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月光照亮那张脸，森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见姜梨，他嘴角咧开奇怪的角度，笑了。
有风从身后吹来，像根没有温度的手指，似有若无抚摸着姜梨的后背。
瘆人的凉意从脊柱根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锈迹斑斑的铁门还在身后嘎吱嘎吱响。
姜梨不敢动，男人就站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五十左右的年纪，油得泛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因笑容露出在外的牙齿又黑又黄。
他穿了件很厚的长外套，却还光着腿，怎么看怎么怪异。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姜梨心底升起。
她强行镇定着观察周围，企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可没等她动，男人没有任何预兆，骤然打开了自己的衣服。
姜梨失声尖叫的同时，一只手从后攥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
她被带入一人怀里。
鼻子撞在他滚烫的胸膛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被撞入鼻腔，有些熟悉。
但她被惊恐占据的大脑无法思考，下意识捶打挣扎，直到许肆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我。”
两个简单却有力的字，被温热的气息卷着，砸在她的耳侧。
她一怔，拳头捶打的幅度逐渐小了。
最后，湿淋淋的手指松了力，搭靠在他胸膛上。
伴随他心脏的跳动，她指尖轻颤了下，再次用力，一点点攥紧他的外套。
感受到她不安的动作，许肆将她的头按进怀里，手掌抚摸着她的秀发，动作轻柔。
怀中人受到安抚，鼻尖泛起酸气，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挣脱，砸在他的胸口上，浸透，晕开。
巷子内忽然有狂风卷入，变态男打了冷颤，再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许肆的视线。
平日里，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一丁点笑意也没有了。
许肆眼皮掀动，森冷的目光扫着他。自他头顶开始，不紧不慢，一点点向下游走。
越过腰部，忽然停住，开始认真打量。
戏谑的笑意攀上他的嘴角，他甚是愉悦的朝它吹响口哨。
“小小的真可爱。”
他低笑着点评完，煞有其事的指了指天上，含着半口气叮嘱：“叔叔你可千万要捂好了，小心一会儿让小鸟给叼走了。”
脸上是带笑的，眼神却是能杀人的。
在他慎人的视线下，男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仓皇逃跑。
肮脏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许肆忍着恶心收回视线，再垂眼看怀里的女孩，目光无意识放柔。
他没动，白天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她真的有100斤吗？
听见身后没了动静，姜梨推着他胸膛，缓慢站直身体。
许肆怀里忽然一空，有寒气涌了进来。他手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
姜梨不想让他察觉自己的失态，偏头胡乱擦了把眼泪。
“谢谢……谢你，我……改天请……”
想说感谢他，想请他吃饭。但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最后，她只能哑着嗓子说句：“我……先先走了。”
巷子太黑，许肆看不清她的脸。但抬手触碰胸口位置，那儿有阵阵凉意顺着指腹传来。
她……哭了？
姜梨转身要走，却感觉两条裤腿空荡荡的，双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绵软无力。
刚迈开，整个人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许肆瞳孔骤缩，三步并两步上前，伸手要扶她。
没等手触碰到她衣服，姜梨扶着墙，又倔强的硬撑了起来。
清瘦的身体微微摇晃，像秋日枝头即将凋零的树叶。
他眉头紧锁，看她手扶着墙，一瘸一拐走出了巷子。
姜梨人虽然从黑暗走进了光里，但精神还是高度紧绷的。
余光里稍微有个人影，哪怕是被风吹动的残枝，都能吓得她娇躯一阵战栗。
她实在太害怕了，惶惶不安的瞄着周围，生怕遗漏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那个变态会从中跳出来，将没有防备的她再扯回那个漆黑一片的小巷。
突然，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姜梨浑身颤抖，下意识要跑。
“是我。”
还是那两个字，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狂跳不止的心脏瞬间被安抚，她轻轻落下想要逃离的脚步，步伐逐渐放缓。
她继续往学校走。
属于许肆的脚步声一直跟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与她总是保持着差一步就能追上的距离。
校门就在眼前，人群的喧嚣声将她包裹，和身后的脚步声一起，一路护送她回到宿舍楼。
她打卡进门，楼道里的灯很亮。
路过拐角的窗口，她不自觉往窗外瞥了一眼。
树影婆娑间，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没走？
她停下脚步，盯着他看。
许肆就站在离她最近的那棵梧桐树下，树影倒映在他脸上，朦胧了他的五官。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似乎是在看她，透过黑夜静静凝望。
