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映夜小心翼翼将薛云遥放在用布垫好的石头上,视若珍宝般为她撩起碎发,垂至耳后,然后自己转过身,把她背在自己的身后。
“我会的。”
崔映夜背对着宋无眠,神色坚定。
他一定会等到薛云遥醒来的。
宋无眠抿了抿唇,脸色苍白如纸,一句话都没再说,也没有了力气,说不出任何话了。
合上眼前,他只是颤抖着,摊开了自己的左手。
看见了那颗快要消失的掌心痣。
薛姑娘。
山水一程,幸而相遇。
从此你我,不再相见。
舟舟姑娘。
我已尽力,助你完成心愿。
望来世,幸福安康。
自此,他这一生,再无遗憾。
阿池扶着宋无眠,消失在了迷雾里,踏上了一条与他们相反的下山路。
一步接一步,踏上不归路。
走的时候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他来的那般。
阿清则被分给了崔映夜。
因为还要看好松绑后的柳莺,免得生出任何意外,但崔映夜又要顾着薛云遥,自然是需要一个人手的。
阿清都知道,她能理解师父担心薛姑娘,害怕崔映夜顾不上来。
但师父怎么不问问她。
问她舍不舍得离开师父。
这条下山路,每个人都怀揣着心事,都走得很痛苦。
崔映夜背着薛云遥,跟在柳莺与阿清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走在绝不会打滑的路上,免得摔倒。
他皮糙肉厚,自然是可以摔下去,但薛云遥不行。
此时的薛云遥安安静静地趴在崔映夜的身后,脑袋轻轻地贴在他的耳边,他步子走得很慢,而她也并未因下山路陡而被迫摇晃。
崔映夜回想,明明在前一天他们还在争吵,哪怕知道是伪装,但他们俩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瞧对方不顺眼。
但好像,慢慢地,一切都变了。
至少他的心变了。
而不变的是,崔映夜身上穿的还是初见薛云遥时那身石绿圆领袍,府里的下人常说他对这件衣裳情有独钟。
其实崔映夜也说不上缘由,大抵是侯府设宴那日遇见薛云遥时,她也穿的是青绿衣裙,自那以后,他便对绿色多了关注,也为自己的一件普通的石绿衣裳添了些异样的情绪。
那时,他确实不喜薛云遥。
尤其是,听到些流言,看出薛云遥对罗家二公子罗长青的一点小心思后,心底更是说不上来的……厌恶。
至少那时的他,确实该觉得厌恶。
狠辣无情,仗着家世,欺负他弱不禁风的妹妹,还以清誉和面子为由,让这件事没有被追究。
所以,就算是为了他妹妹,为了侯府,他也不想见到薛云遥活得好。
崔映夜目光落在走在面前的柳莺身上,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暗暗痛骂曾经自己真是眼瞎。
黎明时刻,破晓时分。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撕破了层层白雾,驱走大地上的所有黑暗,撒下的一点光亮,照亮了前路。
迷雾渐渐散去,崔映夜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
“少爷——”
是如月与千峰的声音。
前一日崔映夜叮嘱,让他们二人定要快些回去跟崔瑾与林鹭说清原因,叫侯爷与侯夫人不要担心,第二日天亮便会回家。
虽然千峰和如月相信以小侯爷的身手和薛小姐的才识,哪怕遇见危险定能迎刃而解,但辗转一夜,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天还未亮就出了门,早早上了山,幸好恰好与他们遇见了。
“二小姐,你脸上怎么还有疤痕?”千峰先注意到的是走在前面的“崔南雪”,见到其受伤,定是要关心的,他在心里暗暗想,可别真是碰到什么意外了。
阿清抬眼望着柳莺,微微蹙眉,这是昨夜小姐与崔公子在她脸上留下的,伤势不重,只是留下了点疤。
她有些担心,万一柳莺破罐子破摔可怎么办。
阿清多虑了。
柳莺还想多活几日,自是不会再更多地暴露自己,面不改色道:“不小心划伤的。”
由于柳莺回答得极其轻松,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往往有些时候,说的越少才是最不容易惹人怀疑的。
千峰与如月自是识不出任何端倪,只是一位点头。
沉重的脚步声慢慢传来,千峰先看见自家少爷缓步下来,便扬声:“少爷——”
如月自然也是兴奋的,毕竟终于又可以见到小姐了,她晃了晃脑袋,将身子凑近了些,没看到有其他人跟着下来。
只是注意到崔小侯爷身后背着的人,静静地贴在他背后。
正是她的小姐。
“我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如月三步并两步,赶忙走了上去,生怕小姐出了什么事。
连连唤了好几声,小姐都未回应,如月慌了神,又想起前些日子崔小侯爷总欺负自家小姐的画面,一时间嘴快,顾不上什么尊卑。
“崔小侯爷,可是你又把小姐气病了?小姐本就体弱……”如月嘴巴歇不下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小姐的关心。
“诶诶,你这丫头,没看到我们家少爷还背着少夫人吗?肯定不是吵架啊,况且,少爷自己也还病着呢。”千峰自然是要为自家主子撑腰的,哪怕他也怀疑是少爷把少夫人气病了,但总不能叫旁人听了去,免得让少爷被人指摘。
说完这些话,瞧见面前叫“如月”的丫头气得脸都发红,又不敢破口大骂,只能在心里委屈但样子,千峰咽了咽口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坚信像少爷这么温和的人,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所以千峰把目光投向了崔映夜,希望自家少爷能为自己争辩两句。
崔映夜的确开口了,千峰心提了起来,少爷终于要做出解释了!
