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漫屋,落地即化。灰褐色的屋子积满尘灰,双脚踩过,留下浅色的脚印。断掉的音弦垂在地上,长琴上的血迹发黑发亮,分不清是长琴的漆色还是血色。
十指抚弦,琴音不鸣。
流血的双手抓住音弦两端,扯断最后一根音弦,白色的音弦染成红色,东方携钰推开长琴,咆哮:“为什么不行?”
东方家的绝技,以音挽魂。将故去的亡魂变成音律,注入曲调,留下残魂。东方携钰却拨不出琴音,一试再试,琴音依旧不鸣。
东有广陵,西有雪域,古宋双杰——东方携钰,雪自野。二人并称为王。
二十年前,还未登王的东方携钰奉命收复雪域,雪自野出征,首领交战,无人胜败。两军歇战,夜下煮茶,请示圣旨,定下誓约,雪域并入古宋,东方携钰登王。
东方携钰常年出征,每逢战胜,便会捎上当地的新茶,雪自野回信,送去雪域新晒的茶和新写的曲。二人异地赏月,共品新茶。煮茶望月十余年,东方携钰名下的小将获得“霸王”称号,各地官员来贺,二人再次相见,东方携钰抚琴,雪自野煮茶。次月,雪自野大婚,东方携钰写曲奏琴,相送十里。三年后,雪域大灾,东方携钰驻守南方,赶不去雪域,赶去雪域的东方霸王带回雪自野的尸体——一盒红雪。
东方携钰试遍所有的挽魂曲,琴音不再鸣,留不下她的魂。
音弦断了一地,无弦之音响起,“携钰。”
熟悉地声音将东方携钰唤回现实,她的面前站着一位白甲将士。
伯牙已逝,琴音不鸣,无弦之音挽下雪自野的魂,她的容颜停留在十年前,东方携钰背靠长琴坐下,“他来了。”
雪自野坐在东方携钰旁边,“百鸢已经跟我说过了。”
东方携钰:“真应该把他的嘴堵上。”
雪自野:“他点子多,你把他嘴堵上他也会想法子弄开。”
东方携钰带回话题:“我今天差点儿杀了他。”
雪自野:“他做错了事,你出手教训理所应当。”
东方携钰:“他梦回七年前的雪域,困在里面,险些醒不过来。”
雪自野沉默,东方携钰继续说,“他在我的房间。”
雪自野:“我们不该再见。”
东方携钰:“新一任雪王也在。”
雪自野站起来:“从那天起,我未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有他的路要走,我有我的事要忘。遗憾才能让人念念不忘,就如我,因为你的遗憾而存在。”
一句话里有太多个“他”,东方携钰分不清她说的是谁,摸出一袋新茶,放进茶炉里,“依你。今年新摘的茶,尝尝。”
雪自野:“你的兵在门口等很久了。”
东方携钰叹气,提高音量,“何事?”
门口的金乌:“扶摇带回了鹿家的小公子。”
东方携钰:“让阿茶去。”
雪自野:“他又是哪里惹恼了你?”
东方携钰:“他也能引人入梦。”
鹿元吉被推进牢房,双臂、双腿被捆在十字架上,袖袋里的木盒掉在地上,震来东方霸王,她捡起地上的木盒,拿出里面臂长的匕首,仔细端详,匕首通体银制,刀柄镶着几颗碧绿的玉石,留有余温,刚做的。
被绑住,鹿元吉还不老实,“姐姐,这把匕首是我送给心上人的,姐姐捡了,可要做我的心上人。”
匕首贴着鹿元吉脖颈插在他身后的木桩上,东方霸王坐在扶摇推过来的椅子,她换了一身碧绿的衣裳,中指的碧绿戒指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耀眼,“说说,你是何时学会的?”
脖颈上冰凉的利刃根本威胁不到鹿元吉,“姐姐,你总是喜欢与我在牢房见面,莫非,这是姐姐的情趣。”
和鹿元吉相处两个月,东方霸王已经习惯他说话的语气,不急不气。进来两个侍卫,一个抱着猫,一个端着肉汤。
东方霸王端过肉汤,放在鹿元吉身后的木头上,“绒绒,过来。”
侍卫手里的白猫跳下地,绕着东方霸王转圈,“绒绒,今天做了你最爱的肉汤,快去吃吧。”
绒绒踩着鹿元吉的脚背,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尾巴扫在鹿元吉脸上,他的眼中毫无笑意。
东方霸王转身,“我们走吧,别打扰绒绒用饭。”
牢房里就剩鹿元吉和绒绒,绒绒身上的长毛蹭着鹿元吉全身发痒,“你给我下去。”
绒绒不听他的,后爪着地,直气身体,碰倒肉汤,洒了鹿元吉满脸,他忍得咬牙切齿,“姬阿茶!”