姜梨垂落的手指紧了又松，她收回视线，继续上楼。
宿舍里，舍友一个不落都在。
看见她，园子忍不住问：“你怎么才回来？”
姜梨没理会，扔下包，飞奔到阳台，扒着栏杆往下看。
树下没了人。
不远处的小道上，许肆离开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她在阳台待了一会才回去，桌上随手扔下的手机也停止震动，熄了屏。
姜梨打开看，通知栏显示18通未接来电，全是她哥的。
她打了回去，那头陆之洲情绪激动，“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紧跟着，温北栀焦急到颤抖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宝贝你没事吧？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快急死我了！”
姜梨捏紧手机，试探着问：“你们……和好了？”
温北栀气哭了，“这是重点嘛！”
姜梨不敢把遇上变态的事跟他们说，许肆自然也就没提。她扯了个去洗澡没听见的理由，勉强糊弄过去。
挂了电话，园子坏笑着凑了过来，“阿梨打电话呢？”
这问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说吧，什么事求我？”姜梨不跟她绕弯子。
听她误会自己的意思，园子有点气：“不是！”
旋即，她又恢复那副谄媚的样子，往姜梨跟前又凑了凑。
“你就没发现你桌上多了什么东西？”
她视线一个劲儿往某处撇，姜梨顺着看过去，里侧桌角放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不过年不过节，你突然送我礼物干什么？”
话虽然这么问，但她还是拆了礼物，是个保温杯。
她忽然想起来，前两天，她是跟园子随口抱怨过她保温杯不怎么保温的事。
园子猜到她的想法，立马说：“这可不是我买的！”
她朝正好路过的阮念念努努嘴，“礼物是念念特意买来跟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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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念念抱着盆，准备去阳台晾衣服，听见这句，懵在原地。
什么礼物？什么道歉？
园子见她不开窍，心累。
她本来以为两人就是闹闹矛盾，一会儿就过去了。
谁知道这都一个月了也没和好，看来是阮念念犯了很大的错。
为了撮合两人和好，她今天吃完饭特意跑去买了礼物，谁知道阮念念这么不开窍。
园子背对着姜梨，朝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催促：“承认！快承认！”
“啊？啊……是我买的。”阮念念终于反应过来。
她软了腔，往姜梨跟前蹭了蹭：“阿梨，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行吗？”
她试探着抬头看姜梨，姜梨静静坐着，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念念一下子泄了气，朝园子耸耸肩，意思自己已经尽力，不关她的事了。
园子眉头紧锁，忍不住想：阮念念这是犯了多大错？
就在两人以为姜梨不会松口，准备各自散了的时候，姜梨缓缓启唇：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
阮念念和园子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园子率先反应过来，嬉笑着替阮念念答应：“好好好，她下次绝对不会再犯！我保证监督她！”
顺利劝和的园子特别兴奋，扯着姜梨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直到熄灯才肯放过她。
姜梨盖被躺下，本以为很快就能睡着，谁知道翻来覆去也没个睡意。
她的脑子很乱，一会儿变态，一会儿许肆的。
好不容易睡着了，感觉没睡多久，就有人摇她。
“阿梨，起床了阿梨。”
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阮念念的脸。
“几点了？”
“都中午十二点了，你快点起来吧。学校对面新开了家很好吃的自助餐，园子她们早就去了，正在那儿等我们呢。”
在阮念念细软的催促声中，姜梨穿好衣服，出了门。
“自助餐店在哪呢？”
姜梨忍不住问。
她出校门已经走了很久了，站在马路边环顾一圈，也没看见什么自助餐的招牌。
阮念念指了指前面的小路，“穿过去就是了。”
她拉着姜梨要进去，姜梨却没动。
阮念念直接绕到她身后推她，嘴上还一直催促着：“快点吧，园子她们都等急了，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
姜梨立刻从她话里察觉到不对，“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她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我怎么没听见？”
身后没了声音，姜梨正准备回头看，突然被人从后用力推了一把。
她踉跄着摔进小路，再回头看，哪还有什么阮念念的影子。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仿佛进入了黑夜。
似曾相识的电流声从头顶传来。
她僵住，环顾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又回到了那个小巷？！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姜梨惊恐去看。
是那个变态！
她爬起来就跑，变态紧跟在后面追，时不时从嗓子眼里发出几声瘆人的奸笑。
明明很短的巷子，可不论她怎么跑，都看不到头。
力气即将耗尽那刻，她忍不住大叫：
“许肆！”
噩梦惊醒。
骤然睁开的视线里出现宿舍的天花板。
对床睡得正香的园子被她尖叫声吓醒，一个激灵坐起来：“死？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