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韩秋明双目紧闭,脸色已近蜡白,身下的锦被迅速被鲜血浸透,殷红如墨,顺着床沿滴落在地上,点点滴滴,令人心惊。
婴儿的啼哭声尚未落下,一旁的婆子却忽然神情剧变,惊呼一声:“不好,娘娘的血止不住了!”
“快,快拿止血药来!”太医踉跄上前,手忙脚乱地翻着药箱,声音都在发抖。
“秋明!”穆安扑到床边,紧紧握住韩秋明冰冷如铁的手。
一阵慌乱间,韩秋明缓缓睁开了眼,“穆安……孩子……”
宣珑赶忙将襁褓抱来,轻轻放在她脸侧。
“男孩还是女孩?”
婴儿啼哭未止,小脸皱巴巴的,韩秋明抬手轻轻摸了摸,却几乎提不起力气。
穆安的心沉了半分,迟疑片刻,终是轻声道:“是个男孩,召国的小太子……未来的皇帝。所以,你必须好起来,亲眼看着他长大成王。”
韩秋明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宫人们奔走忙碌,血却仍止不住。
她转头望向穆安,声音如风中残烛,“若是男儿……你要让他登上帝位。”
穆安笑中带泪,“这是自然,我一定护他周全。”
韩秋明五指微颤,似是想要揭开襁褓,可随即又作罢,“若是女儿……”她无力地垂下胳膊,笑中尽是苦意,“你切莫要让她受生育之苦。”
穆安整个人僵硬了一瞬,眼睁睁看着她眼底的神采一点点黯淡。
巫医匆匆上前,双手颤着端来一碗药汁,“娘娘,快将药喝下!”
穆安接过药碗,只见那药汤浑浊发黑,隐隐散着腥气。韩秋明却早已无力自主,连咽下一口的力气都没了,众人只能合力将她嘴撬开,将药硬灌下去。
韩秋明被呛得剧烈咳嗽,唇边渗出几丝血,人却是清醒许多了。
“穆安……”她轻唤一声,声音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
穆安俯身应着,韩秋明却忽而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死死抓住穆安的手,“想不到,我最后给你做了嫁衣。”
她抬眼看向穆安,此时平添了几分悲凉,“可既然如此,便是命。”
穆安拿药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秋明……”
韩秋明却只是轻轻摇头,眼中微光浮动,却如风中残烛,“哪一日你功成身退……记得来我坟前,拜上一拜。”
“说什么坟不坟的,”穆安强笑着,泪水却一滴滴落下,“你还有好长的日子,指不定我还走在你前头呢。”
穆安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她对韩秋明从一开始就存着算计利用之心,可她从没想过,这个步步为营的女子,最终竟是浑身是血,倒在这冰冷的产床上。
若这便是命,同为女子,叫她如何不悲哀。
韩秋明轻哼一声,笑意苍白,却仍带着几分锋利,“穆安,你要发誓,无论你日后要做什么,都要善待我的孩儿。”
穆安毫不犹豫地俯身应道:“我发誓——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韩秋明像是终于安心了,紧攥着穆安的手渐渐松开,那一缕微弱的力气,从指间一点点散去,终究无声地滑落了。
宣珑上前扶住穆安的肩,将她从韩秋明的床榻前轻轻拉开,又接过襁褓中刚出生的婴孩,紧紧抱在怀中,转而对伺候的人道:“皇后薨逝,小皇子才刚出生,快去请陛下定策。”
穆安怔在原地,宣珑却已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低声催促:“快走。”
殿外,天色微亮,雪已停歇,满宫却仍沉浸在昨夜未散的寒意之中,马车匆匆驶离皇宫,仿佛从不曾来过。
公主府内炉火正旺,温暖驱散了外头残雪的寒意。宣珑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在塌边,轻声逗弄,小婴儿却突然哭了起来。
宣珑手忙脚乱地哄着,拢着襁褓一边轻拍一边低声哄道:“别哭了,别哭了……你母后才刚走,怎的你就也这般折腾人?”
