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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失联

作者:穿林听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城已连下三天雨。


    雨不算大,但很黏人,连带着阴云密布,昏沉沉的天终日压顶,偏偏又不凉爽,把散不开的热气全挤在了半空中。


    这样的天气,一出门就会沾上满身湿热,像陷在了苔藓里。


    空旷的咖啡厅,只有谈舟和冯臻坐在窗边。


    冯臻的眼眶始终是红的,噙着泪花,但没有落下。她攥紧手里的丝巾,指甲已经磨开了几根丝线,手心更是被掐红了一片。


    但她一动未动,始终看向谈舟。


    谈舟的眼睛盯着杯中翻出的白色泡沫,转瞬炸开时,连声音都没有。


    他脖子有些僵硬,又泛着酸,但他不想抬头。


    “小舟。”


    冯臻唤他。


    谈舟没有回答,抬手拿勺子搅动起来,想把杯子里的泡沫全部搅开,但越搅越多,金属叮当碰壁的声音扰得人心烦。


    “小舟……”


    她又叫了一声。


    声音弱了下去,也有些畏缩。


    这次谈舟抬起了头,但视线转向了窗外:“泊宁女士,关于画展的各项事宜,我上次已经和您的经纪人说清楚了,她可以和我的妻子直接沟通。时间还早,您没有必要亲自回国,更没有必要见我。”


    谈舟当面叫出“泊宁”这个称呼后,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泊宁,泊宁。


    是希望他能到达安宁吗?


    真是讽刺。


    “小舟,你结婚了。”冯臻强挤出一个笑容,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忽视掉他的疏离,“恭喜你。”


    谈舟感觉愈发气闷,呼吸频率时快时慢,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听到冯臻问能不能见他一面时鬼使神差地应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但现在也不重要了,显然,他什么都听不到。


    “您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冷漠从眼角带出,双手环在胸前,因为身高的原因,看向冯臻时,眼神总是微微向下。


    “小舟。”冯臻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一些,“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对你说什么。”


    谈舟能理解。


    即便是母子,二十余年未见,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也一样。


    “那就不要说了,我先走……”


    “你恨我吧?”


    谈舟起身的动作僵住,呼吸也旋即停滞。


    他看着地面,没有回答。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我的。”冯臻的手攥得更紧了,这样,她才能平稳地说出这些话,“我只是控制不住……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亲眼看看你。


    膝盖朝外的一双腿下意识回挪,谈舟坐正了一些。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见过你之后,我会走的。所以如果……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都会告诉你。”


    谈舟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缩了缩,渐渐蜷成了一团。


    良久,他平静地开口:“我原本有很多问题。”


    “嗯。”


    “但我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问题的答案,无非是你的经历,你的痛苦,你的选择,可那些与我无关,你也没有让我参与。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我的经历、我的痛苦,所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好了。”


    “什么?”


    “你后悔过吗?”


    冯臻睫毛颤动,手上一松。


    她怔了很久,似乎在思考如何将答案说出口。


    最终,她咬了下唇,微微低下视线,摇了摇头,小声。


    “我不后悔。我对你很愧疚,但是,我不后悔。”


    “那就可以了。至少,你的选择没有折磨两个人。既然如此,在你心里我应该没那么重要,那我们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就这样吧。”


    谈舟再一次收起了手,抓起一旁的外套。


    “可是,小舟。”


    冯臻没有动,依旧垂眸看着桌面,出声叫住了他。


    “我只是想活着。”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谈舟耳边。


    他不解地看向她,正迎上冯臻抬起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歉疚,有不甘,也有饱经风雨的韧劲。


    “我只是想活着。”她一字一句,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可以吗?”


    -


    冯臻是不折不扣的政商联姻牺牲品。


    当年,冯家的势力,无人不畏惧。作为冯家小女儿,冯臻一直被视为没有价值的花瓶,唯一的归宿就是挑一个对冯家有用的好人家,换一个好价钱。


    她22岁时,冯家挑中了鼎盛一时的谈氏。


    那年,谈昇24岁。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订婚宴,第二次见面是在民政局。冯臻心知肚明、却又毫无反抗余地地,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可是,婚后的日子比她想象中更像炼狱。


    谈昇不爱她,甚至眼里根本没有她,他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任务,给谈氏换来好的资源。他像例行公事一样让她怀了一个孩子,然后,冯臻就彻底成为了谈家的透明人。


    因为身体不好,怀孕之后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坚持画半小时画的精力都没有,时常呕吐、晕倒,只能将画室完全搁置。


    谈昇每天都忙到半夜才回家,以避免影响孕妇为由,搬到了另外一层住,最长的一次,两人同住一栋房子,却一个月都没有见过面。


    对冯臻来说,生活就像一滩冰冷的死水,她知道自己会被凝固、被冻死,可她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这样的状况在生下谈舟后到达了顶峰。