刚出牢房的东方霸王听到喊声,得意地眉飞色舞,拦住四处乱逛的夫子、道童。
道童嬉皮笑脸:“将军,药钱。”
东方霸王:“了然伤我将士,你的药钱问他要去。”
没要到钱,道童不干,“将军,一码归一码,是大师兄打伤了你,又不是我,你还是把药钱给我吧。”
东方霸王微笑:“等将士安然无恙,你再与我讨钱。”
“……”道童套拉着脸,朝着东方霸王的背影做鬼脸。
“对了。”东方霸王转身,道童立即转换神情,捂着嘴,“雪千秋还未醒过来,劳烦小师父为他看病。”
道童扯着笑:“不劳烦,不劳烦,将军你先忙去吧。”
东方霸王再次转身,道童朝着她的背影挥舞拳头,“让我治病又不给我钱,我的药是天上下的还是地里长的。”
夫子补刀:“师弟,你的药本就是地里长的。”
道童一脚踢在夫子臀上,“你给我闭嘴。”
夫子弯腰躲过,“他挨一刀,我挨两刀,我都醒了,他怎么还没醒?”
道童笑呵呵:“命惨好养活。”
夫子一掌扇倒道童:“……”
还是打少了。
要人治病,却不告诉人在哪儿,王府的人忙得脚不沾地,无空搭理道童、夫子,二人在王府闲逛,闻到浓重的药香,二人循着药香走到厨房,瞧见雪银舞坐在廊下抹眼泪,旁边放着冒热气的汤药。
雪银舞身上还是早上那件衣服,头发凌乱,双眼被揉得通红,手里握着带血的金簪。夫子大致猜到雪银舞哭泣的缘由,心虚不敢靠近。道童大大方方坐在雪银舞身边,端起一旁的汤药放到鼻前嗅嗅,“治疗外伤的汤药,人还没死嘛。”
“你胡说什么!”雪银舞吮吸鼻子,冲道童大吼。
“我说这汤药是上好的补品。”道童大口灌汤药,汤药见底,“正好给我补补。”
“你!这是给领主的,你欺负人。”雪银舞抓住道童的耳朵,“你赔我药。”
“哎呀,这么大的王府,少不了你的药,我们再去厨房里端一碗。”道童抓开雪银舞的手,“带我去厨房。”
“混蛋。”雪银舞小声骂,气呼呼夺过碗,丢下人快步去厨房,道童扭头,“师兄…人呢?”
夫子不见了。
男人的心思最是难懂,师兄心思更难懂,管他呢。道童追上雪银舞,递上新做的药膏,“小银舞,这是我新做的药膏,消肿止痛,百试百灵,送你了,当是刚刚的药钱。”
“谁稀罕你的东西。”雪银舞夺过药膏,快步跑到厨房。
刚过饭点,厨房没人,灶台上搁着剩下的馒头,道童抓起馒头塞进嘴里,不还我药钱,我吃穷你。
炉火熄灭,雪银舞重新点火熬药,满屋子寻找打火石,炉火突然蹿起,道童啃着馒头,师兄啊师兄,何必呢。
听到火声,雪银舞回过身来,“火怎么自己燃了。”
道童辣椒塞进馒头里,“来了一位夏风姑娘,他帮你把火点燃,你等着,他会帮你熬好汤药。”
隐在空中夫子:“……”
“真的吗?”雪银舞拖来长凳,紧紧盯着药炉。
炉火太旺,药炉滚滚冒泡,夫子轻轻呼上一口气,吹散炉火,小火熬药,等着药香浓郁,揭开盖子,倒下汤药,雪银舞欢呼,“真的有夏风姑娘,我要告诉岁岁和领主。”
雪银舞端起汤药,奔出厨房。道童衣服里塞满馒头,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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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姑娘,还不快跟上。”
夫子:“可真是我的好师弟。”
绕完几道长廊,浓郁的药香混杂着血腥气,雪银舞停住脚,撞开门,人未到声先到,“岁岁,刚刚我在厨房熬药,遇见一位夏风姑娘……”
嘘——
雪寒岁示意雪银舞噤声,雪银舞喵了眼床上熟睡的人,用臀关上门,门外的道童细声责怪,“都怪你,走那么慢。”
夫子:“……”
床前的纱帐被掀开,雪银舞把汤药搁在床头,抱离熟睡的雪王,将人搁在外面的凉榻上,迫不及待和雪寒岁分享夏风姑娘的事,雪寒岁心里想着事,完全听不进雪银舞所说。
墨生不见了。
进入梦魇,雪寒岁忙着应对东方未明,无暇顾及墨生;出了梦魇,除了墨生,其他人都在。也许其他人见过他。
雪寒岁嘱咐几句,开门看见道童靠着柱子睡着了,已是夜晚。她拉上门,穿过长廊,询问东方霸王的去处,得知东方霸王公务繁忙,还在外面赈灾,不在府中。雪寒岁等在门口,月亮被旭日替代,才等来东方霸王归来的身影。
白日的疲惫映在东方霸王脸上,见着雪寒岁,东方霸王脸上的疲态一扫而尽,依旧端着将军的姿态,“你找我?”
