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舟看着舒屿朝自己伸出的手。
她不急不躁,视线没有往程衍身上偏一丁点,全然注视着他。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眼神却温柔得像水,无声安抚着他的愤怒。
她耐心等待着,没有一声催促。
猎豹看到了驯服他的主人。
谈舟终于缓缓松开手上的劲。
程衍在地上抽搐了一下,脸歪向一边,摔碎的眼镜窘促地掉在一旁。
“怎么回事?”
舒屿正要拽着谈舟起身,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凌厉的女声。
她心里一凉,尴尬又僵硬地回身。
围在一起的员工们纷纷向两侧让开,舒亦槐神情严肃,笔直地走到舒屿面前,周遭顿时寂静。
她盯着依旧半跪在地上、眼神晦暗的谈舟,至少半分钟没有说话。
良久沉默后,舒亦槐抬起头,扫视一圈,语气平淡,但充满威严:“你们都不用工作吗?”
此话一出,人群作鸟兽散。
舒亦槐瞥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舒屿,冷声:“你俩跟我来。”
在她转过身后,舒屿终于喘了一口气,赶忙拉着谈舟起身,然后小声安排傻站着的一群保安:“快看看人啊,没死就赶紧抬走,不行就送医院,有事跟杜队汇报。”
一边说,一边撵着舒亦槐的脚步往电梯走。
电梯里,两人站在舒亦槐身后,看着楼层越来越高,大气不敢出。
谈舟终于清醒过来了,显然他也意识到第一次和丈母娘见面就是自己红着眼打人的场面,实在谈不上愉快,所以只能选择闭嘴,听天由命。
他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从身侧传来,扭头看去,舒屿正用眼神很吵地跟他说着什么,眼珠子快转飞了。
舒屿:你快说话啊!
谈舟:我还能说什么?
舒屿:那也不能就这么尬着啊!
谈舟:我没经验。
舒屿:难道我有经验?
无声的架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电梯到达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舒亦槐没看他俩,径直走了出去,舒屿赶紧跟上,讨好地挽住舒亦槐的胳膊。
“妈,你怎么下来了。”
舒亦槐冷哼一声:“公司里快出人命了,我还得装聋作哑吗?”
舒屿被怼了回来,心里很苦地骂着多嘴传话的人。
“那个,您还没见过谈舟吧。”舒屿积极地帮舒亦槐推开厚重的大门,趁机给谈舟一个眼神让他赶紧上前,“正好,带他跟您打个招呼。”
舒亦槐没有搭腔,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合掌看着两人。
舒屿在背后悄悄推了谈舟一把。
谈舟猝不及防地往前迈了小半步,下意识张了嘴,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没有发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舒亦槐。
是应该叫“妈”吗?
谈舟这辈子都没有用过几次这个称呼,显然,他很难从容地说出这个字。况且,看舒亦槐的眼神……好像也并不怎么想认他这个女婿。
可也没有其他称呼能形容他们的关系,谈舟第一次感受到脑子不够用是什么感觉,最后,只能沉着声线道了一句:“舒总。”
舒亦槐似笑非笑:“这么生分啊。”
舒屿了解谈舟的过往,自然也意识到了他的窘境,所以很快为他解围。
她小跑到舒亦槐桌前,蹲下身,手肘撑在桌上歪头卖萌。
“妈,我就说他帅吧。”
舒亦槐懒得理她,眼皮一搭,向下看她:“那你有没有看到这位帅哥的手在流血?”
舒屿一惊,立刻站起身,看向谈舟的手。
果然,他左手上两道血痕,正沿着指缝缓慢延申。
肯定是被程衍的眼镜碎片划伤的。
方才现场太乱,舒亦槐又突然出现,舒屿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柜子里有药箱。”
舒屿听到舒亦槐的话,急忙去取,不由分说地拽着谈舟在沙发上坐下,眉头紧蹙,一双圆圆的眼睛皱成了三角形。
谈舟想拦住她的动作自己来,因为他看到舒亦槐在舒屿给他上药时眯起了眼,脸上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表情。
但舒屿根本不理睬他的暗示,还在他试图抽回手时抬头凶他一句:
“别动!”
谈舟乖乖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不动了。
消毒包扎之后,舒屿把他拽起身,仔仔细细转着他检查了两圈,确认没有其他伤口才放心。
“所以,现在有人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舒亦槐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舒屿正面朝谈舟,所以背对着舒亦槐,她偷偷冲他吐了吐舌头,撇着嘴摆出一个哭唧唧的表情,然后又一秒转换成明媚的笑容,转身朝舒亦槐轻松道:
“哎呀,我本来没想让您知道的……”
谈舟看着她三言两语解释着程衍的事,目光渐渐温柔。
轻风穿过半开的窗子,拂起她耳边的碎发。
两人和好后,舒屿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过程衍,所以她说的这些事,谈舟心里都清楚,也知道她有多烦。但她和舒亦槐讲述时,却只是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避重就轻地说着。
可母女毕竟是母女,舒亦槐在舒屿的话中脸色越发沉。
舒屿话音落下,舒亦槐就问道:“怎么不早和我说?”
