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还在以蜗牛的速度往前蠕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梨和许肆调换了个位置。
走廊不算宽，越往前走，光线越昏暗。
有意做旧的墙壁上出现不知名的血点，旁边的流动红旗被撕成条状，在中央空调的暖风中被吹得飘摇。
暖风穿过，像只大手，轻轻抚过每个人的头皮，引起一片麻意。
周围一点声响都没有，寂静得可怕，耳朵里只剩下各自粗重不稳的呼吸声。
忽然！
在走廊深处，那片看不见的黑暗里，有人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不大。
嘀嗒——
嘀嗒——
水滴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像是恶魔浅浅的低吟，不断折磨着人快窒息了的心脏。
“能不能别响了，我害怕。”队伍里有女孩用哭腔在哀求。
被她的情绪感染，姜梨也有点想哭。
她本能的往前蹭了蹭，拽着许肆袖角的手抖得厉害。
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许肆偏头，“吓哭了吗？”
姜梨吸了吸鼻子，张唇想回答，却发现舌头像是黏在了上颚。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吃力吐出两个字：“没有。”
其实也快了。
她已经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许肆啧了声，很是遗憾：“我还想出去看看你卸了妆什么样，岂不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姜梨一愣，又听他含着笑在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哭？”
她反应了两秒，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跟她开这种不着调的玩笑！
因为恐惧，她没什么力气。
手拍下去像小奶猫挥爪，软绵绵的。纵然有再大的气势，也跟撒娇似的。
许肆憋不住笑，肩膀直抖，连带着她扯他袖角的手都一动一动的。
姜梨贝齿咬紧下唇，泛红的眼睛因羞恼颤了两下，她抬手想再打，却突然间发现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更确切点说，她是忘了害怕。
她沉下心来，再回想他的那些浑话，有点明白了。
他是在帮她转移注意力。
姜梨手指蜷了蜷，落了手，忍不住又去看他。
他没穿外套，进密室前脱在了外面，只剩里面的毛衣。
体育系男生最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身材好。
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再松垮的衣服也能勾勒出流畅又结实的线条。
黑暗里的水还在一滴滴下坠，但她听不到了。
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跳动的心脏。
有点吵。
“我发现医务室了！”
队伍最前面的人看清墙上的牌子，惊喜大喊。
队伍里一阵骚动，张张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姜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医务室里面是什么状况，但总比待在走廊听慎人的水声强。
相比开阔未知的空间，她明显更喜欢封闭一点的小房间。
她身后的人也听见了这个好消息。
其中一个男生想说什么，没等开口就感觉脖子的部位有点不对劲儿
一阵阵热风吹拂着他的后脖颈，频率很规律，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朝他吹气。
“别闹！”他拐了下身后作闹的同伴。
拐完，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身后好像……没人！
男生试探着转动僵硬的脖颈，迎面就是一张惨白无血的鬼脸。
“鬼啊！！！”
高分贝的尖叫声撕破天花板。
前面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做出了反应。
一个叫其他就跟着叫，一个跑一群就跟着跑。
有人跑得太慌太急，左脚拌右脚跪在地上，堵住了后面人逃跑的路。
也没关系，后面人骑着他继续跑。
场面一度太过混乱，不少人被磕碰受了伤。
其中就包括姜梨。
她离那个撞鬼的男生太近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逃跑的男生像头疯牛，狠狠撞开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往前跑。
许肆听见尖叫，第一时间回头。
姜梨在原地踉跄两步，失去重心。
她今晚喝了杯度数不高的甜酒，酒气还没散。
摔进许肆怀里的同时，酒香包裹着衣裙上的茉莉香也撞入他的鼻尖。
“没事吧？”他扶住她，低头问。
因为店长说里面会热，所以姜梨也脱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长裙。
隔着针织布料，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许肆扶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姜梨呼吸乱了几分，手推了推他胸膛，借着他胳膊的力站直身体。
等许肆松开她，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就是被撞了一下。”
她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在许肆看不到的地方，她偷偷转了转崴伤了的脚腕子。
还能动，不算太严重。
许肆：“要不算了，太危险了，还是别玩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姜梨不想就这么走：“我真的没事。”
怕他还要走，她软下声音喊他的名字：“我想玩。”
她穿过黑暗看他，清亮的眼睛里透着光。
许肆喉结滚了滚，别开眼的同时，很低的声音在说：“那你抓紧我。”
“好。”
那只NPC女鬼并没有追他们，简单戏弄了下最后的男生，就凭空消失在了黑暗中。
