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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用药

作者:余一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舒放晴,暖辉初现。千山积雪融化,绿芽破土,黄鹂栖枝。恰逢才子重返,京城熙攘,各地尽是热闹之态。


    仲春时分,春辉降福,薛府上下浆洗除尘,迎春接喜。点点辉光洒进府里西侧院的一间屋内,说来奇怪,明是暖阳却驱不尽屋子里的压抑沉闷之气。


    “小姐,该用药了。”


    推开门便是满屋的寿阳梅香混着药物味扑面而来。


    病榻上,只着里衣的薛云遥轻抬眼帘,缓缓伸出双手,费力地撑着榻边才勉强坐起身来。她玉容端正,金黛秀丽,可若走近一看,能见其唇色苍白,满目憔悴,一副病弱模样。


    “小姐,已经开春了,想来你的病会好些了。”如月坐在榻边,一勺一勺给面前娇嫩却孱弱的少女喂药,听闻前些日子天寒府中小姐病得厉害,咳得停不下来,几度呕血,好几日都未曾进食。


    汤药中倒影着薛云遥的模样,她长睫微颤,眸中含有盈盈秋水,垂眸沉思,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是新来的吧。三年了,我自己都不敢奢望我这病能好。”


    她气息微弱无力,语气里满是失望无奈。


    “小姐,你可莫要这么说。如月相信小姐定会好起来的。”如月停下手上的动作,见面前少女眼含秋水,心里难免生出怜悯,“如月听闻三年前大夫说你最多一月就好,怎么现在都还未休养好?真是庸医,定是给小姐开错了药,害得小姐病了这么久。”


    “你听错了,大夫是说我最多活一月,真是让人想不到,我竟撑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之后还能活多久。”薛云遥轻轻拂去眼角泪滴,一举一动,皆惹人心生悲怜,“等我死后,那些首饰珠宝便都分给你们吧。”


    如月眼眸闪了闪,但须臾后,直直跪下身低头道:“小姐说的什么话,你人美心善,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死后,也不知道谁会记得我。”薛云遥没有回应如月的话,木讷地盯着碗里的汤药,语气愈发微弱了,“你起来吧,不用跪的。”


    “整个京城都知道老爷最宠爱的便是小姐了,大家都会记得你的。”如月从地上站起后几乎脱口而出,这京城谁人不知丞相薛恒正妻走得早,此后从未纳妾,于是对独女薛云遥甚是宠爱,给她用的便是京城最好的,是无数女子羡慕之人。


    薛云遥闻言并无太大触动,只是缓缓闭目,轻声道:“好了,我身子有些不适,你先出去吧。”


    “可是药还没喝完呢。”如月着急举起碗勺,却听少女咳得急,想来还是不要再打扰了,便只好放下碗勺匆匆站起身来。


    如月出门前,目光落在屋内的瓷盆上,见里面寸草不生,只余一盆废土,便忍不住低声嘀咕:“其他屋里都长出来了,怎么偏偏这盆花长不出来?”


    合上门的前一刻,如月还不忘扬声叮嘱:“小姐有事唤我便好。”


    ……


    屋里屋外景不同,一门足以隔明暗。皮囊之下,皆是伪装。问苍生,何人能辨神鬼异?


