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了巷子口的明暗交界线，程野的拥抱重重地将季晨藏在了怀里。
这样一个拥抱略显窒息却热烈得难以让人拒绝，季晨闷哼的笑声就这样被程野独占着埋进了颈窝。
就像是夜里微凉却缓缓流淌在星河的月光，季晨的拥抱对比程野总是略显单薄，又总能汲取完日间太阳的余温，完美消融程野的所有负面情绪。
可季晨忽然觉得肩头好像湿了一块。
季晨偏头：“哭了？”
“不可能的，”程野开口时嗓子微哑，他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赶紧清了清嗓子，“谁哭我都不可能哭的。”
季晨看破不说破地笑笑：“哦……那口水鼻涕你选一个吧。”
“怎么可能啊！”程野一下松开了拥抱，紧紧把着季晨的肩，郑重其事说，“我是一个有极高自我管理意识的男艺……”
话未说完，季晨的指节轻轻擦过程野的眼角。
她确实不擅长安慰人，能够称为帮人排解烦闷的方式也只有她那些理论叙述。
此时此刻，看着擦过了泪水的指节，季晨只好说：“你看过我哭，现在我也看到你哭，那我们交换的秘密又多了一个了。”
但话说出口，季晨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们之间的秘密好像早已远不止这些了。
烟花，生日愿望，泪水，拥抱……
季晨忽然耳朵有些发烫，连着思绪都在一阵阵的悸动下变得火热。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就闪过街口，隐匿进了另一边街角的黑暗中。
季晨心底忽然闪过一丝不安，也没工夫去顾及心里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了。
她将手按在程野的手背上，没将看见的事情告诉他：“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
程野拒绝给赡养费的事情一连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星期，外界所见的恶劣行径让他才回暖的口碑彻底跌入谷底，连带着还扒出了霸凌队友，骚扰搭档演员，还有因为不敬业在得罪了许多前辈等罪行。
当然，当头一棒还是关于偷税漏税的举报，以及璨星模棱两可的认错公告。
——
@璨星娱乐：
[很抱歉最近因旗下艺人@程野的私人生活问题，占用了大量公共资源。
在此，我司对近日有关@程野的争议进行统一回应。
首先，我司将进一步约束旗下艺人@程野的作风问题，在日后的工作中，尽可能让其以正能量，积极的一面面向公众。
其次，我司将对近日多次辱骂，造谣，损害我司艺人的公开账号及其运营者进行起诉，以此力保我司艺人的根本权益。
最后，我司诚挚地为今日因为疏忽管控造成的负面影响表示歉意！]
——
-[@程野滚出娱乐圈！失德艺人滚出娱乐圈！]
-[还护呢？赶紧跟失德艺人解约！接自担不跟失德艺人当同事！]
-[小椰子们看清楚了！争议的部分CUE到了程野！维权部分没有CUE程野！拒绝公司玩文字游戏！]
-[狗公司！为了续约你们这是不择手段了！]
……
保姆车行经公司大楼，门前是成堆维权拉横幅的粉丝，手机上是还在更新的辱骂私信。
季晨退出了程野的账号，换了个人号给几个帮程野说话的活人评论点了赞，然后重新点进热搜。
风向一边倒地指责程野，更是在粉丝的反抗下愈演愈烈，直接到了“爆”的程度，高挂热搜榜首。
保姆车后排的苏冉一边对接媒体一边低声念叨着：“我已经几百年没看到过让谁退出娱乐圈的热搜了。”
“真的是空前盛况，”苏冉咋舌道，“程野你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顶流了。”
程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窗外聚在大楼下的粉丝，只是耸了耸肩：“还好吧，一贯是这样，习惯了。”
季晨继续翻阅了一下，神情却没那么多变化，只是点进了热搜话题详情页，根据前不久的截屏对比讨论度。
她点进来前平静的神色在一阵对比后稍微紧绷了一点，但很快也就恢复了平常。
程野看不懂这些，只是在看过季晨，再看了很久窗外的粉丝后，将目光放在kit姐身上。
kit姐仍然在前座忙碌着张罗通稿的事情，一个对接的卡顿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头坐在后座的季晨说：“时间可以定了吗？”
季晨抬头：“还没，热度还不够。”
“既然这次他们安的罪名这么严重，就索性把事情推到关注度最高的时候，抛出反转堵死他们的嘴，”季晨说，“这样起码程野之后的路能好走一点。”
“是这个道理，起码借机会赚一波同情，把之前的形象洗干净一点，”kit姐认同地点点头，“那我让他们再等等。”
季晨刚要答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这一嗓子连带着坐在最后排的小蛮和苏冉都一个激灵，季晨也是后知后觉有点抱歉。
“抱歉，”季晨平复了情绪，“我的意思是……或者不是一定要继续选择网络澄清的方式？”
在和季晨对视时，kit姐难得地在第一时间就和她达成了同频。
二人对视着各自思索了一下，kit姐问：“你不会是说发布会吧？但你真的有把握吗？”
季晨又思索很久，点点头说：“就是因为没把握拿住最多的热度，才要走这条路。”
“准确地说，是发布会加直播，”在众人的注目下，季晨正色道，“我们要进一步推热度，就要考虑到最早吃瓜那一批人的吃瓜倦怠期。”
