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人声，打断了这莫名的气氛。
林云清循声转头，便对上了一脸好奇的小环，眨着眼望向自己，她顿了顿道：“……你今日怎么没去书肆？”
这话题转移的足够生硬，不过还好，小环未听出来。魏策看着林云清难得躲闪的目光，轻轻勾起唇角。
“我这两日同掌柜的告了假，等教主好一些了我再去。”小环说完，又扭头看向魏策，开心道：“教主，前两日你吓死小环了。这次多亏了云顷姐，她守了你好久呢！”
她是真心替教主感到高兴，毕竟将教主的心意她都看在眼里，如今虽说病了一场，倒阴差阳错让云倾姐来看顾一番。
她能看出来，教主今日心情不错，身体也好了许多。心上人一眼胜过救命良医，这话想来不假。
“咳。”林云清轻咳一声，抬眸望向魏策，俯身行礼道：“教主身子不适，属下应当为教主分忧，这算不得什么。”
魏策唇角微勾，眼里却带了几分郑重，看向林云清，低声道：“小环说的不错，多谢你。”
二人离得不远，魏策声音低缓沉静，传到耳畔，林云清只觉得耳根一阵酥麻。
她静了静，再次开口，打断了二人间这说不清的气氛：“教主，我今日有事要禀，关于法会之事，还有些准备须得尽快部署。”魏策点点头，交待小环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再来随侍，便带着林云清向神殿走去。
神殿中。
“听说这几日，你都安排了人去给人牙子送银子。他得了钱，便未再来看过这群小奴。”魏策抬手，为林云清沏上热茶，轻推过去，低声问道。
“不错，”林云清接过魏策递来的茶盏，轻笑一声，“寻个把人宴请一番，再当着旁人面，着意展示教中对他的礼重。如此一来，可不就乘风而起，贵人事忙？”
魏策看着林云清灵动的眸子，心里赞叹，她总是将人心勘得透彻，从人牙子拒不合作，到一步步从那人手底下套出这一群小奴来，当真称得上一句本事了得。
“你要将这群人放走。”魏策抬眸，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带着肯定语气。他已从林云清的多番动作中，推测出了她想做的事。
林云清手指微顿，亦回望他，一时并未回答。
魏策已隐隐约约猜到林云清的目的，就像张伯山说的那样，她心善，又怜悯弱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群少年被人折辱磋磨。这几次三番的安排他都看在眼里，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到什么理由非用这群小奴不可。
“没错，我要放了他们。”林云清放下茶盏，望向魏策，眼神清凌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锐利，第一次开诚布公道出心中所想：“不仅是这件事，我这次计划，可能会影响三莫教，亦会影响教主声誉。”
既然魏策说倾慕于她，二人已有交心迹象，那她便斗胆试探一番魏策究竟怎么想的。这层窗户纸迟早要捅开，今日说，来日说，没什么分别。
箭已在弦上，他即便要拦，也拦不下几分了。
魏策认真看进林云清，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直白的说出心中所想。于是没来由的，让他觉得有点欣喜。这算不算，她愿意在他面前展露真实了？
魏策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拦你吗？”说罢，转头看向窗外，声音一如既往地和缓，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你那位故人早与我说过，你来三莫教是有别的目的。”
林云清垂眸，手紧紧抓住椅背，用力到关节泛起青白。
她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愤怒和杀意，甚至想拦下已离开的张伯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上一世她的计划失败，便有张伯山的几分原因在。否怪她被感情左右，枕边人在身侧，伪装自然是破绽百出。
但这一世不同，二人明明没有了纠葛，张伯山竟还妄图影响她的计划。她心中带着怒意，为自己的任务，也为了黎民百姓。
“你可知，我当时如何说的吗？”魏策声音温和平静，带着点奇迹的安抚力量，从对面传来。
林云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便听魏策继续道：“我对他说，你若想要我这条命，那我愿意。”
林云清猝然抬眸，那几分怒意消散不见，转而演变成了震惊。
情话当真好听，她亦听过不少。可这话偏偏是从她一直防备顾忌的魏策口中传来的，她有些摸不透，魏策此话是真是假。
林云清蹙眉，港想说些什么，便听魏策继续道：“所以，去做吧。”魏策转过头，看向她，眸中没有笑意，是百倍的认真，“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是你的阻碍。”
