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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藏

作者:冷青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御医为世安公主诊过脉象,道是惊惧过度所致,所幸比从前未央宫变时症状轻了许多。


    其实无需御医断言,单看上次公主昏迷数日、梦魇缠身,迟迟不醒;而此番,公主即便面色灰败,神志却清明如常,任谁都能看得出轻重有别。


    焕游笙更知道,并非亲手诛杀杜若,比当年目睹三皇子横死对公主的冲击更小,而是这十载光阴十年风雨,公主毕竟成长了许多。


    更要紧的是,随着依靠逐渐在心中被瓦解,公主已不敢,也不能再轻易倒下了。


    这又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地方,奈何焕游笙无能为力。


    不比昔日同住?永安宫朝夕相伴的光景,如今公主自有府邸,驸马薛乘风亦在京中,纵使焕游笙对公主的状态实在放心不下,千般牵挂,也不便留至太晚。


    待御医告退后,她只得再三叮嘱翠晴好生照看,若有异状立即来报,便也离了公主府。


    ……


    将军府中,赤佩已等得心焦。


    自从十年前,她向大将军详述官员出行规制后,大将军即便有时不耐烦琐,但也始终循规蹈矩恪守礼制。


    偶需独自外出,必待天黑之后,着了素净常服,悄然自后门离去。


    一言一行,皆合其当朝从二品大员、天子近臣、朝廷重权之位的身份体统。


    岂料今日,甫闻明堂火起、公主府已得消息,将军竟似瞬间变回昔日那个率性而为的焕游笙。


    只见她话都不多说一句,自顾自转身回房,赤佩还没摸着头脑,转眼她又直奔马厩,策马自正门疾驰而去,快得她们连追都追不上。


    赤佩这会守在正门苦等,眼见子时将近,愈发坐立难安,心下已经盘算起如何出府寻人。


    忽闻脚步声,门吏来禀,大将军已牵马自后门悄然归府。


    赤佩闻言,面容一抽,这会子想起来要低调规矩了,不觉太晚了些?


    她腹诽着,认命地绕去后门相迎:“大将军,您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样久?还淋了一身湿……哦,对了,慕容大人已经回府了,临走时让奴婢转告大将军,莫忘了后日的水阁百花棋子宴。”


    焕游笙径自往卧房走去,淡淡应了声:“扶南身子未愈,这时辰是该回去歇下了。”


    赤佩忙取了干爽的衣物出来捧到焕游笙面前,又道:“还有一事。大将军离府后不久,有个胡商登门求见。奴婢见天色已晚,本想打发了他明日再来。但他说是有急事不容耽搁,执意等候。奴婢怕误事,便留他在门厅候着,此刻应仍在。”


    焕游笙解衣的手一顿:“带他去正厅。”


    赤佩心下一松,知是做对了,忙应声去办。


    门厅位于府门旁,半敞格局,便于隔离闲杂、区分身份,多用于接待寻常访客;正厅则不同,乃处理公务、会见贵客之所,有时亦作宴饮之用,身份卑微或事务次要者,断无资格入内。


    将军命引胡商入正厅,显见相识且有要事相商。


    庆幸于自己未曾贸然驱赶。


    这样想着,赤佩把人安置在了正厅之后,又令侍女清心更换了更精致的茶点。


    ……


    焕游笙动作向来利落,不及一刻便已收拾停当,快步赶往正厅。


    等在正厅的胡商正是安诺伽罗,他似乎很是着急,标志性的大胡子也掩不住脸上的焦灼。


    见焕游笙进门,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可是功败垂成了?”


    自正月相识至今,焕游笙对安诺伽罗已经充分了解,知道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他的汉话依旧没什么长进,也就不去分辨他这话说的究竟是说成功还是失败。


    焕游笙合上门,才道:“看来明堂的事你已经听说了。莫急,杜若还活着。”


    “哦。”安诺伽罗如释重负,总算记得身在将军府,未如往常般喋喋不休又言不及义。


    焕游笙引他落座,即便确认附近无旁人,为防隔墙有耳,二人还是坐得很近:“有几桩要紧事需你即刻去办,不容有失。”


    “放心吧!”安诺伽罗拍了拍胸脯保证,“你尽管抛砖引玉!”


    焕游笙噎了噎,强抑纠正之念,声音压得更低:“杜若胸骨下端中剑,此处名为‘剑心’,看似致命,实则不会立毙,是一处生门。我已将鱼瞑与封穴银针同时打入他体内,此刻他气息心跳全无,形同死人。”


    “杜若多年树敌甚众,罪行无数,为免夜长梦多,最多三日而殡。你明日便带人往西郊守候,待其下葬,十二个时辰内务必掘出,并将棺椁坟茔恢复原状。但切记不要喂他解药,他毕竟重伤在身,一旦苏醒需立时延医诊治。”


    她进一步解释:“拜他所赐,明堂这把火一烧,洛阳明日必风声鹤唳。你们携带活死人,务必速离洛阳地界,待寻得可靠大夫,方可喂下解药。”


    安诺伽罗话说不明白,领会却无碍。


    待焕游笙交代完毕,他才接口:“这你就放心好了。贵人们都……都金玉其外,”他晃晃脑袋,似乎对自己用的成语颇为满意,“他们以为把洛阳握在掌心里,却不知这城里藏了多少他们瞧不见的脏地方、脏办法。”


    他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地比画着:“到时候我就把杜若藏在铜人里,守城的卫士都不会打破烧锅问到底。琅琊王氏已经派出人手前来接应,一出洛阳,就把人交给他们,万事……万事如意!”


