件事的。”虽然莫名,但宁直还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盛闻道,“我骗了虞姑娘和裴钧,我才是最坏最坏的那个人。”
“我不想变得更坏,所以才不想当皇帝。”
说出这句话,盛闻心头由衷地一松。
离开京城后,皇帝的耳目已经少了很多,至少不可能每天都把盛闻干了什么报上去了。
盛闻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宁直说这些。
他内心中抱着某种潜在的期待,他希望宁直和姚谅——这两个由现代人精心塑造出来的灵魂,能回应他在这个孤独的时代无声的呐喊。
就像回应一条五十二赫兹的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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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不要变坏不就好了吗?”宁直说道。
“谈何容易?”盛闻道,“我卖官鬻爵,我收受贿赂,我公器私用,我立身不正…”
“你哭起来真丑。”宁直耿直地道。
盛闻的哽咽顿时一停。
“我会盯着你的。”宁直道,“如果你走了错路,我就狠狠地揍你,直到把你打醒为止。”
“所以不要变坏。”宁直道,“我的坏要比你的坏更可怕。”
“我真是怕死了。”盛闻道。
我怕你的腰斩,斩首,车裂,但更怕我们背道而驰,同道殊途。
时间很快到了农历八月。
连绵的雨水逐渐涌入了城镇,盛闻不得不下令,让低地的农户放弃田地,搬迁到高地生活。
他亲自走访了不少人家,劝这些人离开刚刚得而复失的故土。
一些曾经的佃农生怕失去分得的田地,趁着盛闻等东宫属官不注意的时候又跑回了田地,宁可和自己的田地共死。
卫垣比盛闻心硬的多,他带来的精兵很快派上了用场,兵士们拿着刀剑,将留在家中不肯离开的人群赶出房屋,强行驱赶到高地去。
盛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即使他将自己的防疫心得写下来交给姚谅执行,疫情还是发生了。
烧开水,不吃生食,勤洗手,说来简单,做起来难。
想烧水就要有柴,有煤炭。
刚经历过一场大旱和饥荒的陈州赤地千里,能吃树皮都被人扒干净吃了。
人的脸树的皮,连日的雨一来,这些树有大半都枯死了。
想要柴火,谁去砍柴?家里的壮年男子在堤坝上,是妇女和老人们背着襁褓里勉强活下来的孩子插秧种地。
砍柴就等于耽误农时,耽误了农时就等于入冬后饿死。
宝贵的柴火要用来烧火做饭,盛闻见不少人直接把面粉炒一炒,吃的时候直接冲水喝下去。
怎么能做到经常喝热水,甚至是洗澡呢?
这次疫情起病急,发展快,症状以腹泻呕吐为主,数小时内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脱水的干尸。
除了水泥火药等一系列穿越者必备小技巧,盛闻也有应对可能出现的疫情进行准备。
他知道这是什么传染病。
起初只是普通的拉肚子和呕吐,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会将其认为是食物中毒或者肠炎。
在排泄完体内的糟粕之后,病人还会持续不断地排泄出如米泔水一样的液体,以每小时损耗一公升液体的速度消耗身体里的水分。
在二十四个小时,甚至十二个小时之内,患者就会因脱水失去生命。
霍乱。
患者在极度地缺水状态下,临终的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色,也被称为蓝死病的霍乱。
东宫的卫健部正在高速运行。
卫健部即管理卫生健康的部门,盛闻把随行的太医都塞了进来,又捡了不少行走江湖的赤脚大夫,让他们推测疫情可能出现的方位和类型。
至少发现的速度还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