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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四十二点

作者:去也如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点微见她叫破自己的身份,并未感到惊讶,毕竟她没有做过多的伪装,加之时下流行女子穿男装,这老板娘每日迎来送往,最基本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她想到自己和君辞让四面楚歌的处境,即使有系统帮忙,想来也少不了一番折腾,就道:“取几套便于活动的衣裳。”


    “像我这个身量能穿的圆领袍、襦裙都可以。”


    老板娘一听她连价格都不问,料想是位大主顾,连忙笑意盈盈地亲自去后院抱来四五套面料华美的衣裳。


    她道:“小娘子放心,这些个都是奴家亲手洗过的,从未教人试穿过。”


    “今日见小娘子合眼缘,便一并拿了出来。”


    姜点微拿起一套月牙白的织金圆领袍,在店内等身的铜镜前比了比,转而问君辞让,“好看吗?”


    她的样貌,就是麻布短褐穿在身上都衬得人比花娇,更何况重工织就的锦衣。


    君辞让颔首,“尚可。”


    姜点微就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好比她在东宫偶尔也会盛装打扮,那些个宫装哪一件不是仙气飘飘,美轮美奂,然而君辞让的视线几乎都没因她的外貌有所停留。


    将不解风情的大直男贯彻到底。


    罢了罢了,到底是专注搞事业的大反派,能指望他突然就懂了风花雪月不成?


    姜点微心道,还好他俩只是合作关系,牵扯不到多余的男女之情。


    她让老板娘又取来蹀躞带以及相配的荷包,随后去到里间将圆领袍换好,又由老板娘将头发梳成类似北边胡人女子的编发。


    老板娘啧啧称赞道:“小娘子与您夫君的容貌,乃奴家平生罕见。”


    “您二人当真如呢神仙眷侣一般,令人艳羡呐。”


    姜点微随口瞎扯道:“她不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兄长。”


    老板娘顿觉失言,连声致歉,“实在对不住,是奴家唐突。”


    “无碍的。”


    姜点微谢过老板娘,又让她把余下几身衣裳装好,就跑去找君辞让付钱,“阿兄,我选好啦。”


    “结账吧?”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脑袋上的小辫儿也像她似的活泼,男子款式的圆领袍使得她娇艳如三月海棠的样貌多了几分英气。


    不知怎的,君辞让的心跳突地停滞一拍。


    他淡声道:“为何唤我阿兄?”


    姜点微狡黠一笑,压低嗓音凑近他,“还能为何?”


    “自然是掩人耳目咯!”


    【几个狗屁皇子又不知道我不在东宫,加上君辞让又没有我这般年龄的妹妹,他的身边更不会出现什么女子。】


    【再等我给自己和他化个妆,那至少在长相和身份上就不会太引起多余的关注。】


    君辞让没想到她整日只有吃喝玩乐的小脑瓜里能有这诸多考虑,不由莞尔。


    有财大气粗的太子殿下在,接下来姜点微又挨着去逛了几家妆粉、玉石,还有售卖兵器的铺子。


    半个时辰的功夫,魏山河卢玖的手上就都提满了包裹,而姜点微的蹀躞带也挂上了玉佩等七零八碎的装饰小玩意,还有一把黄金嵌宝的短匕。


    这匕首外表看着是花架子,实则削铁如泥。


    姜点微很满意。


    到了仙来楼,跑堂小厮将几人领到楼上的上房,得了送茶送水的吩咐后,就自觉地关门离开。


    姜点微绕着屋子转了一圈。


    这间客栈的规模很大,呈回字形结构,中间是一个有着小桥流水,假山亭台造景的天井。


    眼下正值牡丹盛放的时节,洛阳又遍种牡丹,客栈的东家便在一楼回廊摆满了各色名贵的牡丹品种,供住店的客人驻足欣赏。


    因是在二楼,姜点微推开支摘窗就能看到满地争奇斗艳的牡丹,这会儿天井里有好些人在赏花,其中两男两女的组合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们四人瞧着像是认识已久的好友,言谈举止间颇为随意,甚至随意得过了头。


    哪有人品优异的男子会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去刮别的女子的鼻头的?


    而那被刮鼻头的女子似是习以为常,还娇笑着对男子的妻子的道:“姐姐,您不会误会吧?”


    “我与十三哥哥自小便是这般相处,还请你莫要往心里去。”


    男子的妻子不以为意,冷漠应对,“哦。”


    四人当中的另一个男子,身着文士广袖袍,很有几分清风朗月之姿,他虽是沉默不语,但目光始终落在那男子的妻子身上,隐隐透出几分隐忍。


    【啧,这是啥剧情?】


    【阴差阳错的绝世暗恋,还是同族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


    就在姜点微的吃瓜人、吃瓜魂觉醒,准备把系统揪出来,看它能不能带着自己吃一口新鲜瓜的时候,听到她心声的君辞让无奈叹气。


    “过来。”


    “呃?”


