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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余悸

作者:潇方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窗外飞过一群寒鸦,如今天色尚未完全暗尽,深秋之中平添萧瑟之意。


    穆安与高子成隔着一张屏风对坐,二人相顾无言。


    皇后动了胎气,早朝匆匆散去,可毕竟事关一个侯爷的生死。按理,穆安与高子成都被留在宫中,暂不得离去。


    高子成端坐在太师椅上,将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睛却是闭上的。


    穆安望着他,心中微动,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这个苍老而刚硬的人,是在思索,还是已经沉沉睡去。


    夜色渐浓,窗外终于一片漆黑。


    偏殿门口,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宫女急匆匆进来,压低声音禀报:“宜庆长公主方才动了胎气,情况不妙,请驸马爷速速回府。”


    穆安闻言微微一动,目光不由掠向高子成。


    只见那干瘦的老者倏然睁开眼睛,一双混浊却锋利的眸子死死盯住她。


    “驸马爷,呵,什么驸马爷。”高子成冷笑一声。


    他声音沙哑,“你们不要以为囚了老夫,便能窃夺召国的江山!君为臣死,我为帝师,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等着瞧吧!”


    穆安眉头轻蹙。


    适才韩秋明威胁时,高子成还未当场点破她的身份,如今看来,他已经彻底想明白要鱼死网破了。


    穆安拢了拢袖袍,转身离开偏殿,宣珑想替她解围,她却还得先去见一见韩秋明。


    夜色深沉,四下只余风声在殿角回旋,偶尔一声鸦鸣,凄厉刺耳。


    高子成靠坐在冰冷的墙根,直到夜色深至极点,也未曾合眼。


    宫墙高耸,金瓦朱檐在昏暗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冷光,曾令他无比自豪的宫阙,如今在这夜色中,却像一座座森冷的坟墓。


    一生为官,至今位极人臣,辅佐两代君主,立下赫赫功勋。


    他自负心思缜密、眼界高远,从未做过一件有损名节之事。


    高子成咬紧牙关,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抬起头,目光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期待。


    高子成哼笑一声,“她们终究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当他看清来人时,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穆安掸了掸袖子,语气不紧不慢:“高大人,看样子,您还以为自己能走得了?”


    韩秋明与穆安先后迈过门槛,身后还跟着一众宦官。


    夜已深,微风将廊下的灯火吹得微微晃动。


    一炷香的时间后,屋内传来一阵叫喊与挣扎声,片刻后又归于沉寂。


    穆安与韩秋明并肩走出偏殿,身后,偏殿的门扉半掩着,一角白绸自门缝中垂落而出,随着风轻轻晃动。那是高子成的尸体,被人用素白绫草草吊在了梁上。


    高子成畏罪自杀,已经留下认罪的遗书。


    消息还未传出,穆安已经到了公主府。


    此时天色未明,远处雾气迷蒙,迎接她的却是景玉。


    “你怎么在这里?”穆安面露惊喜之色。


    景玉快步将人拥进怀里,“我担心死了。”


    二人搀扶着进屋,屋中灯火微弱,穆安简单理了理鬓发,将宫中的事一一道来,“高子成已死,眼下要紧的是宣珲。”


    她抬头望着即将破晓的天空,心头涌起一丝不安,“天快亮了,我还要赶去朝会。”


    景玉听罢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巫医不会吐露半个字。”


    一旁的宣珑也补充道:“散朝后,你带宣珲来公主府。”


    穆安与景玉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她披上大氅,整理好衣冠,拂去衣摆上的褶皱,神色重新变得沉着冷静。


    推门而出时,晨雾已渐渐散开,天边露出一线苍白。


    她刚要踏入金銮殿的偏门,一道熟悉的宫人身影悄然拦住了她。


    “国舅爷,皇后娘娘有请。”说话的人是韩秋明身旁的大宫女。


    穆安心头一紧,拱手应下,跟着她转入宫道,穿过数重重帘幕,竟一路进了内殿。


    内宫寂静,四周只剩下帘影轻动与微风穿堂的簌簌声。


    韩秋明已经梳妆完毕,她一袭绛紫织金凤袍,头上发髻也纷繁复杂,凤冠上的明珠直晃人眼睛。


    “今日朝堂,你不必出现。”


    穆安愣了一下,“娘娘的意思是?”