“如果是既要还要，那就只能给那些感到疲惫的人一种更强烈的冲击。”
季晨自顾自地陷入头脑风暴，一双眸子在镜片下飞快地闪动着思绪：“不光要有发布会的冲击，还要在发布会当天制造更多的热度。”
说到这里，季晨一个抬眸，看向程野说：“不管平时怎么样，发布会当天我要你成为内娱热度最高的艺人。”
“不，”季晨摇摇头，重新正色，“我会让你在那天成为全内娱热度最高的艺人。”
·
发布会的地址定在了璨星附近一个商圈内的iMAX影城内，在开始前一个小时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临近开场时，苏冉风风火火地钻进幕后，瞪大着眼压低着声音惊呼：“我的老天爷，外面媒体都坐到观众席上去了……”
“这得多少人啊？”苏冉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我还以为这么大的场子，得有七成粉丝撑场。”
季晨正在不断刷新微博热搜页面，边上的平板更是一刻不停地放大着直播间人数，她听见苏冉的声音头都来不及抬。
“顶级大瓜，有机会见证一个顶流的陨落，谁不第一时间凑上来？”季晨手上动作不停，“安保那边都就位没有？”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安保那里都就位了，每一个区块都增配了两个，我还让人把观众席的每一个微博ID都登记了。”
季晨猛地抬头，看向季周末：“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既然今天要用我的脚本，我当然要来看着，”季周末一点也没开玩笑，正色走向季晨，“就是因为我知道今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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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定要在场。”
“我看苏冉刚才走不开，就顺便去帮了个忙。”
换了从前，季晨肯定是要再说些什么，可今天看着季周末又好像忽然没了理由和责备的念头。
没来由的心安第一次跟着季周末的出现渗进季晨的心上，季晨仅是与季周末又一阵对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别拖后腿。”
手机上属于发布会的倒计时化整为零，随着闹钟响起，季晨走向化妆间准备去叫程野出来。
可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小蛮小跑着过来：“坏了……璨星那边好像压热度了。”
“现在？”季晨心口一沉，拿出手机，“才一会儿不看就……”
但比起一会儿就从榜首掉下去的热搜，好像直播间人数的减少更直观地体现了降热度的暗箱操作。
“这是连首页推送都减少了，”季晨自顾自低吟着，渐渐眉头紧锁，“这样不是办法……”
催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倒计时结束已经过去两分钟。
时间到这一步，不可能再给程野多加一个不守时的罪名了。
季晨正思索着，kit姐走到了她身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璨星压热度了，”季晨回头，睫毛不安地扇动着，“kit姐，我需要你帮我拖一会儿，程野不能现在上场。”
kit姐也不禁蹙眉：“这……一味地拖延时间不是办法的呀，除非你有合理的理由，不然外面那些媒体那里，怎么交代？”
季晨定睛看向kit姐，二人面面相觑许久，就见季晨一个抬眼说：“我想……我有一个计划。”
“十分钟，”季晨拉过kit姐的手，“就十分钟。”
kit姐接受着季晨的目光，不确定和动摇都在情况危急下被推向了另一边。
“行，”kit姐说着就转身大步走向幕布之前，“十分钟，等你好消息。”
季晨转头就推开化妆间的门，而一连过去八分钟，关于程野迟到的议论直接冲破了璨星压下的热度，又一次把程野送上了热搜榜首。
在约定的最后一分钟里，迎着门外所有人的视线，程野顶着一身伤走出了化妆间。
苏冉看得一愣一愣的：“季晨……你……不至于……吧？”
季晨浅浅翻了个白眼：“特效妆，”说着她又在程野身后推了一把，“去找kit姐，上来记得哭得收敛点，重点是把道歉的台词说清楚。”
程野点点头，就带着一身伤走向台前。
看着程野的背影，苏冉不免有些担忧：“你这化的妆，不会穿帮吧。”
“不会，”季晨攥着还没熄屏的手机，手机上还停留在之前为了立案拍摄的伤口照片上，“因为这些曾经出现在这个世上过的伤痕，每一处都有证据证明。”
直到程野的背影消失在后台，季晨的胸有成竹的神色稍有了松动。
“冉冉，”季晨轻声开口，“换了以前，我一定会认定我这个计划完美得天衣无缝。”
“可我现在……”她忽然鼻尖一酸，“我竟然觉得这个计划千疮百孔。”
苏冉回头，看见季晨的眼眶好像红了。
“之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程野遭受的一切能成为他的武器，”季晨说着缓缓地垂下眸子，“但现在我又希望能不利用一点这些东西，帮他彻底洗白。”
“虽然这么说太过于理想化，但……”季晨说，“我也很天真地希望，世界上看到他这一面的人会少一点。”
“起码在人前，他能是一个雷厉风行随心所欲的人。”
苏冉看向季晨，犹豫了很久，才试探着问：“季晨，你……是不是也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