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宋成希慌慌张张捡起手机，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你要对不起的不止这事吧？”Louisa怨怼地看向宋成希，转而问江天晚，“公私分明的江大总裁，这次您打算怎么办？”
江天晚面上的为难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旋即恢复了轻松。
“汉恒还有别的股东，又不是顾氏一家的，更不是她顾芮芮的玩具。节后我去找诚简哥聊聊，我想他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傅诚简就是汉恒的CEO，和江天晚算是点头之交。
在为数不多的见面里，江天晚能感觉出傅诚简能力不差，也不是目观短浅的人，不至于因为晨夕得罪了顾芮芮的未婚夫就在生意上给晨夕穿小鞋，这背后可能还有别的缘故。
“为什么不去找老爷子？我记得江叔叔和顾家关系不错。”Louisa好像对江天晚的解决方案不太理解。
江天晚露出不屑神情：“老顽固离开青城都多少年了，找他能有什么用？再说，遇到事情就去找家长，那是小孩子的手段。”
江天晚说完这些，立刻转换了心情，搁下文件，抓起外套，越过Louisa，直接走向宋成希。
“宋老师放心吧，天大的事也等明年再说了，走，我们回家。”
宋成希还在恍神，只觉得手心忽然覆上来一片干燥温暖，江天晚的长手指穿过他的手指缝隙，与他十指交握。
“怎么又不暖和？”
江天晚像在埋怨，捉着宋成希的手就顺手塞进了自己兜里，又带着宋成希快步往外走。
“周总监也可以下班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Louisa看着江天晚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瞬间觉得，江天晚变成了一个她全然陌生的模样，或许自己和江天晚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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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艺胜送来的“新年大礼”好像没有影响二人跨年的兴致，甚至离开办公室后这个话题都没有再被提起。
回到山水华府，宋成希立刻投入到了跨年晚宴的准备中。
他说了今天也要下厨露一手的，江天晚腻腻歪歪地本也想一起跟进厨房，被他以厨房里装不下那么多人为由赶走了。
其实，兼备中厨西厨各式设备的厨房足够大，再多装三个成年人都不成问题，宋成希只是想要一个人待会儿，理一理情绪。
刘艺胜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刘艺胜。
仍旧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那天突然说什么“如果是宋成希就可以互不追究”，果然扭头就用了下作的手段实施报复。
从青艺那时就是如此。
小人并不可怕，怕的是小人披着君子皮囊，在所有人面前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却在背地里做最肮脏的勾当，不放过任何一个让他感到碍眼的人。
最初介绍宋成希和刘艺胜认识的，还是杨闵华。在杨闵华口中，刘艺胜悟性高，身体条件好，虽练功时爱偷懒，但为人热情真诚，尤其关爱同伴。
得知宋成希成功考入青艺后，杨闵华便想起了同在青艺读书的刘艺胜，托刘艺胜对宋成希多加照顾，也让宋成希多向刘学长学习。
刘艺胜大宋成希三届，彼时是芭蕾系的系草，是青艺舞团的副团长，甚至有人说央团已经内定了他，毕业就能去做主演。
宋成希和所有其他人一样被他一身的光环折服，一开始没能看破他的为人，被那正人君子的外壳欺骗着，还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
宋成希性子冷不善交际，是刘艺胜常常带着他去社交，领着他结识前辈和校外的大拿。
宋成希生活拮据，刘艺胜便经常请客让他加餐补营养，时不时还以“网购的东西不合适也懒得退”为借口，送他了不少衣物。
这份关怀备至，对当时为了考入青艺而一人苦苦坚持了许久的宋成希而言，像沙漠里的一片绿洲，让他忍不住产生亲近之心。
直到大一下学期，青艺舞团新人招录的前夕，毒蛇才终于亮出獠牙。
宋成希至今能清晰记得刘艺胜说话时的那副扭曲而丑恶的嘴脸。
“说实话，能考进青艺芭蕾系的，哪个不是佼佼者，谁又比谁技术更好？但好机会就那么几个，你觉得凭什么是你？”
“宋成希，你应该感到庆幸，长了副好皮囊，身材也不错，还刚好是个下面的，所以学长愿意栽培你。”
“睡一觉，换个舞团男主角，不值得么？”
宋成希拒绝了。
后来，他还凭自己的本事成功加入了青艺舞团。但从那以后，宋成希在舞团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刘艺胜表面上还是那个五好学长，对外声称宋成希是他最欣赏的学弟，还说，他毕业后宋成希就是副团长的最佳人选。
他装着对宋成希寄予厚望，实则常常借督促训练为由，对宋成希颐指气使，百般挑剔，言辞攻击，甚至变相体罚。
但在外人眼里，这些不过是前辈为了教导有潜力的后辈而采取的严厉手段。
