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你想什么呢?”
御花园里,洛成玉新摘了一朵含苞带露的蕊红花朵戴到头上。她刚一转身想给母妃看,却看见母妃哀愁的神情,尽管母妃在察觉到洛成玉的视线后及时将哀愁从眼中抹去了,但洛成玉依旧捕捉到了。
自从几天前,在御花园碰上了那个看起来凶凶的武将后,母妃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年幼的洛成玉实在不明白母妃在担心甚至是害怕什么。
但贵妃无法向洛成玉解释。
那种来自男人眼中的占有欲和侵略性,贵妃看过太多,只是没人敢像端王那样直白而不加掩饰。因为从前她是庄焕的女儿,后来她是皇帝的宠妃。她一直在被别人保护,现在,她的女儿也是。
贵妃差点忍不住流出眼泪来,她紧紧拥抱住洛成玉。
发髻上刚摆弄好的鲜花瞬间落下,摔进泥土里,上顶晶莹的露珠变成泥点子,破坏了花蕊的美丽。
“母妃……”洛成玉有些喘不过气了。
“成玉,”贵妃的声音从洛成玉脑后响起,她声音时断时续,像是在压抑什么,“你觉得陆鸣怎么样?”贵妃心里的悲哀无处诉说,她想,一个女人能依赖的不过是父亲丈夫,所以她要给洛成玉定一个可靠的驸马。
“什么怎么样?”洛成玉听得云里雾里。
“选陆鸣当你的驸马怎么样?驸马……就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母妃你和宝林不也是要陪我一辈子嘛。”在洛成玉心里,陆鸣也挺重要的,但还没有到愿意与他天天腻在一起的程度。
“不,”贵妃艰难地解释,“我和宝林有可能没办法……算了。”贵妃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太过残忍,害怕刺痛洛成玉幼小的心灵,便又咽下去。“母妃只是想为你找一个能永远保护你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你丈夫。”
“为什么?”洛成玉不解,“我自己也可以保护我自己!”她用鼻子哼气表达不满。
贵妃却摇摇头,抽噎道:“我的宝贝女儿,我的傻女儿,我的成玉。”
总有一天,洛成玉会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丑恶,那时候,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又要如何自处?
也许那天贵妃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凄惨的结局,但她有了不详的预感,而她当惯了藤萝依赖他人而活,能留给女儿的不过是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和一个密盒。
这盒子原是妹妹月莹对姐姐甘愿代替她进宫而感激愧疚,将装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药方的盒子送给姐姐。
那天,贵妃搂着洛成玉好久好久,直到洛成玉在一片熟悉的温度里睡着了。
夕阳将她们都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像一簇拥抱在一起的黑色火焰,最后隐没进黑暗里了。
“母妃……对不起。”洛成玉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梦中的情景。原来母妃隐藏了那么多心事,可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后来母妃逼着她去练剑去学武,可是她不感兴趣,三天两头地喊累,抱着母妃撒娇不肯去日头下扎马步,母妃是想她变得更强大的,可她却不知母妃的良苦用心,还赌气说母妃是不爱她了,才逼她去学她不喜欢的东西。
洛成玉哭了太久,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又痒又痛,她没法看清是谁在抱着她,就像母妃哄她睡觉时的那样,还有相似的香味萦绕。
好像只要洛成玉去幻想,就可以短暂回到从前的幸福时光。
想到这,洛成玉眼泪不争气地流。
他温柔地替洛成玉拭去泪水,不知厌烦。
于是,洛成玉在心底响起声音:
母妃,不必要心如冷铁的驸马才能敌得过她的泪珠子,会心疼她眼泪的人也可以。
洛成玉不敢再哭了。
每次抽泣,她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无措和心疼,肯定还有宝林的愧疚后悔,也有小果儿的担心。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把脸埋进江蝉怀里,收住了心底情绪的闸门。
她的眼泪早该在出嫁那一天流尽了,她不能再这样软弱。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叹了口气,接着,她整个人被怀抱着往上托了托,后背的手有规律地轻拍着。
“成玉,你母亲不会责怪你的。”江蝉开口,“没有人会责怪你。”
他小时候,没人教他闭气的本领,一个人不小心过了正阳门,差点被瘴气毒死,连师父那么个老古怪都没有责怪他乱跑,因为师父教课还没教到闭气这一章,他也忘了嘱咐弟子不要随便跑到正阳门的另一边去。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的无助实在太多太多了,不能以现在的眼光去衡量一个孩子的选择,那样太苛刻和不公。
于是江蝉努力学习师娘给他唱儿歌的场景哄着洛成玉,尽管师娘很少抱他,但他仍笨拙地回忆着、复刻着。
好像真的有用,洛成玉逐渐睡着了,江蝉也有些困,但身上的疼痛阻止了他入睡。