    焕游笙强忍扶额的冲动,颔首:“行,你听明白了就好。”


    “一切包在我头上!”安诺伽罗再次保证,忽又想起,“诶?用不用小的去停尸间偷个尸体出来,给补上?”


    焕游笙眸光微闪:“不必。你只管办好我所托之事,切勿节外生枝。事成之后,你亦离京暂避风头。”


    安诺伽罗嘿嘿一笑:“这也不用,山人自有妙计。”他摸着浓密如林的胡子,一脸高深。


    焕游笙心下了然,不再多言。


    ……


    安诺伽罗走后,在赤佩的再三坚持下,焕游笙勉强饮下姜茶,又重新沐浴更衣,总算消了染上风寒的隐患。


    东方既白,夏日的晨光总是来得格外早。


    幸而滂沱大雨转作濛濛细雨,天光熹微,并不刺目。


    “不必伺候,都歇了吧。”焕游笙屏退了还欲上前伺候的赤佩。


    沉重的门扉闭合,将最后一丝喧嚣隔绝在外。


    焕游笙在原地怔立片刻,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步挪回榻边。


    她未解衣衫,任由身子沉沉跌坐榻沿。


    朦胧中,夜里那惨烈火光、刺耳嘶吼、利刃入肉的闷响,以及公主最后跌入薛乘风怀中那瞬间惨白的脸……所有破碎的画面与声音,如同潮水般冲破堤防,汹涌席卷而来。


    明堂的火……


    初闻明堂失火急报时,焕游笙的心便是一沉。


    掌理明堂的是杜若——这个念头刚起,几乎是瞬间,与琅琊王氏的“一命之契”和那句“续其残命”的嘱托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无暇细思,她几乎是本能地掠入内室,自最隐秘的暗格取出安诺伽罗数月前呈上的奇药——鱼瞑。


    旋即又从妆奁中抽出细长乌木针盒,内里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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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着三枚自程自言处讨来的冰蚕银针。


    世安公主的马术不算精湛,即便闻讯第一时间策马而去,速度终究有限。


    焕游笙虽然后发,却几乎是踩着世安公主的脚后跟到了那片已成修罗炼狱的明堂火场。


    她飞快地扫过混乱的人群,正撞见公主跌跌撞撞冲上前,颤抖着举剑直指杜若的惊心一幕。


    焕游笙的心蓦然揪紧。


    好在,紧接着她就捕捉到那个紧随公主左右的身影——薛乘风,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


    有他在,至少公主在危急时刻不会孤立无援。


    焕游笙的目光继续在人群中逡巡,就在这一瞥之间,一股异样的寒意顺着脊背悄然爬升。


    她定了定神,视线不动声色地投向远处一座尚算完好的偏殿廊柱下更深邃的阴影。


    自幼习武加之特殊锤炼,令焕游笙五感远超常人。


    她能确定,那里,虽看不真切,但那影影绰绰的轮廓,分明是陛下。


    无论是出于从十年朝堂风雨中早已习得的独善其身的生存法则,还是为了确保营救杜若的计划能在皇帝眼皮底下顺利完成,彼时的她都绝不能贸然出手。


    她只能藏在人群中缓缓靠近世安公主身边,连呼吸都压抑到极致,指尖捏着的鱼瞑和冰蚕银针,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刑具,仿佛要将掌心刺穿。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一出荒诞的歌舞戏在她脑中反复上演:杜若扭曲的脸,怨毒的眼神,以及那不顾一切、如同疯狂困兽般撞向公主的身影……公主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眼中炸裂的惊骇……薛乘风欲扑救的残影……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但焕游笙比所有人都更早、更清晰地捕捉到了杜若眼中的死志——那是一种彻底的绝望与对解脱的癫狂渴望。


    他根本不是在求生,是在求死,求死于世安公主的剑下。


    那一瞬息,时光仿佛无限延展。


    焕游笙甚至完全来得及想到,她从前对杜若秉性的了解果然不虚;还有,杜若此举或许不仅是为了他自己那无法承受的罪责与情债,还有什么别的?


    就在杜若决绝地迎向剑锋的刹那,焕游笙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


    一枚细小的药丸破空而出,精准没入杜若因嘶吼而微张的口中。


    与此同时,指尖蓄力,三枚冰蚕银针后发先至。


    鱼瞑乃假死奇药,可使杜若形同毙命当场。


    而银针,不仅封穴止血,以免在鱼瞑药效彻底发作之前,杜若因重伤失血过多,假死终成真亡,更起到引导角度的作用——银针入体瞬间带来的细微刺痛与肌肉本能僵直,足以令杜若迎向剑锋的胸膛产生微妙偏斜。


    正是毫厘之差,让世安公主本能刺出、意在逼退的那一剑,未能贯穿心脏,而是精准无误地刺入了胸前那传说中九死一生的“生门”。


    紧接着,是那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是公主因巨大冲击而脱手弃剑,是杜若身躯连同佩剑重重坠地的闷响。


    这一切喧嚣,都完美掩盖了焕游笙的后续动作——借着杜若仰倒的力道,她腕上缠绕的、细若蛛丝的冰蚕丝线被巧妙牵引,使完成了使命的银针瞬间倒飞而回,悄无声息地卷入了她的袖中。


    神不知,鬼不觉。


    小剧场:


    安诺伽罗:一切包在我头上!


    焕游笙:我瞧着你不像胡商,倒像东瀛人。


    安诺伽罗:诶?这是为何?


    焕游笙:因为有个东瀛的小男孩,穿红色衣服的,和你说过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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