“此话当真？”林云清歪头看向魏策，带着探究，“若我……要取的是比你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呢？”
魏策愣了愣，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加之张伯山的那番话，他其实猜到林云清大抵是冲着三莫教来的，可他不知林云清究竟是要做到哪一步。此话一出，他心里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曾经他觉得受到桎梏，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同他并肩。现如今，这个人可能真的来了，还是他的心上人。魏策觉得由衷地开心，他愿意赎罪，不管用什么方式。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魏策认真道，说罢又顿了顿，补了一句：“待你信任我时。”
林云清看着魏策，心中却叹了口气。重过一世，她再无心力谈信任与否。上一世枕边人都不可交付真心，何况互相防备许久的魏策呢。
她不敢拿百姓性命来赌，一切还是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更稳妥。待此间事了，也就能看出魏策实际态度如何了。
林云清但笑不语，转而将话题轻轻揭过，聊起了法会当日安排。
法会定在三日后，这两日演练一番便可正式开始了。魏策交代下去的人，也已将法会宣扬至周边几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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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可以说，万事俱备，只待时至。
“还有一事，”林云清正色道，“此次装扮上亦有巧思，我准备了油彩，需描画一番，教于众人，不知教主可否给我指派一人？”
魏策垂眸，默不作声地思索一番：“既是示意，那便需手艺灵巧之人来学习。”
他拍了拍掌心，片刻后，由殿门外走进来一位值守教徒，对着魏策行礼。魏策淡声道：“去喊孟原过来。”
孟原？
林云清这时想起，自己竟许久未见他了，也不知这些时日在忙什么。不过他办事细致妥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很快，人便喊来了神殿中。林云清打眼望去，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黑了这么多？！她险些认不出来孟原了。
孟原本就高高黑黑的，眼下肤色更是深了几度，想来应是为了法会勤加跑动的缘故。林云清忍俊不禁，用带着笑意神情扫过他。孟原不知林云清在乐什么，回以憨笑，随即一扭脸，便看到正神色莫名盯着他的魏策。
孟原有点摸不着头脑，俯身对着教主行了一礼道：“教主，您找我？”
魏策言简意赅道：“关于法会一事，需有人来涂画脸谱，此事欲交于你，如何？”孟原自然无有不从，行礼应是。
林云清见此事算是交代清楚了，便想告退领人离开，却被魏策喊住了。
她带着疑惑回头，却听魏策淡声道：“我觉得旁观对于领悟会更有助益。云倾仙使，不如……便在我脸上示范。”
“什么？”林云清眨眨眼，听见魏策竟要让她当着下属的面来描画油彩，在教主脸上作画，她从没想过这个，毕竟也没人敢做。林云清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孟原亦睁大双眼，看着教主，心中震惊。这道理确实不错，但拿教主的脸做比对……是不是有些不敬？
“就这样办吧。”魏策见二人犹豫错愕，便替他们做了决定。林云清张张口，回看一眼孟原，见他一脸错愕盯着魏策，心里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教主都不介意失了身份，她在意什么？
林云清应了声事，便告退去准备了。
见二人终于同意，魏策于袖中攥紧的手才缓缓松开，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垂下眼睫，轻笑着摇头。就当他卑劣吧，竟也学会了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诱林云清与自己接触。
在他未曾出口的阴暗角落，存着私心。他早已看出孟原对林云清有意，此次也是故意为之。
晚些时候，林云清带着油彩来到了魏策殿中，同行的还有小环和孟原。
小环是自告奋勇来帮忙的，她现在每日在书肆帮人装裱亦或学习画作，已有了很大进步，这样的事她自然不能放过。
林云清走入殿内，呼吸不由得一滞。
魏策此时垂着乌发，换上了要给鹄族人穿的衣袍，大马金刀地坐在殿中，听见脚步声，正抬头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