“千峰,莫要立在此地耽误时间,接着往前走。”
话音一落,千峰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事实就是他想的那样。
少爷没有半点苦衷,就是他把少夫人气晕了的。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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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应了一声,跟在少爷身后继续下山,一路上,他瞥了如月好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丫头真可怜,竟然跟着她主子来到了少爷这种人身边。
想到这,千峰赶紧摇摇头,企图把思绪抛走,怎可在心里诋毁少爷?
若让少爷知晓了,免不了一顿责罚。
可并不需要等到千峰心思被戳穿的那一日,责罚说来就来了。
快到山下时,崔映夜的脚步顿了顿,千峰也跟着停了下来。
“千峰,你之前是不是想学我的那套剑法?”崔映夜声音压得低,以只有他们俩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千峰连忙点头,有些欣喜:“少爷竟还记得……”
“我不教你了。”
千峰愣了愣,半晌只说出一句:“啊?”
崔映夜没正面回答他,只是用耳朵蹭了蹭薛云遥的发梢,晃了晃身子,让她贴得更近些,也没看着千峰,接着往前走:“回去,学会客客气气说话。”
千峰不解地挠挠头,回去一路上都在心里想自己哪句话没说对,明明他一向对少爷和少夫人都很客气啊。
他埋着头,并未瞥见少夫人身边的小丫鬟。
自然也没想起自己方才为了维护少爷时,言语激动了些。
崔映夜的脖颈处传来薛云遥呼吸时带来的温热,像爪子一样挠在他心上,还留下了痕迹。
他不想承认自己究竟怎么了,只要感受到背后一只小小的薛云遥,心里就生出柔软与心疼来,甚至因为自己的人稍微凶了一下她身边的丫鬟,他都会想要责罚自己的人。
但又怕薛云遥以为他太无情,只能想些温和点的方式。
真奇怪,他有些想不通。
只要一到薛云遥的事情,自己为什么就会变得如此矛盾多思了?
这条下山路走得很慢,还未彻底走到山底,雾已经快要散尽了。阳光穿透了一切,洋洋洒洒落在树林里,嫩芽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山间的点点粉红在此刻更加引人注目。
阿清走在前面,扫清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障碍,用脚将石块移走,免得不小心绊住崔映夜,主要还是担心他背后的薛云遥。
柳莺走得随性,现下她明明被阿清盯着一言一行,但又觉得非常轻松自在,活在别人的面皮下太长时间了,她都快忘记摘下面具该怎么来呼吸空气了。走在路上时,她常常仰头,看群鸟飞过头顶的瞬间,幻想自己也能生出翅膀,回到她的家。
如月忧心忡忡地走在最后面,担心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又犯病了,想到这还要埋怨自己为何未随身那些药,可不能一直拖着。同时,她也在心里悄悄愤恨,恼怒崔小侯爷与他的侍卫竟好似一点都不心疼小姐。
千峰一直垂着头,细细揣摩少爷刚才的话,心里觉得委屈,但又不敢多问,少爷和少夫人最近关系不太好,自己可不能惹少爷生气。
这一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多言,但崔映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倏地,他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身影。
思净。
跟柳莺一起上山的丫头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