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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作者:鱼儿小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来到四月,大地彻底回暖,帝京的男男女女都除下了厚厚的大氅,换上桃红柳绿的鲜艳春衣,处处桃花盛开的旖旎美景。


    殿试定在四月初一,在皇城里最大的含元殿中举行。礼部官员早已提前在太极殿里布置好了殿试所需,其中最重要的大概是把撤掉的龙椅重新搬回原位,把摄政长公主的宝座挪到一旁——毕竟参与殿试的贡士都是天子门生,这天子还是不得不出现的。此外便是在殿内东边放上以黄锦铺就的策题案,以及在皇帝和长公主座下放上主考官和副考官的桌椅,和阶下八十名考生的试桌。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来到了殿试的日子。一大清早,礼部官员便安排八十名通过会试的贡士根据排名进殿,以单数在左、双数在右的两列站在阶下等候。


    顾锦卿作为榜首会元站在左列第一位,这是在一众贡士之中离阶上御座最近的位置,但他就算眯着眼睛也难以看清御座上的精致花纹。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从人人卑贱如蝼蚁的京城贫民窟走到整个天下最高贵的含元殿上、天子座下,那是绝大部份的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到的位置,可是当他抬首仰视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离绝对的权力是那么遥远。


    他拼命努力追求的权力和地位,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甫一出生便唾手可得的东西。


    殷姐姐既是长公主的长史女官,长年离绝对的权力是那么接近又那么遥远,不知又有没有这种感觉?


    如果他在殿试里获得一个好名次,得以留在京城做官,就算离权力中心还是那么远,又会不会至少离殷姐姐比较近?


    顾锦卿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忽听内侍高唱“主考官到”,上一次在会试之中远远瞧见过的相爷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约一身深紫朝服,金冠玉带,贵气非凡,举手投足间都是属于中年权臣的沉稳气度。只见他在副考官和礼部官员的簇拥之下手捧蜡封的策题走上大殿,放在东侧的黄案上,然后不疾不徐的走上高台,接受八十名通过会试的贡士行拜师礼。


    相比会试的时候,顾锦卿这次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和自己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的权臣正在纡尊降贵的打量自己。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寒门出身但成就了连中两元的传奇?还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和殷姐姐之间的那种关系?


    顾锦卿没有什么时间胡思乱想。沈约才刚坐定,内侍再唱“陛下驾到、长公主殿下驾到”,阶上阶下一众人等皆齐刷刷的跪了下去,迎接天家銮仪的驾到。


    顾锦卿听见自己内心卜卜的跳着,也不知是因为他准备应考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资助人就在长公主的仪仗里,她甚至可能还在看着自己。


    可惜,臣子没有命令不得窥视天颜,他只能低头跪着,看不见他的资助人在哪里。


    长长的仪仗走过跪在阶下的贡士,缓缓走上高台,估计在小皇帝和长公主落座之后,一众考生只听一把女声说道:“众卿平身。”


    高台上的宝座离开台下贡士实在太远,长公主的命令基本上都是透过内侍转述给阶下臣民。顾锦卿站在最前,那把女声也只是隐约可闻,他却怎么听怎么觉得熟悉。


    在他站直身子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高台上坐着的人。


    中间的少帝将吉祥物般乖乖的被放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的昭阳长公主一身玄锦织金朝服,上绣张牙舞爪的九条蛟龙,裙摆触地,水袖翩翩,头上戴九珠冕旒,遮住了绝大部分的面容,只是举手投足间依旧透着明媚华贵的气度。


    可就算只能看见那张脸的一小部分,顾锦卿还是感到了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一种让他异常不安的熟悉感。


    当他看向长公主身后站着的女官时,陌生的面容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不,他不是才刚明白,只是一直选择了对那些明显不过的漏洞视而不见而已。


    他想起了阁主在听见他对于“殷姐姐”真实身份的猜测时,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他那句不祥的“尤其在殿试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起了那个叫做“行舟”的男人,在他的殷姐姐面前驯服顺从犹如家犬,在贡院外把他叫上车上时却毫不掩饰上位者的威仪和气势,对玄武卫发号施令时也明显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


    他想起了殿试还未放榜之前,他的殷姐姐对他说,好好准备殿试——就好像她对他有着盲目的信心,又或者她早已知道他会高中。


    他想起了当初在相府书房外听见的“常姑姑”三个字,当时他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沈相是在唤他的资助人为常姑姑,又因为殷茵同音而加深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假设。可是,“殷夫人”的名字本来就是资助人杜撰而来,既是杜撰,又何必选一个同音的字?