“不想影响明峰的合作嘛。他只是个不重要的角色,我想着等考察结束他走了就没事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舒亦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拨了一个电话。
“陈清,明峰的合作取消。”
简短两句之后,便挂断了。
舒屿目瞪口呆:“这不是舒繁今年最大的合作吗?”
“嗯,那也取消。有这样的员工,明峰不值得信任。”舒亦槐端着茶杯,抿了口,“就算没有你的这层关系,单他骚扰顾筠的事,我也不会继续合作。”
谈舟听着两人对话,内心不由得佩服舒亦槐。
舒繁能有今日,绝不是只靠老舒总打下的基础。一个是非分明、处事果断的掌权人,不可或缺。
说话间,舒亦槐的电话又响起来。
舒屿看着舒亦槐皱了下眉,但又很快恢复平和,最后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放下手机。
“视频在网上传开了。”
舒屿一听,赶忙拿出手机来搜。
果不其然,现场有人拍了视频,传到了社交平台上,评论区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舒屿刚才因为闭着眼睛,所以没有看到谈舟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将程衍打倒的。
在视频里,她透过交叠的人影,第一次看到当时的谈舟。
他穿过人群向她跑来,眼神中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毫不犹豫地攥住程衍拽着她衣领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折,拳头紧接着落在他脸上,力道狠劲,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看着是真的动了杀心。
舒屿心下微动。
她咬着唇角,来回看了好几遍。抬起头后,她看向谈舟,对方正偏着视线,躲开她的注视。
“你还……”舒屿的目光似平静的火山,藏着岩浆涌动,“挺会打人的。”
谈舟无奈,却又忍不住松开抿起的唇。
这是好话吗?
舒亦槐没有看他俩互动,低头发着消息,很快,敲门声起,大门再次打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出现在门后。
“杜队!好久不见!”
“小屿,你没事吧?”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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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
杜蔷询问过舒屿的情况后,转身走到舒亦槐桌前。
“舒总,您叫我。”
“嗯,让你手下的人抓紧调监控,看一下刚才都有谁拍了视频,我和各部门总监都说过了,你把名单给他们,他们会督促各自员工删除视频。另外,信息和公关那边在处理已经流传出去的视频,你们一起配合。一会儿发个通知,所有人禁止外传今天的事情,否则按损害公司形象处理。”
“好的舒总,我马上去办。”
杜蔷领了任务就退出办公室,舒屿适时宽慰着舒亦槐:“安心啦妈妈,杜队长最靠谱了。”
“我是不放心她吗?我是不放心你。”
舒屿又被说了,心里怪自己多嘴,双唇紧紧闭上,抿成了一条缝。
“行了,没事就走吧。”
“好嘞。”
舒屿牵过谈舟手腕,识趣地往外走。
“等会儿。”
“嗯?”
“你周末回家吗?”
舒屿本来下意识想说看情况,但是一想舒亦槐现在因为自己心情不怎么美丽,所以很谄媚地夹着嗓音答应道:“当然回呀~我可想您呢。”
舒亦槐翻了个白眼。
停顿两秒,她似乎有些别扭地开口。
“你也跟着来吧。”
舒屿见舒亦槐的眼神往她身后瞥了一下就闪开了,还没理解是什么意思,正想问这个“你”是谁,忽然想起谈舟在自己后面站着。
她张圆了嘴,回头看向同样刚刚反应过来的谈舟。
她拿手肘戳了下他腰,示意他赶紧应声。
“好的,舒总。”谈舟被催促着回答,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奇怪,不自觉地补了一句,“谢谢。”
于是被舒屿一直笑到了车上。
“‘谢谢’是什么鬼啊,你怎么没事就说谢谢?”
谈舟刚刚经历过一场挫败的“见家长”,此刻很颓丧地靠在副驾驶上,合着双眼,不想理人。
舒屿笑够了,转过脸,眼底亮晶晶的:“不过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尾音落下许久,谈舟没有听到舒屿的声音,睁开眼睛,正对上她浅浅弯着的唇角。
“谈舟,谢谢你。”
谈舟收紧了核心,坐直些。
“不用谢。”
舒屿的神色褪去随意,目光缓缓、缓缓坠下,仿若落入了幽静的潭水。
她不是心大到对今天的事毫不在意。
她不是不害怕,相反,现在想起程衍拽起她的那个表情,舒屿的后背还会渗出冷意。
但她不想让舒亦槐担心,所以一直强撑着。
车里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舒屿终于能放肆地袒露她的情绪。
就在刚刚,她意识到一件事情。
即使她是天地不怕的舒屿,在绝对的体型和力量压制前,她也会束手无策,也会身体僵直。
她非常、非常、非常厌恶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学跆拳道。”
谈舟闻声看去,发现她已经效率极高地开始在列表里搜索能介绍老师的人了。
“或者柔道,空手道,散打,什么都行,总之我要学。要不然找杜队教我?她好像会的很多。”
舒屿自言自语着,手指飞速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那我跟你一起。”
谈舟插道。
舒屿闻言抬头:“你也要学?”
“嗯,给你当陪练。学成了,给你打辅助。”
舒屿看着他,睫毛忽闪。
瞧了一会儿,她收起手机,抬起右手,两指在他额头上一敲。
“先把伤养好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