她明面上已为人母,但面对这尚未满日的孩子仍有些手足无措。见孩子哭得止不住,只得将她交还给一旁候着的奶娘。
“皇后走得突然,你下一步当如何?”宣珑起身,眼神沉了几分。
穆安站在窗边,半倚着雕花窗棂,目光越过庭院的梅树落在远方天光微亮的宫墙外。她摇了摇头,神情略显疲惫。
“我如今是韩稷,名正言顺站在了这局中……还得等丧事一过,再论局势。”
韩秋明葬礼仪制之隆重,较之前朝的昭平皇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九门齐闭,百官跪送,内廷嫔妃皆着素衣,跪于御道两旁,送灵至皇陵之侧。
穆安最后望了一眼那道灵车远去的背影,想着最后再送她一程……
安国侯与皇后接连辞世,韩家这回是元气大伤,没了韩秋明在朝堂之上牵制,召国的旧臣那边只怕也按捺不住。
皇后产子而逝,宜庆长公主也诞下女儿,穆安这几日都住在公主府,白日里为了朝政和韩家不停奔波,实在是一刻都不得闲。
穆安将没满月的婴儿抱在怀里,小姑娘笑得咯咯作响,粉团一般的小手抓着她衣襟不放,她心里也甚是喜欢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小麟儿乖乖,我们去看看娘亲再做什么。”
穆安抱着韩麟在公主府四处转悠,脚下的积雪被阳光一点点融化,滴水声在屋檐下轻轻响起。
西偏殿是佛堂,平日里并不起眼。
此时佛堂的大门大开着,穆安以为宣珑在里面,迈步而入,厅中香烟缭绕却不见宣珑。
穆安抱着韩麟站在佛像前,却见这主位供奉的佛像面颊消瘦,嘴角含笑,眉目如画,脸颊下方还有一颗小痣,虽然身穿袈裟手持法杖却怎么看都不似寻常佛像。
不似神佛,反而像个活生生的人。
“咳——”宣珑轻咳一声,穆安霎时回过神来。
宣珑径直绕过她,燃起一炷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继而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炉中。
“出了皇宫,我才可光明正大的祭拜他。”宣珑的声音冰冷,却好像并不介意穆安窥探到她的秘密。
穆安心生疑惑,“这是?”
“我的心上人。”宣珑答得自然。
穆安却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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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不知宣珑竟然有个心上人。
“那他身在何处?”
宣珑看着面前光洁的玉雕佛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说自己要成佛,于是弃我而去,这些年我日日为他焚香祭拜,想必他应该已经得偿所愿了。”
穆安微愣,想不到这人居然是个羡仙不羡鸳鸯的。她印象中的宣珑一直冷静自持,想不到竟也曾为了什么人寤寐思服过。
“我还不曾问过你,你为何为我做这么多?”穆安怀里抱着韩麟,痴痴地看着宣珑。
宣珑依旧直视着面前的佛像,只淡淡道了一字:“缘。”
冰雪消融,再等几日便要开春了。韩麟留在公主府由宣珑照顾着,穆安一门心思都扑在朝堂上,之前韩秋明提拔的一些寒门志士如今都收归她麾下,她接触的人多了,更得小心谨慎才好。
“怎么?今日又要和谁结交?”景玉眼巴巴地凑上来,将下巴贴在穆安肩上。
“同僚的聚会,不得不去,就定在添香楼。”穆安边说边披上外袍,“添香楼重开业,景老板可要卖我个面子,少些酒水钱。”
景玉瘪瘪嘴,“才不要。”
穆安一笑,眼下周文合奉旨突袭辽安,打的是先锋,如今后续军队和粮草也要跟上才是,有必要的话,她还想亲自跑一趟。
翌日散朝之后,穆安单独求见了宣璨。
勤政殿内宣璨的书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置身其间,几日不见竟然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国舅所为何事?”宣璨的语气不咸不淡。
韩秋明已逝,宣璨还称她为国舅,不论真真假假应当是对这个皇后还是存了几分情谊的。
穆安拱拱手,“启禀圣上,周将军初战大捷,眼下正是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领兵之人迟迟未定,臣想亲自前往。”
穆安一边说着话,一边瞄向一旁的刺绣屏风。
她故技重施,将浸了茼草的丝线制成屏风送进了勤政殿,不出意外的话宣璨这几日应该是为头疼所扰了。
宣璨停下批奏折的笔,“前线……前线之事自有武官,国舅一介文臣不要冒险才好。”
穆安微微低头,语气却笃定:“朝中多有人议论臣只是靠先皇后上位,此战本就为臣提议,臣请命,不敢惜身。”
穆安又补充道:“若是先皇后还在,应当是不会拒绝臣的。”
宣璨半晌不语,顿了顿才道:“也罢,朕不愿皇后为难。”
穆安心知目的达成,立马跪地谢恩,正当起身时却又佯装担忧,“臣瞧陛下形容枯槁,可是忧思过重?”
宣璨亦揉了揉额角,“朕近来总念着秋明……还时不时头疼。”
穆安忙从怀中取出事先备好的铜铃,“此物乃是巫医所赠,清神净气,可为陛下解忧。”
穆安将铜铃奉上,如今宣璨身边没人时刻看着,难免不会出了岔子,眼下还是谨慎为妙,摄人心魂的铜铃配上药物,最好让宣璨永远神智昏昏。
宣璨接过此物,拿在手中轻轻晃动,听着铜灵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有一瞬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