他必须再回扬州一趟,用尽全力去寻找线索,查找解药,不然他性命堪忧。如果他死了……江蝉决定先不告诉洛成玉他要去做什么,仍旧把洛成玉托付给宝林,若是能找到解药他便回来找洛成玉,由她来决定是否要和他离开;若是他没找到解药,那便让洛成玉觉得他是一心闯荡江湖的狠心浪客吧。
这之后的几天,洛成玉再没有哭过,宝林和小果儿变着法地给洛成玉做好吃的、讲笑话,洛成玉也很配合,每次都把食物吃得一干二净,小脸都跟着圆润了不少,增添了几分娇憨。
她开始重新跟着宝林练习扎马步,每天练得双腿打颤才停下。在洛成玉起早锻炼的时候,江蝉也起身了,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她替洛成玉擦擦汗,却被洛成玉推开。
她说:“等会儿我自己来擦吧。”她决心要独立起来。
江蝉默默收回手,什么也没说。
仿佛那日过界的亲密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两人都没有再提及。
一日,江蝉把看起来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洛成玉叫到身边,和她言明自己要离开的念头。
出乎江蝉意料,洛成玉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
反倒是江蝉不得不把提前在肚子里编好的一堆安慰咽下去,回味起来还有些苦涩。
竟没有不舍吗?
江蝉忽觉得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了。
“你一定要保重!”洛成玉笑笑,“如果你以后有时间回来看我的话,记得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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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份武功秘籍。”那时候,她应该已经跟着宝林打好基础了,再加上江蝉不时点拨几次,她一定能成为母妃期望的那种可以不被风霜摧折的青松。
只是……洛成玉暗自压下关于江蝉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追问,她不该再那么依赖江蝉了。母妃从前和她说只有她的丈夫能永远保护她,但是洛成玉觉得不是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洛成玉给自己打气,不再去注视江蝉的眼睛。
于是,在无言中,江蝉一人重新出发。本该一身轻松的他却回了两次头,每一次,脚步停留的时间都更长。
江蝉离开的那天下午,洛成玉忽然泄力,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没要小果儿搀扶,她一个人站起来,平静地蹲了一会,然后洗衣服去了。
时间飞速而过,转眼已经是盛夏了。
洛成玉能感觉到腿部和手臂的肉开始变硬,也变得更有力量了,她竟然也能劈开一捆柴火,这样的变化让她欣喜,和江蝉离别的悲伤终于被渐渐冲淡。
她手上开始长茧子了,变得粗糙而坚硬,就像江蝉的手一样。洛成玉没事的时候喜欢趴在窗边看院子里新搬来的一个宽口缸,里面移来了荷花和小鱼,远远的,有一股清凉之意。
“玉儿姐姐!”小果儿兴奋地跑进来,“我买了果干,给你吃。”
“太酸了。”洛成玉兴致缺缺。
“啊?只是跟你来的剑客就很喜欢吃呢。”小果儿跳上另一边的椅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扔着果干,“上次我给他拿去一点,他全吃光了。说起来,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江蝉临走前留给小果儿一本书,让他自行参悟,他在一个月前就都学会了。
“是啊,”洛成玉低声,“第九十天了。”
这时,宝林从外边回来,小果儿迫不及待拥上去,却被宝林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怎么了宝林哥?”小果儿担忧。
宝林拉着小果儿进了屋。
洛成玉直觉这事应该和自己有关,便从窗户转移了过来,坐到桌子旁。
“今日我进城了一趟,不知为何,城里忽然又多了铁甲军的人在帮着金吾卫搜查公主的下落。”
本来,赵麟寻找洛成玉的人手已经渐渐少了下去,不知为何,突然又开始急切地派人寻找了。这兆头让宝林觉得不详。
其实原因很简单,赵麟过度贪图享乐,生了一场急病,病愈后大为惊慌,急诏天下方士进宫炼丹,逼着庄氏进献滋补养身的丹药,但总是见效慢,他便又想起洛成玉来。
“不过公主你放心,除非他们踏平我的尸体,否则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落入赵麟之手!”宝林信誓旦旦,在场的没有人会质疑。
但洛成玉听了并不能安心。
宝林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她了,就算是还母妃的恩情,也早就还完了,他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生活,还有一个亲似弟弟的小果儿,洛成玉怎能忍心连累他们。
果然,还不等洛成玉出口,小果儿就急切道:“哥,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啊活啊的,我……我才不允许你死呢!”
少年人心性,小果儿忽地瞪了一眼洛成玉,而后发疯似的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