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策回到寝殿,换下了那身玄色常服,穿上红色教衣。铜镜内映出他高大的轮廓,眉目冷峻深邃,眼神沉沉。
回到三莫教,好似有些不真实感,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教主,魏策觉得这教衣似有千斤重,无端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夜色渐临,魏策坐回书案前,点起一盏油灯,静静翻看着下面的人从驿站取来的书信。
是来自上面的消息,内容有二。
其一,新一轮布教要开始了。前几日他已知晓此事,三莫教送走一批肥羊,自然是要再次扩大教徒规模,此番竟还拟定了人数,需百余人前来此听教义教法。
魏策冷笑,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教会需要吸纳更多的信徒,也要收容更多的金银。
这其二,便是问责。
“魏策私自决断,私放周某,不敬三莫神,枉顾上意,实难饶恕。
然,听闻许老已代为惩戒,故罚奉一月。望君行事前多多思量,莫让主人再失望。”
他蹙眉看了半晌,放下信纸,捏着眉心叹一口气。垂下的眼睫闪过一丝狠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转身从书架上取出玉佩,铺开纸墨,冷笑一声,开始回信。
*
今日天色阴沉沉的,林云清换了身嫩黄衣裙,行动间好似一捧新芽。
来到魏策殿内,林云清便看到小环在一旁打盹。
看到来人是林云清,小环眼神清明了一瞬,多了些神采,对着她眨了眨眼。
魏策则立在案后写些什么,并未抬头。
林云清对小环轻轻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有话和魏策说,她可以去躲个懒。
小环开心地露出一个笑,对着魏策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云倾仙使,倒是和我身边的侍女,关系愈发好了。”魏策抬起头看了林云清一眼,继续低头写着什么,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教主这话倒像是在吃味了。”林云清眼神狡黠,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对着魏策道:“云倾今日是有事来求见教主。”
“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寻你。”魏策垂下眼睫,停了笔。
茶香萦绕,魏策和林云清面对面坐着。
林云清动作优雅漂亮,一套动作如流水清风般怡人,最后她手捧茶盏点了两下,下方海棠杯中是两盏清茶。
将其中一杯清茶推向魏策,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端起了另一杯。
魏策眼睫轻轻煽动,一双修长覆有薄茧的手,端起面前的茶,浅饮了一口,露出个清浅的笑意:“好茶果然需认真泡,才不负它从日光下走入茶瓮,成为盘中饮食之物。”
林云清嘴角亦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教主说的是,这泡茶就如同在烈火上讨生活,心不能急,行不可燥,不然就会失了其本味。”
魏策端坐在对面,放下茶杯,垂眼看向林云清:“云倾既是江湖人士,又是从何处学得这茶艺之道呢?”
林云清低头饮了一口茶:“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有眼前看到和耳中听到的这方寸之地,有时候,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学的更多一些。这些道理……想必教主比我还要了解。”
“不错。云倾姑娘有此眼界,让魏某佩服。人不能光看眼下,也不能光看表面。”
魏策眼神锐利地看向林云清。
“比如,眼下姑娘是仙使,可安知来日,不会是教主呢?”
云倾嘴角勾起,一时如霁雪初晴:“教主说笑了,那不过是我的玩笑之语,您竟然还记得。”
她抬眸看向魏策,继续道,“不过这教主之位,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稳,亦或做得开心的,不是吗?”
林云清顿了顿,又道:“或者说,即便做道了这等位置,也可能会有诸多不得已之事。”
魏策视线与林云清交汇,眼神晦暗难明,他从未像今天这般,迫切想要看清一个人的目的,更想知道对面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为何从初见到现在,做了这许多矛盾的事。
林云清眼神平静,她望着魏策,神色如常,好似刚刚只说了句今日天气不好。
魏策静静看了半晌,轻笑一声,“云倾姑娘,果真聪明。”
他抬手,为林云清重新添上茶。
“不过,我有些问题早已想问云倾姑娘,不知姑娘可愿回答。”
林云清垂眸,接过这盏茶,“知无不言。”
魏策眼神锐利地投向林云清,“这些日子,想必云倾姑娘应当已渐渐适应,不知道云倾姑娘心中,觉得三莫教如何?”
抛出这个问题,魏策的手指缓缓划过杯壁。
“自然是极好的。”
林云清顿了顿,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看似挂怀的问题。
林云清垂眸思索,这是个好机会。
二人你来我往地交锋如此之久,并未有什么突破,眼下他主动挑起话头,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呢?