    顾锦卿一时只觉晴天霹雳,脑海里一片混沌,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目光散漫的在面容陌生的女官和隐隐熟悉的长公主之间徘徊。


    九珠冕旒下的眉目看不清楚,但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殷夫人”是谁,已是昭然若揭。


    顾锦卿迷迷糊糊的透过重重珠帘,看到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眼中那戏谑和恶劣的笑意。


    仿佛在说:“小狗还差本宫的第二十下罚。”


    顾锦卿神情恍惚,张口想说:“姐姐骗我。”


    “顾会元。”面前的脸忽地换成了礼部官员,官员手中捧着一叠答卷,因为他的走神而眉头紧皱。


    顾锦卿一下回过神来,带领一众贡士接过答卷,回到自己的试桌前准备聆听主考官宣布试题。


    殿试只有一份策题卷,是由摄政长公主代皇帝所出。在一众考生入座之后,身为主考官的沈约走到策题案前,即场解封上面的策题卷,一字一句朗声宣读:


    “朕即位改元,至今已有四年,然而朝廷依旧官官相卫,刑法吏治也不清明,官商勾结损害朝廷利益,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朕虚心向朝野求教,然而百姓的难处依旧难达天听,手握实权而心有异心的官员也把这当作朕的懦弱,此事如何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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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朕一心求变而施行新政,但人的天性安于现状,且新政为有心人所把持而牟利,这些改变最终又是否值得?”


    “此三者,朕之所疑,日夜以思而未获者也。其悉言之,无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顾锦卿默默听罢,本来强迫自己专心致志投向沈约的目光终于又忍不住移到上首的越长风身上。


    只因,这些问题,他的资助人在日常与他探讨学问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提过。曾经他以为她不过是在考究自己的功课;原来,这些问题真实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只因她便是那个手握大权而急于求变的朝廷掌权人。


    他也骤然意识到,身为明面朝廷之首的昭阳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影子朝廷”聚贤阁的存在,而且他的阁主哥哥还借她之手清理门户。


    而现在的他,除了考试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顾锦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执起手中陪伴自己多年的毛笔,强迫自己沉醉在一心答题的小世界里。


    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那就不如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好好考试就行了。


    ——为了姐姐,好好考试。


    -----


    整场殿试下来,越长风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左首第一的顾锦卿,却也没与他说一句话,殿试完了之后也没有去过一次他的宅院,就像已经把他抛到脑后一般。


    在没有姐姐的夜晚,顾锦卿想起阁主明明知道“殷姐姐”的身份却对他讳莫如深,索性多次走下地道来到聚贤阁的地下宫殿意图求证,阁主却像刻意避开他似的每一次都不在。


    顾锦卿满腔郁闷,觉得自己快要翳出病来了。就这样过了三日,天还未亮内侍便前来宣旨,要他速速入宫。


    殿试后三日,在所有答卷经过副考、主考和天子三关批阅和评等之后,礼部按惯例传召前十名入宫,然后由天子按一至十的顺序在紫宸殿逐一接见,就是所谓的“小传胪”。


    黎明时分,春日刚刚探出头来,住得离皇城最远的顾锦卿终于入到宫里,发现其他九人已经站在紫宸殿外等待。


    他还未来得及与其他贡士寒暄,紫宸殿的大门忽然一下打开。


    殿试时站在阶下向考生宣旨的内侍走出殿外,目光从一众贡士脸上扫过,最终停在了额上还渗着汗珠的顾小解元身上。


    “殿下有旨,宣顾锦卿觐见——”


    小传胪的传统是顺序由一至十接见,所以第一个传召进殿的,便是这一届的状元郎。


    年方二十、出身自京城贫民窟的顾锦卿,成为了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一片夹杂着羡慕、妒忌和不可置信的恭贺声中,顾锦卿几乎是用跑的奔进大殿,此刻他的心里没有丝毫三元及第的惊愕或喜悦,只有一个疑问。


    他迫切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此刻正襟危坐在大殿上首的宝座上,熟悉的脸上是对顾锦卿而言陌生至极的冷漠和威严。


    这才是越氏天下的掌权人,不是爱玩爱笑的殷夫人,而是权力至上、冷酷无情的摄政长公主越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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