    意料之内的,冯臻患上了产后抑郁。这件事,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谈昇到底知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只是用一贯的冷暴力来对待她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


    他不与她争吵,也从未对她动手,可冯臻每一天,每一天,都觉得自己要被他掐死了。


    所以后来她真的想死了。


    活着痛苦,还不如死了。


    只是谈舟……


    还有谈舟。


    冯臻经常在失眠的夜里看着熟睡的谈舟,看着看着,便觉得可笑。


    她连命都顾不上了。


    却怕他永远失去妈妈。


    最后,冯臻给自己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抛一枚硬币,正面就活,反面就死。


    她扔向空中,看着命运翻转着下落。


    入魔一般,她没有伸手去接,任由硬币掉在地上,滚落进床下。


    她没有看到结果。


    但她有了决定。


    她跑了。


    跑向自由。


    她没办法带上谈舟,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一刻,她只想挣扎着活一次,而想要活,就得扔下一切,包括她的身世,她的名字,也包括谈舟。


    她要先成为她自己,才能有命成为他的妈妈。


    为了躲避冯家和谈家,冯臻拜托朋友做了假身份,直接出了国,跑到冯谈势力波及不到的澳洲。她一边卖画挣钱,一边养病,生活终于归于平淡。


    她不是没有想过联系谈舟,但联系他就会暴露自己,冯臻最终还是狠下心,彻底消失。


    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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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业稳定后,她再想联系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没有资格了。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甚至可以说,她不配做一个妈妈。


    她注定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对谈舟忏悔这段永远无法弥补的时间。


    可她救活了自己。


    所以,她不后悔。


    -


    一连几天阴雨不断,舒屿都尽量在天黑前下班回家,今天实在开会开得晚了些,结束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所以她连忙往回赶。


    刚进家门,鞋还没换完,舒屿就急着朝屋里喊着。


    “谈舟——我回来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第一款产品想做舒繁游乐园IP嘛,这样还能蹭蹭我们家的热度,今天我和Aria说了,她也觉得不错,我们算了一下,一切顺利的话,能赶着明年春节上市!”


    “对了,清姐今天跟我说,明峰又来联系了,还是想挽回一下合作,他们说程衍已经被开除了,上了明峰和舒繁的黑名单,他在这一行算是混不下去了。啧,活该!”


    “还有啊,跆拳道老师今天问我,咱俩这周末要不要上课啊?这段时间太忙了,都缺了好几节课了,老师说再不去就要全还给她了!”


    舒屿一边吊着嗓子碎碎念,一边收拾换下的衣服和包,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热水,顺便撸了撸路过的小黑。


    可直到她无话可说,才发现,谈舟一声都没有回应过她。


    舒屿疑惑地往谈舟的卧室走,推开门,漆黑一片。她又转到隔壁书房,门缝透着微光,她以为谈舟在里面,可进去才发现,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台灯未关。


    舒屿走到客厅,试探着喊了一声:“谈舟?”


    她心下疑惑,又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外面一直下着雨,除非有急事,谈舟不应该出门。


    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关机,舒屿的心越揪越紧,咬着的一点唇角都快渗出血来。她翻了翻记录,才发现谈舟从中午提醒她吃饭后,就再也没有发过消息了。


    他从来没有失联过。


    舒屿紧紧攥着手机,给能联系到的他的朋友都打了过去,可大家都说不知道他在哪。


    一时间,所有情绪一股脑翻涌上来,扼住了舒屿的喉咙,她直觉谈舟一定出了什么事,顾不上那么多,抓起车钥匙就飞奔出门。


    从谈氏,到孤屿,再到他常去的几个酒吧,甚至连展馆舒屿都去了,可哪里没有谈舟的影子。


    她坐在车里,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去一趟谈家老宅,就在这时,韩翎给她拨回了一个电话。


    “有消息了吗?”


    舒屿接起便问。


    “不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去了那里,但是……”


    “发给我。”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位置,舒屿皱了皱眉,猛地踩下油门。


    -


    破败荒芜的社区公园,杂草遮住了滑梯的出口,秋千上满是铁锈,远远望去,像时间留下的血迹。


    无星无月的阴天,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只有一盏路灯投着昏黄的暗光,撕裂出一角真实。


    舒屿看到了休息亭下坐着的人。


    公交车站一样的小亭子,头顶挡板只有短短的一截。谈舟一动不动地坐在细窄的长条椅上,黑色西装搭在一边,衬衫被淋湿成半透明的颜色,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腹肌纹路一览无余。


    他似乎僵住了,完全没有看到舒屿。


    舒屿撑着伞,深吸了一口气,向他奔去。


    “谈舟。”


    雨伞倾倒,她将他抱了满怀。


    “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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