只有宋成希知道，这是刘艺胜对他的报复。刘艺胜在青艺一日，这报复就会持续一日。
宋成希考虑过向别人揭穿刘艺胜的恶劣本质，可他拿不出实证，也难以凭自己一张嘴说服所有被蒙蔽的众人。
后来刘艺胜毕业，宋成希在舞团里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再后来他凭借实力在大二期末成了青艺舞团最年轻的男主角。
他原以为可以就此摆脱刘艺胜的，却没想到刘艺胜会那么阴魂不散。
宋成希大三那年，E国的斯万舞蹈学校芭蕾舞团来青艺交流学习。
E国素有“芭蕾之乡”的美誉，而斯万舞蹈学校又是E国诸多国际知名芭蕾舞艺术家的母校。
故而，青艺对这次交流活动倾尽资源，不仅召集了诸多本校的芭蕾系知名校友返校，还邀请了全国各地的著名芭蕾演员。
刘艺胜自然在被邀请人之列，还被委以指导青艺舞团交流演出的任务。
噩梦就是因此而来。
那天，刘艺胜以给主角们加训为借口，把宋成希单独骗到了青艺位置最偏僻的小舞蹈教室。
宋成希抵达时发现只有他和刘艺胜二人，就知事情不简单，想要离开，发现刘艺胜把舞蹈教室的门反锁了。
而后，刘艺胜把他逼到镜子边，双手抚摸上宋成希的肩膀，仿佛一条冰凉、滑腻的来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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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毒蛇，缠绕着他，在他耳边吐信子。
被刘艺胜的手触碰的地方仿佛沾上了剧毒的粘液，皮肤都要溃烂，宋成希甚至能闻到那种腥臭的气味，恶心到阵阵作呕。
练习的音乐开到了最响，掩盖了宋成希的呼救和怒斥，他挣扎无果，无路可逃，只能一头撞向教室的镜子，以死相逼。
最后刘艺胜怕真闹出人命才放过他，甚至假惺惺地陪他去医院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只是这件事留在宋成希心里的伤口却永远无法痊愈，这也是他对镜子有应激反应的根源。
再后来，额头上的伤在正式表演前痊愈了，而宋成希也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在受了伤的情况下还保住了他的男主角位置。
只是，那个夜晚对宋成希的影响比他自己想的更大，以至于他会在那么重要的演出里分神，酿成了无可挽回的舞台事故。
从高处落地的瞬间其实没有疼痛，只有一种一切都完了的绝望感，他好像听见了自己脊柱碎裂的声音，而后，剧痛才慢一拍地传导到大脑，让他痛到几乎窒息过去。
后台的其他团员们都围了上来，个个表情焦急，七嘴八舌地对他说着什么。
可宋成希一个字也听不见，脑袋里只剩下舞台音响的轰鸣。
他被放上救护车，随行的医生碰了碰他的腿，问他有什么感觉，宋成希只觉出了麻木。
那一刻，他心中的情绪竟不是恐慌而是解脱。
他想的是，如果真的瘫痪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彻底逃脱刘艺胜的魔爪了？
“宋成希！”
江天晚的声音将他从回忆的泥沼中拉出来。
他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关掉了燃气灶，又把锅盖罩在了冒着黑烟的锅子上。
“宋成希，这螃蟹跟你有多大仇，你要把它们烧成碳？”江天晚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还是我哪里惹着你了，你要烧了我的厨房？”
宋成希这才恢复神志，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闯祸了，苦涩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了。”
他躲避着江天晚的眼睛，像是怕江天晚能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若不是刘艺胜再次出现，宋成希本想让这段记忆成为永远的秘密，到死也不会再提起。
可现在刘艺胜又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还和江天晚有了交集。若他知道了江天晚和自己的关系，难保他不会用什么方式让江天晚知道这段不堪过往。
那时，江天晚会怎么看待自己呢？会不会因此觉得嫌弃？又会不会相信在那个教室里自己拼死守住了清白之身？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近练舞辛苦，做饭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江天晚推着人往厨房外走。
江天晚不傻，宋成希每次碰见与刘艺胜相关的事情时，都会有很大的反应。他隐约能猜到这之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但宋成希不想说，他也不想逼着宋成希开口。
可宋成希不说，不代表江天晚不能自己查。
刘艺胜可以针对江天晚，也可以对晨夕互娱使绊子，但若他敢对宋成希不利，江天晚不在乎用同样狠辣阴险的手段，让刘艺胜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