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拿不住李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说他对于二公子不大上心吧,刚开始也的确是这样。
可是随后几年,他的动作惊掉了一众人下巴。
他对于李单的关注度也不错,还专门人让他入学宫读书。
但是他目前来说比起另外的两个叔伯也还是太稚嫩了………
赢面一般……
嘉兴冷静的判断着他,视线在少年显得略显单薄的脊背上漫不经心扫视着,显然就是在评估他的价值。
倘若没有能够让她心动的筹码,又怎么能够劝服她下场。
他笑:“姑姑,怎么,隔侄儿这么远,倒是显得有几分生分了。”
嘉兴回:“……毕竟礼不可废……”
下一瞬话头被他打住“……是担心沈大人又掺你一本吧……不过也是有趣,他老是盯着你的错误,这倒是有几分麻烦。”
他步伐一顿,倒是连带着嘉兴停下了。
“不知……”
他一笑,笑容里面透着几分讨巧卖乖:“……我之前送给姑姑的礼物,姑姑见了之后可还欢喜?”
不等嘉兴出言,他立刻补充:“……至少也要给我一个表示孝心的机会啊,姑姑。”
……
好不容易处理干净宫里头的事,嘉兴回府就又得到消息,说在东佃有事。
于是还没休息,就带着蝉衣等人匆匆而去。
这座酒楼,嘉兴也很喜欢吃他的菜色,不等侍卫赶到,就和蝉衣乔装打扮进了酒楼。
微微拨开帽子上垂下来的纱,只留出一双,便让接待的男子弯下了腰。
“请——”他点头哈腰,直接让人往旁边闪开,自己带着人过去。
“嘘。”
蝉衣比划了一下,他就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确实半点也掩盖不住脸上的喜悦之色。
“老样子。”
蝉衣嘱咐着他,点些什么东西。
“好的好的,贵人稍等。”
一直到离开嘉兴的面前,她们二人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正脸。
不过两个人也完全没有在意,这不过就是日常的一点浓缩罢了。
“都说东佃这边美食多,肯定一点也不假,有冷酒么?”嘉兴摘下帷帽,问道。
“可是……殿下,你不是才……”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嘉兴故作皱眉,低头抚摸了一下肚子,嗤笑一声:“……我这……怎么会有。”
“我不会生下郑家的孩子的。”李居巴不得她生不出一个。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几方……不会允许的。
笑话,小时候那道馆的冰河早就让她怀不了孕,连同……大医都说出她倘若不加注意,可能会终身无子嗣。
嘉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切来自于李居和郑氏……
倘若他们争斗了起来,她第一步便是拿出能够同时两方相关切的东西来。
她知道,对于她而言最好的局面就是李居的心偏向世家,只可惜……
她勾唇一笑,想到了以沈自明为首的寒门越来越快的动作,一时间感到棘手。
“那……如果公主你未来再有了的话,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孩子?”
蝉衣一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孩子……?
嘉兴不禁有点恍惚,这个词语离她有点遥远。
她对于母性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她想了一下,就算她有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生在昭华台,就会……成为昭华台的人。
到时候,不是她的敌人,就是她的棋子,所以李四也从未有过什么期待。
她见过别人的母亲,却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甚至连她目前的这一门婚姻,都是自己处心积虑谋求得来的,孩子什么的,从来都不在她的计划内。
“……女孩子。”
沉默半刻,她突然脱口而出。
比起来男孩,她如果真的有孩子,她希望……是个女孩。
这世上,只有女孩最为珍贵。
她们天生有着爱人的能力,这没什么不好的。
也只有她们能够听见,所有人的声音。
蝉衣一笑,道:“我就知道。”
门外男人正欲敲门的手指顿住,随即攥紧了衣袖。
嘉兴叹了一口气,也算得上是表达了对于这个话题的态度,有些嗔怒的看了蝉衣一眼。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蝉衣难的活泼的一会,也就叹了一口气不做追究。
菜肴上来的很快,还带来了一壶冷酒。
“东佃来的人说,今早……看见了罗大成。”
蝉衣细细切割着鱼脍,小心的避开鱼身上的刺。
“哦?果真。”
“千真万确,如此显眼的人进入昭华台,不可能不会有人没注意到。”
嘉兴挑眉:“那就绝对不会仅仅只有我们会盯上他……我要他带着东西一起去死。”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静的。”
银白的匕首尖尖一暗。
她们两个眼神一凌。
果然,有何这样的想法果然不会只有一个人。
她挂着玩味笑,道:“看来有人给我送了份大礼啊……”
“去告诉老班,问问他礼物我收到了,就是可否有机会见到送礼人了。”
听到里头人即将出来的声音,他慌不迭连的离开,等到蝉衣离开,西窗的阳光扫到他脸上,熟悉莫名。
那人正是沉着脸不辨阴沉——郑二郑玉郎。
原来……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也没错,事情的一开始不过是双方各怀鬼胎的算计,又怎么会有……好的结果。
蝉衣一见到带他们进来的人,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刚刚她熟悉的背影,提起他的领子,毫不留情的将他腾空而起。
天杀的哦,看着像个小姑凉家的手劲儿怎地如此知道。
“你,下毒。”
蝉衣眯着眼瞧这个胆大包天的人。
“按照本朝律例,意图谋杀皇亲者。”
“可杀。”
她冷冰冰的突出判决,面前的男人吓得如老鼠,一直在她的手边发颤。
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线索就这样断了?
