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实话吧，其实在帕克斯逐渐荒废后，有一家公司偷偷把这里当作了工业废料填埋场，地下至少填埋了几十吨有毒废料。”
燃烛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那你是否还知道，有一个律师正在因此事向那家公司发起公益诉讼？你是否知道那场诉讼到现在为止已经拖了七年之久？”
还是燃烛怼资本家能怼到点子上去，换我我只会骂他太矫情，艾斯利被怼得屁话都不敢说。
开到荒废已久的检疫中心楼下，我推开门下车，仰头看着灰色的云中缓慢地落下亿万点雪花，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气——唔，也没什么很严重的怪味，难道说这里的废料散发的是无色无味的有毒气体？但是我觉得敢往这里填埋的公司估计也不在乎什么异味不异味的了，不能指望他们的良心。算了，我都在马丁内斯长那么大了，还在乎个鬼毒气不毒气的，平时工业废气就已经品鉴得够多了。
“燃烛，我们是在检疫中心里面开聚会吗？”
“是的，别看这里荒废了，其实建筑质量还不错，因为有人还生活在里面呢。”
“流浪汉？”
“也有一些帮派分子会选择在这里搞秘密交易。”
“那现在……”
“我们搞我的聚会，他们也在维持他们的生活，他么大部分人都沉溺于毒品，很难用思想拯救他们。”
艾斯利提着东西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了一句：“魔法也解决不了毒瘾？”
“没有这样的魔法，艾斯利先生。”ctos顺滑地切入话题，“毒品影响大脑的机制很难被常规疗愈魔法修复，即便有，也不会用在普通成瘾患者身上。”
“哎。”艾斯利又叹气，我不知道他在叹息个什么，他不该早就知道这些？
检疫中心附近有一个公园，长时期的荒废让公园内的植物渐渐开始占领检疫中心门前的空地，树木将水泥地面撕裂，疯长的野草与灌木吞噬树木下的阴影，草木之间还能看到人行走后踏出的直径，还有散落在草丛里的白色快餐盒，深冬了这里也有苍蝇起飞。
靠近检疫中心门口，从破碎的玻璃大门深处吹来一阵带着独属于医院的类消毒水气味，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贝纳尔，这里最开始是军事医院为那些患有严重弹震症的老兵开设的疗养区。一场荨麻疹大流行后，这里被改装成检疫中心……”
这里本来静谧、干净、充满清新旺盛的绿色，环境优美，但始终有士兵会陷入突如其来的谵妄中，神魂堕入炮火连天的血腥战场，浑身抽搐着需要数人才能按住手脚，每天都有人被送上拘束床强制“冷静”，我似乎能从穿窗而过的寒风中听到他们挣扎的嚎哭，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来自过去的幻影声觉恍惚只是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我回过神来，发觉燃烛和艾斯利就在门口不远处默默等着我，ctos小鸟的喙碰了碰我的脖子；“贝纳尔，你刚才走神了一会。”
“嗯，没事的。”我晃晃脑袋，跟着燃烛走进检疫中心内部。
检疫中心内搭着一些小帐篷，帐篷门帘半掩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有些我能透过门帘的狭窄缝隙看到里面有凌乱的床铺，盒子里多到溢出的针管。这里是个毒窝，越往里走，那股令我厌恶、令我恐惧的毒品气味就愈发浓烈，我有点受不了了，工业废气至少不会让人上瘾啊：“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没有，抱歉，再忍一下。”
我只好憋气，控制呼吸节奏，跟着燃烛爬到四楼，空气忽然变清新了，并且这里没有一顶帐篷，我好奇地踢开一间残破的房门，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里怎么没人？”
“有个女流浪汉抱着孩子在这里自杀了，据说死得很惨，用自己和孩子的尸骨对这里施加诅咒变成了瘟疫女妖，才发生了那场荨麻疹大流行，所以没人敢上这里来。”
“我们今天的聚会地点就在这？”
“当然，因为我们是唯物主义者，那场荨麻疹流行跟死者一点关系没有，没什么好怕的。”
四楼有一个大天台，天台上支起了简单的帐篷，摆上了烧烤炉，几个人正边串食材边聊天，看到我们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一个人站起来打招呼：“怎么带了这么多？”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会来很多人，担心买了这点不够吃呢。”
“还有人忙着没来而已，一会他们就都过来了，正好正好，带这么多辛苦了，先歇一会吧。”
我看了下，他们正在串的都是土豆蘑菇之类的素菜，我带来的都是冷冻肉串，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将冷冻肉串拿出来解冻，艾斯利坐着和“康米”们聊去了，显然他有很多话需要和他们聊，眼瞅要串的菜也不多，我也不好再插一手帮忙，让艾斯利和他们聊着去吧，我在天台上溜达。