雪寒岁:“请你喝茶。”
东方霸王走进府:“寒岁大人,这是广陵,不是雪域,我是东道主,何时轮得到你做我的主?”
雪寒岁跟在身侧:“东方将军喜欢做主,那便听将军的。”
茶舍被毁,东方霸王领着人坐在廊下,配着凉茶,提起白日的事,广陵无故遭灾,毁了许多庄稼,这笔钱要雪域补上,东方霸王趁着闲暇,列了一份清单,逐一列好各类名目。雪寒岁拿到名单,扫过后面的数量,眉头皱紧,“三倍!”
东方霸王替雪寒岁斟上茶,“大人家的茶卖得火热,我相信大人不会为难。”
雪寒岁单手合上清单,“我会把钱送到王府。”
“寒岁大人,我和王爷都很忙,你把钱送来,我们还要派人到各处购买粮食,浪费人力,物力,我们可没你那么闲暇,还请大人买好粮食送到广陵。”东方霸王眼里尽是笑,“我在广陵等着大人的粮食。”
“将军忙着斗茶,连歇息的机会都没有,怎会有时间接我的粮食。”雪寒岁端起茶盏,浅饮一口,“雪域也很忙,等到天完全开亮,我要离开广陵,买粮食这种事只有交给领主,他会把粮食交到将军手中。”
“嗯。”东方携钰显然有些失落。
雪寒岁:“我来时,跟着我一起来的朋友不见了,阿茶可见过他?”
“你等我原来是为了这事。”昨日乱作一团,东方霸王根本没有留意到墨生,摇头,扶摇匆忙赶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东方霸王皱眉,雪寒岁放下茶盏,起身,单手捂肩作揖,“将军繁忙,就不再叨扰,下次相见不知何时,寒岁在此预祝将军前程似锦,直上青云。”
东方霸王抑制叹息,起身双手作揖,“预祝大人生意红火,来日能在各地看见雪域的茶旗。”
雪寒岁打趣:“将军大气,不期望对手变弱,反倒希望对手变强。”
东方霸王:“强大的对手将会使我变得更强。”
沉默,相视无言,雪寒岁目送东方霸王消失在视线里。
牢房里,满屋飘着猫毛,被剔去毛发的绒绒委屈地绕着东方霸王转圈,十字架上绑着的人消失不见,插在木架上的匕首挂着一缕头发。刚刚赶到的东方霸王拔出匕首,不怒反笑,“全城通缉,捉拿逃犯。”
矫健的身影跳上花船,布满抓痕的手拿过术守递上的新衣,跑进阁楼。鹿元吉洗去身上的猫毛,转动手臂,欣赏其上红色的抓痕,回味刚刚发生的事。笔戟在手,挣脱枷锁并不算难,墨枷从笔戟里流出,解开枷锁,鹿元吉逮住绒绒的尾巴,抽出木架上银制的匕首剃光它的毛发,潜出王府。
术守停在门口,打断他的思路,“客妹带着他们回来了。”
鹿元吉:“启程回巨鹿。”
姬阿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