蝉衣思索着,皱起了眉头,想着待会儿待会公主府丢给费阿耶算了。
木质的楼梯吱呀作响,比人先到的是温润的男声:“女公子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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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是我家主子想送给你家主子的礼物,一时唐突了佳人,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他一双狐狸眼,犹抱琵琶半露面,只露出狭长的一双眼,躲在折扇之后晃悠晃悠。
蝉衣冷笑一声,转而同男人对峙:“礼物……从未见过这样送礼物的人,贵客可真是……盛情难却呀。”
松开对于他领子的桎梏,男人跌落在地,大口喘气着,好像一只突然上岸的鱼,出了呼吸别无它法。
“看来那位女公子感受到了我们的善意……”
他摇动两下扇子,继续道:“……不如,能否有这个荣幸能够和女公子面谈?”
两人当下就交谈了起来,下毒未遂的男人心中窃喜,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再注意自己的样子了,看来……等会儿一定会把自己给放了……
可是可怜的人儿,他哪里知道,当他决定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性命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早已经成了定局。
不管事情成败与否,他作为小虾米,作为一个消耗品,必须会死……
而且他这等吃里扒外的人,就算贵人们不在意这等小小虫子,自然也会有人,会贴心的替贵人们出手,用来讨贵人的欢心。
“哦?他真的如此说……”
蝉衣回到嘉兴身边,对着她如实说到。
“倒是好大的口气呀,他这是笃定了我会去同他见上一面。”
嘉兴慢条斯理的用银箸夹了一块鱼脍,那鱼肉被蝉衣切的薄如蝉翼,在阳光下几乎能够透过去看到对面。
银箸一接触到鱼肉的表面,就迅速的发黑,让公主府的人神情严肃,大气都不敢出。
反倒是嘉兴,满不在乎,还有点可惜道:“倒是有几分浪费罢了……”
“浪费了一桌美食。”
她:“罢了罢了,既然盛情难却,咱们也去看看吧。”
“东佃咱们的楼,可是也要盯紧了。”
“诺。”
嘉兴同那些糊着王公贵族的体面的面具的人不一样的是,她很舍得豁出去。
这也导致了她有的时候会被人诟病——过于爱财,喜好奢华。
可那又如何呢?
不过是一群望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罢了……她搭着蝉衣的手,脚尖微微从雪纺纱露出,随着她的动作衣饰一开一合,熠熠生辉。
这东佃,可是一半的产业背后或多或少的都和嘉兴有点关系。
它们除了能够给嘉兴收益,还能给嘉兴提供更多的眼睛和耳朵。
君子远商.
而商之道又被人视为最下贱的东西。
可是李四却不这么认为。
只要能够给她回报的,就是好东西。
旁人端着身份是低头也不肯,碰也不肯的。
可是嘉兴却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反正再怎么学习都会被人挑三拣四的,虽然最后对方的舌头都“乖乖的”学会了说话,但是嘉兴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她和京中贵女之间的隔阂的。
虚名不过是浮云,还是唯有真真切切能够攥在手里面的东西,才能够让人安心呐。
当然,昭华台下盛传着嘉兴公主喜好黄金抱着睡觉的谣言,嘉兴本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旁人一面鄙夷着,心中却也隐隐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