    姜点微还有些依依不舍,待回头发现房间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叫严陆的黑衣暗卫,她深觉正事要紧,便关上了窗户,依言走到桌旁坐下。


    只听严陆道:“郎君,今日仅有一艘前往郓州运货的客商两用船,夜里戌时初刻起航。”


    “那船只的使用年限已久,乘船环境也欠佳,您不若待明日...”


    【嘿,我原本还以为君辞让的暗卫都是像荀弋那样冷心冷肺,毫无感情的执行任务的工具呢。】


    【原来不是啊,眼前这三个都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君辞让无语,到底是谁给她的错觉?


    只他没功夫去计较姜点微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回绝严陆道:“不必,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自家殿下一言九鼎,严陆自知作为下属没有过多置喙的资格,便应道:“好,且听郎君的。”


    末了,他又道,“郎君,您与小娘子先休息片刻,属下待出发前再来为您二人做伪装。”


    君辞让颔首。


    随即,他又唤魏山取来笔墨信纸修书一封,再给交给卢玖经由沿线消息网传回京城。


    姜点微好奇道:“写给谁的?”


    不期然的,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先前在大长公主府看到的周巡的脸,“哦~”


    “是不是那日跟你下棋的郎君?”


    她还记得没有直接道破周巡的名字,引起君辞让的怀疑。


    君辞让未置可否地点点头,“嗯。”


    “某些人成日里闲不住,总给我使绊子,我自然得回敬回去。”


    姜点微没问“某些人”指代的是隆贞帝、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姜皇后等人,总归以君辞让的小心眼,多半会无差别报复回去。


    “害,斗来斗去的,你就没想过到时候两败俱伤,会被人捡漏?”


    【要知道,最后的赢家是五皇子啊!】


    【可怜的小心眼太子忙忙碌碌一生,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五哥?


    她果然知道他的结局。


    君辞让的眸光陡然变得晦暗幽深,似隐藏深山密林里无人问津的寒潭,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无可预知的危险。


    他沉默几息,垂眼掩去其中的情绪,语调无波无澜道:“我自出生就已注定了此生的身不由己。”


    姜点微怅然。


    【是啊,历史上有几个能从太子位平稳过渡,最终当上皇帝的呢?】


    【不争肯定会死,争的话还能驳一个好的结果,突然就能理解那些会孤注一掷,起兵造反的太子了呢。】


    哼。


    谋反。


    君辞让冷嗤,以隆贞帝的昏聩自私,到被逼得万不得已时,未必不会有人兵行险招。


    包括他自己。


    姜点微感到屋内的气氛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沉重,她赶紧转移话题不提,“方才严陆说会给我们的脸上做伪装,是贴人皮面具的那种易容还是什么?”


    “如果仅是通过化妆手法改变五官相貌,我也可以的哦。”


    “说不定效果比严陆化的更好哟~”


    人皮面具?


    君辞让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平日里少看些话本,多读点正经书。”


    姜点微不满,“你少来。”


    “还说我呢,也不知是谁在文学侍从讲书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才子佳人的话本呢~”


    “若让朝中那些迂腐老臣耳闻,定然会痛骂堂堂太子殿下不学无术,居然沉迷小道吧?”


    君辞让冷哼,“那又如何?”


    “我自幼便熟读经史子集,饱览名家大作,且太傅在世时,与他门下学子一同授予我治国之道,而你呢?”


    “仅是寻常文章都教人不忍直视。”


    他就差没说“要你何用了!”


    姜点微气结,“我就是写不好文章咋啦?我又不会通过科举入仕,也不直接参与治国理政,你难道还想让我跟你其他属下似的文武双全?”


    “做啥美梦呢?”


    “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弄进宫,就得有把我高高供起的觉悟!”


    “哼!”


    君辞让默然,“你当自己是神佛?”


    “说不定哦~”


    姜点微沾沾自喜。


    【你遇到我这样人美心善,还为了改变你的命运而兢兢业业的小仙女就偷着乐吧,臭太子!】


    呵,小仙女,分明是小女鬼。


    君辞让如是想。


    *


    与君辞让逗了几句嘴,再用过午膳,姜点微的熬夜后遗症就明显显现出来,她头昏脑涨,脚步虚浮,无奈只得将游览洛阳名胜的计划搁置,转而回到客房补觉。


    她最终是被君辞让给喊醒的。


    君辞让未雨绸缪,为免夜里乘船时有突发状况,他已然了一身玄色束袖劲衣,食指宽的革带将他劲瘦的腰身勾勒得愈发挺拔有力。


    姜点微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碍于视觉冲击太大,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嘶~好腰!】


    君辞让沉下心口浊气,没好气地道:“还磨蹭作甚?你不是自告奋勇要为我易容?”