    韩秋明缓步走近,“高子成的死得瞒过今天,你若出现在殿上,反倒成了靶子。”


    穆安低垂眼眸,心知对方说的有理。


    韩秋明挥手示意,一套寻常宫女的衣裙被端了过来,浅蓝素缎,裙摆掩着细碎的暗纹。


    “换上。”一众宫女立刻围上来帮忙。


    穆安有些不解,却依言照做。


    她将脸上的伪装洗净,换上备好的服装,连头发也被宫女替她重新绾作最普通的低髻,用一根素木簪子随意绾起。


    穆安已经有许久没有做过女子装扮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韩秋明走近她身侧,细碎珠翠随她动作轻晃,她低声道:“你久做男儿身,怕是还不知女子在朝堂如何自处吧。”


    韩秋明打量着她。


    穆安一瞬间明白了韩秋明的意思,立刻恭敬地向她行了个大礼。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宫门,穆安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小宫女。


    历朝历代没有几位皇后能做到垂帘听政,穆安垂首站在韩秋明身后不远处,隔着一层珠帘,悄悄抬眸望去。


    她身在朝堂之上,却被一重珠帘轻隔开来,与那权力交锋的世界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界限。


    这一隅,是特意为女子留出的,却终究被置于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上。


    穆安从未以这样的角度,真正审视过这座掌控天下的地方,她忍不住侧目看向高位上的龙椅,眸光隐隐发亮。


    殿上,百官分列两侧,似乎并没有人在意穆安和高太傅的缺席。


    宣珲上前一步,重提昨日之事,“启禀陛下,臣念及陛下龙体乃江山之本,心中忧惧难安。太医院多有无措,臣斗胆,请召旧时曾侍奉先帝、医术高明的巫医入宫,为陛下诊治。”


    韩秋明在垂帘之后稳坐如山,轻轻一抬手,示意百官安静。


    宣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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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在御座上,眉目涣散地望着前方,半晌才缓慢开口:“巫医……是哪位?”


    宣珲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低头应道:“回皇兄,正是当年为先帝稳神救命的那位巫医,如今正候在殿外。”


    见韩秋明并未出言制止,片刻后宣璨方道:“准。”


    穆安隔着珠帘望去,只见殿门外,一名身披青灰旧袍、发髻低束的老人缓缓踏入。


    韩秋明在帘后神色未动,只是手指在木案下轻轻敲了敲。


    宣珲笑着上前一步,拱手道:“巫医既至,还请为陛下诊治。若无大碍,自可安天下之心。”


    巫医被人搀扶着起身,内侍领着他慢慢靠近龙椅。宣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惧色。


    巫医盘膝跪坐在御阶之下,抬起干枯的手指,搭在宣璨的脉门上,之后又看了看宣璨的眼白。


    韩秋明忍不住哼笑道:“让天子当众就诊,平王真是不把皇家威仪放在眼里。”


    宣珲背手而立,只道:“天子龙体事关重大,这么多看着,才不会让有心人得了可乘之机。”


    巫医凝神片刻,松开手指,朝龙椅叩了叩首,“陛下脉息平稳,气血流畅,并无重病之象。”


    宣珲一瞬间变了脸色,“你可曾细察?陛下近来屡有神志迷乱之症,朝会上多有遗忘,举止异于往昔,岂是无病?”


    此言一出,一些朝臣面色微变,隐隐附和之意浮动。


    巫医却仍跪着,语气从容,“我修习岐黄之术多年,知人身之疾,表里相通。若真是魂魄不宁、神志受损,脉象必有紊乱,如今陛下脉动如常,夜寐安稳,怕是无碍。”


    宣珲急忙道:“当真无碍吗?那陛下的种种异常又作何解释!”


    巫医缓了缓摇了摇头,“草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王爷若是不信,可另请他人。”


    听得此话,穆安长吁一口气,胸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宣珲还欲辩驳,巫医却是闭目摇头不欲再说。


    事已至此,韩秋明起身,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陛下初政,忧国忧民,昼夜不安,偶有失措,实属情理之中。诸位爱卿若真心为国,不应揪病以惑众,而应齐心协力,扶持陛下。”


    宣珲一双眼冷冷扫过殿中众人,衣袖之下双拳紧握,指尖已经发白,他咬牙切齿道:“臣惶恐,愿听皇后懿旨,辅佐陛下。”


    这件事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韩秋明也找不到理由继续发难。


    朝臣继续商议着政事,穆安也听的认真,晨光透过金瓦朱檐洒落大殿,映得帷幔珠帘微光流转。


    散朝后,穆安跟着韩秋明回了内殿,眼见着韩秋明将复杂的饰品一一卸下,她忍不住低声问:“娘娘是何时知道巫医倒戈的?”


    韩秋明一笑,“宣珑让你出宫避难,你不退反进,要我杀了高子成。”


    穆安也回敬一个笑容。


    这一次,穆安离开皇宫时,太傅高子成畏罪自戕的消息也一并传出皇宫。


    圣旨已到,高太傅谋害安国侯的罪名已经坐实,高家抄家流放。


    安国侯一爵由韩家长子韩稷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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