想必之前救那二老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倒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番。
林云清手悄然紧握,她想起上一世魏策给的线索,如果他上一世不知因何改变主意,作为教主,知道了她的目的,仍选择给她线索,然后带着一群教徒自毁。
那这一世呢?
她能不能把魏策的这个改变提早一些?把他的结局改写。
“三莫教很……有趣。”林云清斟酌着词句,看向魏策的眼中,“有人想要千秋万载的功德,有人想要活着,有人为财,也有人则为一展抱负而来。”
“那你呢?”魏策亦看向林云清眼中。
“我自然是都想要。”
林云清扬起一个笑意,又对着魏策道:“教主大人呢?又是为了什么?”
说罢,她并没有等魏策回答,而是以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一个字——
人。
魏策手指微顿,抬眼看向林云清。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许,教主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殊途同归。”
魏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带着点慎重的思量。
“有些事,对一个人来说很难,可若是两个人,就会很简单。”林云清观察着魏策的神色,这般说道。
她感受着对面的沉默,仔细考量着他的反应,于暗处握成拳的手渐渐放开。
赌对了。
“云倾仙使觉得,如何殊途同归?”
魏策眼神紧紧盯着林云清,问出这个更直白毒辣的问题。
林云清微微靠近魏策,与他视线相对,两只手各伸出一根手指。
“教主,是个心软的人。而许老,是个心狠之人。”
说罢,两只手轻轻一碰。其中一只手伸出二根手指,另一只则紧握成拳。
“而我,则是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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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策眼神几经变换。
最终,他垂眸,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口说无凭,不如仙使同我解了眼下之困?”
魏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上面用那玉佩印了一个金漆花纹,递给林云清。
林云清看了魏策一眼,将信接过拆开,眼神随即露出了然之色,这是魏策对上面的回信。
同样,也是上一世她当仙使的契机。
看内容,便是对扩大三莫教规模之事的回复。
扩大教徒规模,广招信徒,散播教法,这等事,她上一世便做过了,还帮着想了好些计策,事情搞得轰轰烈烈,只为了引起府衙的注意。
却不成想,事情并未如她所愿,不知是事情被压下了,还是当地府衙已经被买通了。
魏策唇角微勾,一只手握起青色茶杯,对着林云清的杯盏,轻轻一碰。
“我想,以云倾仙使的聪慧,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既有同盟之说,你我又各有思量,不妨就从此事试一试吧。”
“试一试,我们能否做盟友。”
二人各怀目的,心生戒备。此事便是看二人是否真的目的一致了。
林云清对着魏策一笑:“巧了,今日云倾来此,正是有此意。”说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第二日,林云清和魏策一同出了三莫教。
二人皆换了一身常服,魏策高大英俊,宽肩窄腰,身长玉立。林云清则貌美灵秀带有几分英气,不似闺阁女子那般羞怯,端得是落落大方。
一时间,二人走在路上引起不少人侧目。
林云清细细观察着摊贩,没有过多在意别人的视线,魏策则从出门便皱着眉。
他不喜欢别人的注视,做教主时是要谨记着任务,还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做自己的事。
如今这般走在路上,避无可避,他感觉很不舒服,于是他只能侧头看向林云清。
奇怪的事发生了,魏策看向身边的林云清,他认真看着她,便觉得周遭也安静了下来。
他比林云清高了一头,自上而下的角度,便只能看到林云清微翘的睫毛,和她一头乌发垂在肩头,还编着几个细细的发辫,随着走路轻轻晃动。
他隐隐感到身体有些异样。
好似有新芽破开皮肉,从心间钻了出来,扭动生长着,让他一颗心跳动地格外响亮。
我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魏策皱起眉,手抚上心口。
“魏策?”
魏策听见来自林云清的声音,抬眼便看到她蹙眉看向他,“你在想什么?我刚刚喊你好几声了。”
出门在外要隐瞒身份,于是二人以名字相称。
他不再是教主,只是魏策,这一想法突然出现,让他没来由得有些轻松和快意。
“无事。”魏策喉结上下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他放下手,定了定神,又把眼睛移了回来。“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听说小环近几日没什么精神,白天侍奉时会打盹。”林云清轻轻眨眼,边走边说到。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对他身边的人倒是关注的很。
“嗯,所以我给了她几日休息时间,不必跟着。”魏策看向前方,淡淡道。
这一番话却让林云清对他侧目。
魏策此人……真的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竟然没有训斥于小环,而是给了她几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