    “哦哦哦,对对。”


    姜点微大梦初醒,匆匆洗了把脸后就给去给君辞让化妆。


    她早先就让系统偷梁换柱,把她买的胭脂水粉换成了系统仓库里的防水防油防汗的化妆品。


    因着君辞让的五官着实完美,又是冷白皮,除了把他的肤色调黑几个度,还将眉眼,唇形都做了改变。


    如此,他超凡脱俗的美貌便被压了下来,堪堪变成一个寻常的俊朗小郎君而已。


    姜点微也是把自己尽量往丑了化。


    眼睛变小,嘴巴变大,牙齿还有豁口,脸颊上的雀斑和痘印起飞,比之君辞让的普通,她以时下的审美观念而言,兴许当真能得一句“貌若无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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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价。


    君辞让见之,久久不语,“你...大可不必作如此牺牲。”


    姜点微有自己的歪理,“我的武力值没你高,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寄希望那些人看到我的脸不会往东宫的姜良娣身上想。”


    君辞让闻言,眸光闪了闪。


    “我会护着你。”


    姜点微傲娇脸,“那不然呢?”


    “我若是被抓了,然后导致身份曝光,在你父皇那儿,你也难辞其咎啊!”


    君辞让弯唇,“言之有理。”


    在客栈里耽搁了一阵,便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晚膳。


    魏山到隔壁烧饼铺子买了不少口味的麻饼、胡饼、馅儿饼,并将水囊装满水,一行四人就出发前往城中的渔浦码头。


    洛阳作为东都,商贸繁荣,水□□通八达与长安无二。


    饶是入夜时分,码头上的货运工人搬运货物都忙得热火朝天,以便为后方排队入港的商船挪出靠岸的位置。


    魏山在河岸边大大小小的船只中间找到即将开拔驶向郓州的客商船,姜点微和君辞让得了信,这才缓步往上船的码头处走去。


    哪知还没两步,系统就紧急预警道:“宿主!危险危险!”


    “今晚你们要乘坐的那艘船的船家是与官府勾结的土匪,经常是船行至一半,他和手下的喽啰就会提前把猎物迷晕,然后再借口船只出了问题需要靠岸修理,等其他船客一走,他们就劫财杀人。”


    姜点微:“.....”


    她心里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系统,你好狠,事到临头了才告诉我。”


    “现在咋办?都没有多余的船能临时调换。”


    系统小小声,“对不起嘛,宿主。”


    “统统的预警功能就是这样的呢,因为世事瞬息万变,只有在百分之百肯定你有危险的时候,才会自动触发警报呢。”


    姜点微攥紧拳头,想胖揍系统一顿,“土匪的帮手多吗?”


    “君辞让的暗卫能搞定吗?”


    系统吞吞吐吐,“土匪倒是好解决,就是统统刚才又发现,三皇子派出的刺客也买了跟你们一艘船的船票...”


    “啊————”


    姜点微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君辞让的踪迹被泄露了?怎么恰好就撞上跟三皇子那个狗东西的杀手一条船?”


    系统解释道:“太子的行迹倒是没泄露。”


    “主要是因为三皇子广撒网,把他觉得太子可能会出没的地方都安排了刺客。”


    姜点微万分嫌恶,“呵呵,他真是钱多烧得慌,也不知道贪了多少民脂民膏,让他这么挥霍。”


    系统附和,“可不是嘛。”


    “三皇子给他的人下了死命令,必须让太子有去无回。”


    剑悬在头顶,哪怕对方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姜点微也还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于是她瞅瞅对前路危险“一无所知”的君辞让,试探着道:“那艘船破破烂烂的,我不想坐。”


    “待明日有了大船再走好不好呀?”


    君辞让将她单方面跟系统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对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了然于心。


    他侧眸看向她,直言道:“为何?”


    “先前严陆就提过船只的情况,你未出声反对,怎的临到出发了才改变主意?”


    “莫非害怕有变故发生?”


    已经快火烧眉毛了,姜点微也不与他狡辩,承认道:“是啊。”


    “我看着河水黑黢黢的,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君辞让定眼与她对视,语调平稳,不疾不徐,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已做好充足的安排。”


    “你无需忧心。”


    码头岸边食肆摊铺林立,漾着万千灯火,明月也在不知不觉间怕爬上了柳梢枝头。


    灯火、月光映在他的眼眸里,竟让姜点微从其中觉出几分温柔的情愫。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臭太子他撩我!】


    君辞让:“......”


    他就不该对姜点微的精神状态抱有什么良好的期望。


    *


    既然君辞让打包票会保护自己的安全,即便姜点微心有惴惴,她也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船。


    先不说甲板上油光发亮的污渍,就是船舱内的卫生条件也堪忧,家具都脏兮兮的不说,还充斥着装运海货之后留下的浓重鱼腥味。


    姜点微苦着脸跟君辞让抱怨,眼里有泪花在打转,“这船也太脏了,根本不能住人。”


    “我连板凳都不敢坐。”


    当初在姜家的时候,那院子破是破了点,可是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很是干净啊,哪像这艘船,床铺的褥子都是黑的,只怕摸一下都会被里面寄生的虫子咬上一口。


    君辞让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在宫里都未被苛待过穿用,船上的糟糕情形,别说亲眼见到,那是闻所未闻。


    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刚要唤魏山和卢玖去解决住宿问题。


    魏山就率先一步道:“郎君,属下在登船后就四处查探过,莫说客舱,便是船家住的舱室都一言难尽。”


    “想来他们并未准备可供换洗的床褥。”


    君辞让忍了忍,“罢了,待停靠下个州县,换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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