显然只是个预热。
NPC女鬼虽然走了，但走廊上的情况也没有变得多好。
有人摔得四仰八叉，有人藏在桌子下面，只露着屁股瑟瑟发抖。
有胆小的女生已经蜷缩在地上哭起来。
“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想找我妈。”
她哭得正伤心，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姐你能先别哭了吗？你坐到我脸上了。”
大家各有各的狼狈，而引发这场悲剧的男生已经跑到了队伍最前面。
他扶着墙，除了气喘得粗了些，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许肆侧头，视线漫不经心扫过人群。经过他时，定住，似有若无徘徊在他的脸上。
男生刚见过了鬼脸，惊魂未定，并没有注意到许肆异样的眼神。
他一个劲儿往后瞄，嘴里嘟囔着：“这次不能再来了吧？”
一转头，熟悉的一张鬼脸再次与他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一秒钟后。
“啊！！！”
又来？！
姜梨愣住，顺着声音看过去，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看见了NPC女鬼的模样。
就一眼，她便麻了半边身体。
只能说世上没有白花的钱。
这服装，这妆造，简直是能看晕过去的程度。就算是真鬼来了，也要喊上一声同道中人。
惨叫声在走廊里此起彼伏。
所有人开始往与NPC女鬼相反的方向跑。
姜梨被之前的男生撞出了阴影，比起鬼，她此刻更害怕尖叫乱窜的人。
加上她脚刚扭到，暂时还跑不了。
眼见有人冲过来，她下意识手指用力，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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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的袖子。但她又想到如果这样做，许肆也跑不了。
她不能拖累他。
她强行逆着本能，松了手。
她把他往外推，“我脚崴了跑不了，你别管我，你快跑。”
许肆顺话望了眼她的脚，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跑啊！”
姜梨催促着再去推他，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按在身后的墙上。
他俯身就压了下来。
姜梨瞳孔骤缩，下意识往后仰。后脑勺眼瞧着要撞上墙，一只大手垫在了她脑后。
他双臂很长，撑在她的两侧，她像只雏鸟被他稳稳护在怀里。
姜梨惊恐看向他，许肆的目光也垂落在她的脸上。
两人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
姜梨眼睫快速颤动了两下，率先别开了头。
与此同时，逃窜的人已经近到眼前。
走廊拢共就那么宽，并肩走两个人还可以，突然这么多人涌过来，根本跑不开。
恐惧之下，人毫无理智可言。只要是个缝，哪怕打破了头也要往里挤。
姜梨瞪大眼，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发疯了似的冲撞向许肆。
直到这刻，她才明白许肆想要干什么。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滚烫的手掌死死按住。
“听话，别动。”
落在她耳边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许肆身体晃了晃，却没动分毫。
手臂因为用力支撑而颤抖着，肌肉紧绷，青筋线条清晰可见。
姜梨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杂乱不堪。
但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惨叫声追随着逃远的脚步飘远了。
姜梨嘴唇在抖，“许肆你疯了？你怎么不……”
没等说完，许肆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的下一秒，她听见NPC女鬼慎人又哀怨的索命声，近得好像就贴在她的耳边。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NPC女鬼幽幽站在俩人面前，格外卖力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吓人的声音。
可嗓子掐得都快冒烟了，对面男人才终于舍得掀动眼皮，面无表情赏她一眼。
NPC女鬼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要放弃的时候，许肆慢悠悠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示意她过去。
之前撞姜梨那个男生就躲在里面。
NPC女鬼没看清，撩起眼前齐胸的刘海，用手指确认了一下。
得到许肆点头后，她很有礼貌的低头道谢，幽幽朝着那个房间飘了过去。
一分钟之后。
房间里爆发哭爹喊娘的尖叫，男生撞开房门，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许肆远远望着，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
他刚放下发酸的手臂，便听见姜梨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躲？”
这是姜梨一直想问的问题。
许肆垂眸看着她，小姑娘眼红了一圈，里面还泛着泪光，嗓音也有些沙哑。
“真哭了？”
他抬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却被姜梨偏头躲开。
“为什么不躲？”
她执拗的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许肆像是才听到，轻飘飘“哦”了一声，“忘了。”
“这也能忘？”
许肆没给出自己的回答，在她的视线下，他把袖子重新塞进她的手心，
他学着她的语气反问：“我刚说过的话，这也能忘？”
姜梨有心反驳，但目光最后垂落到手心里的袖角，嘴边只剩一句无力的嘟囔：“这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