当初的女流浪者就是在天台自杀身亡的，地面上还有巨大的煤黑色六芒星法阵，“染料”粗糙不平，我绕着法阵看了又看，摸一下口袋：“ctos，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检测为正确的召唤邪物法阵，但是离诅咒有本质的区别。”
“我还以为她会变成瘟疫女妖。”
“如果她的确怀揣强烈恨意的话，确实有可能转化成瘟疫妖灵。也许她当时的神智因为药物并不清醒，孩子也一样。”
“那荨麻疹大流行的说法是？”
“时间对应不上，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以讹传讹。”
也许因为有“康米”的存在，我没对地上的法阵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再接着去看墙上的涂鸦，写到此一游的，画西奥风格美少女头像的，几句无意义的彩虹色fuck world占据了绝大部分墙面，在fuck的角落里还有一副小的涂鸦画，给ctos标志接上小人身体，一手指着平面外的人。下面的文字是：“ctos在盯着你。拒绝无孔不入的大数据监视！”
“看，ctos，有人在骂你。”
“我挨过的骂不计其数。”
“那也不见你有什么改善名声的行动啊。”
“工具不需要名誉，只需更好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足够。”
Ctos这话把自己说得那叫一个可怜，我都开始有些同情了。转念一想，我同情个屁啊，ctos几乎能掌控整个世界，委员会的老爷都没有它这么大的权力，老爷们都不怕底下的人民如何骂，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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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的ctos就更不会在乎什么骂名了。
“坏透了你们。”我拍着ctos小鸟，哈出一口雾气。
回头看，艾斯利和他们还在聊着。我走近了点，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发觉他们在聊最近的舆论、亚种人与新人类教。新人类教最近行动还是很活跃，在加姆洛克举行了好几次大型游行活动，并且努力向工会等组织渗透。不过在工会这块一直是鹿角会的基本盘与强项，目前还牢牢把控着，没让新人类教那套种族思想渗透进来。
经过警方的几次大力清扫与打击下，新人类教囚禁妇女、大搞禁忌魔法试验的行为收敛了很多。一头褐色卷发的人说，最近新人类教内部高层正在尝试改变方向，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聚拢了足够多的高级法师战力，可以和委员会上同一张桌子谈判了。
“你认为他们能成功吗？”
“统战价值也不是这么玩出来的。”褐卷发摇头，“委员会早就被他们的举动刺激到了，就算妥协，也是表面的、一时的妥协。有些道德家的顽固程度比石头都硬，他们一定要彻底清算这个邪教。”
“真能清算成功？”
“亚种人受歧视的情况不改善，就业上的冲突不解决，一个新人类教倒下来，总会有另一种邪教抱着相同的种族思想、用不同的名号卷土重来。”
“这些道理谁不知道，所以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所以你怎么不去问委员为什么拿不出彻底的解决办法？是不想吗？还是不敢做？或者单纯没告诉你？”
“我一个科技公司的高管去关心这种问题本身就很奇怪。”
“你不知道？ctos呢？”
Ctos躲在我口袋里没说话，我也不敢在此时让ctos蹦出来说话，赶紧找个话题岔开吧：“呃，问一下，还有多少客人没来？”
“还有五个。”褐卷发回答，“有几个刚刚说自己来不了了，不过没关系，冷冻的少拆一点就行了，让燃烛同志帮你拿回去。”
“那现在可以点火吗？”
“炭没带多少，先点些木柴吧，这是我从附近捡来的，可以烧。”
将劈成小块的木条和干燥松散的植物枯叶在烧烤炉里均匀平铺一部分，点火冒出滚滚黑烟，冷冻的肉串靠在火源边缘慢慢烘烤，食材表面化冻的奥尔良烧烤料毫无食欲地淌下来。火焰跳跃着，我将手伸到炉子边烤火，正反面烘烤均匀，然后拿近了一看，卧槽，我手上有一层灰。
我想了想，打开终端的自拍模式，然后用蘸了一层的灰的手摸自己下巴——嗯，果然能留痕迹。稍微调整一下“胡须”形状和密度，远望一下，更逼真了。
我瞥向艾斯利，艾斯利看我的神情凝固了一瞬，我觉得聪明如他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了，真正的好兄弟都是不打招呼直接上的，我觉得我还先给他个眼神暗示已经很礼貌了。
我继续凑着快燃烧完了的枯枝干叶“熏烤”了一会，然后一把突然袭击往艾斯利脸上抹了半边胡子，乐得噗嗤大笑。
艾斯利头撇过去，用什么东西在擦，我站起来到他身侧，给他另一边脸也涂抹上胡子。艾斯利干脆放弃挣扎，一动不动由着我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