    方才还病重柔弱的薛云遥睁开眼,似水明眸淡漠地瞥了一眼榻边的汤药,嘴角微扬,嗤笑一声。旋即,她步伐轻盈,举着药碗径直走向瓷盆前,缓缓把剩下的药倒进土壤里。


    被药滋养的土壤,肯定是长不出花的。


    见碗里一滴不剩,薛云遥细眉一挑,嫌弃地放下碗勺,忽而想起方才来的下人模样,那人应是没来多久,全听进去了府里的各种谣言。可这些话到她耳边只觉可笑。


    宁愿用耳朵听,却不肯用眼睛看。既如此,便多听些吧。


    薛云遥笑容愈发灿烂,眉眼弯弯。那盈盈双眸,如窗外春光般夺目,可眼里却尽是薄情。


    她眼眸一冷,望向碗勺,余光里是为她求福的神像。神魔皆为人心所幻,而她从不信人心。


    何人能渡她佑她?唯有她自己。


    ……


    猛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四周的鸟儿都受惊飞远,落了几片新叶。


    西侧院的下人们纷纷大惊失色,只因这声音是大小姐薛云遥屋里传来的。


    如月跑得最快,心里直跳。她原是该守在门口的,但无意间听到旁人在议论之后宁昌侯府设宴一事入了迷,寻思离开一会应该无碍,便走远了些。


    谁料小姐屋里竟发出声响,况且,虽隔些距离,她还清楚听到碗被打碎的声音,心里更是恐慌极了。


    如月再度推开门,到了屋里,只见自己侍奉的小姐倒在地上。小姐此时脸色煞白,乌发凌乱,屋里满地皆是碗勺的碎渣。


    她被吓得双腿发软,浑身发颤地往前凑近一看,竟看到了小姐手上的划伤,渗出点点腥红,应是方才被碎渣所伤。


    倏地,她惊得瞪大双目,张口结舌,双腿连连后退,险些两眼一黑。远远听闻身后一声呵斥,震得她四肢无力,直接跪下身去。


    “这里出何事了!”见四周围了不少人,管事的刘妈妈匆匆赶来,目光落在小姐手上的伤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环顾四周望见一侧跪地的如月,皱眉怒斥道:“不是让你这丫头照顾好小姐吗?怎会如此!”她已在薛府多年,处理过诸多事宜,但今日语气里到底还是夹杂了些不明之味。


    如月张口结舌,只是不停落泪,半晌才泪眼婆娑得扭过头,满眼通红望向自己的远方表亲刘妈妈。昔日,她沦为孤女,寻到刘妈妈,得知薛府小姐虽然孱弱,但性子温和,应是个好服侍的小主,便哭求来府伺候。


    谁料才来没几日,竟出了如此大的事,若小姐真出了事,定是少不了责罚,指不定还会被逐出府,甚至被发卖。


    “沅沅这是怎么了?”薛恒的声音从后传来,语气带有怒意。这一声如晴天霹雳,砸在如月身上,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薛恒身上还穿着官服,行色匆匆,额间有汗,应是慌张赶来。见如此景象,他连忙欠身扶起薛云遥,关心问道:“沅沅可还好?定是这些丫鬟没将你照料好。”


    他满目皆是真切,担心焦急之意一览无余,见薛云遥未言,便连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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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垂眸低语:“都是爹不好,没能常陪在沅沅身旁。”


    薛云遥咳喘良久,伸出瘦弱双手轻推薛恒,摇摇晃晃想要迈开腿,但仍因力不从心走得缓慢,一步一步迈地沉重惹得身旁的人皆忧心不已,尽是紧张模样。


    她拒了旁人的搀扶,对着薛恒浅笑摇头:“父亲,沅沅不怪你,也不怪如月未伴我左右,是我以为身子好些了,想要自己尝试起身用药。”


    忽而,少女嘴角落了下去,眼里又生出波光,背过身去,拂面抽泣。她声声哭啼如泣血,窗外辉光渐渐散尽。


    薛恒望向少女背影,抬手拭去眼角泪水,颤声开口:“沅沅你可莫要这么想,是否有何想要之物?爹都买给你。”


    薛云遥虚弱地撑着一旁木桌,咳声不休,目光落在桌上白玉镶珠云纹佩,良久后才虚弱开口:“父亲……沅沅想去两日后的宁昌侯府宴席。”


    还未等父亲开口,薛云遥颤抖着转过身,泪痕尚在脸颊,涩声道:“父亲莫要担心沅沅,这些日子我在好好用药调养身子,今日已能站起身走路……”


    忽而,她垂下头,额间碎发落在眉宇间,两滴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哽咽道:“说到底,沅沅只有唯一一个心愿,便是想趁年华……再见一见罗二公子……”


    说完此话,薛云遥便憔悴无力地瘫软跪下身,恰好露出手上伤痕。她像风霜后将折之花,飘摇无助,惹得人心疼。


    薛恒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弯下腰扶起女儿,实在不忍见其如此痛苦悲伤,只好回应道:“爹答应你,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你既然想去,便允你去吧。”


    少女才难得欣喜一刻,转瞬又蹙眉闭目,一副疲倦不堪,昏昏欲睡的模样。于是,薛恒将其扶至榻上,为其盖好被褥,点上寿阳梅香。


    见薛云遥神色放松了些,应是稍稍好转了。半晌后,薛恒才站起身来,阔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般冷眼看向跪地的如月,又抬眼环顾四周的下人,神情肃然,怒声道:“无论出何原因,只要未照料好小姐,便要打二十板子!”


    此话一出,霎那间,如月目光呆滞,心如死灰,瘫软在地,浑然不知是如何被人拖下去,也不知家主是何时离开西侧院。


    直至她挨上板子才回过神,痛得她撕心裂肺哭喊,一板子落下便是痛入骨髓,二十板子,岂不是快要了她的命……


    就在如月被打得快要神志不清时,恍惚间,薛云遥虚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如徐徐清风,又如细细水流。


    “别打了,放过她吧。”


    那一刻,如月抬头时,仿佛见到了神明降世。本是亲人的刘妈妈未多说一句,反而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关心她这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


    自此,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为报今日之恩,愿一生追随并护好小姐。


    殊不知,那神明戴着面具,其光只是幻影罢了。


    面具之下,少女在阴影里笑得肆意又灿烂。于她而言,玩弄人心,真是一两句话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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