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烈火方位,张伯山神情惊骇,衣襟都没拢好,猛地冲了过去。
冲到半路,却被拦腰抱住了。
张伯山凭着一股狠劲往前冲,眼下被拦住,一口气卸掉,手脚皆软了。
他呆呆望着火光,神情茫然,心脏好像被狠狠攥住,呐呐道:“云清……”
……
就这么结束了吗?
林云清感受着身体的灼热痛意,内心发出叹息。
这痛意渐渐消失,转化为一种体内的灼热。
好渴……怎么这么渴……
猛然睁眼,林云清坐起身,大口喘气。
眼前场景让她愣住。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火光,没有焦黑痕迹。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房中。
这个地方……云清迟疑地起身。自己做梦了?
猛地掐了把自己,痛地皱起眉。
这不是梦。
她急急走下床榻,来到窗前。窗户缺了一角,扭头看向床,床上是草编的凉席,一对碧色床帘,桌子,摆设……都那么眼熟……
这是自己之前的家。
这里不是已经塌了吗?
好渴……体内灼热,林云清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到桌上的茶壶。
先管不了那么多了,喝口水。
她起身走去。
可还没等碰到桌子,手心却窜出一簇火焰,扑向茶壶。
林云清:?
这是什么?
火焰从掌心扑出的一刹,林云清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旋身躲避,轻巧落地于三丈外。
林云清看一眼桌子,本就残破的家具,又被火燎过,出现一片焦黑。随即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有些筋骨和薄茧,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细嫩白滑,这不是她辞官休养一年的手。而且刚刚的火光……似乎就是从自己掌心发出的。
她伸出手,脑海中再次想着那团火,倏然间,掌心跳跃出一团手掌大的火焰。
与这团火面面相觑,林云清觉得有些头大。
前一刻自己还在火中感受烈火焚身的痛苦,下一刻睁眼便是换了天地。还出现了这……不明所以的火焰。林云清伸出手小心触碰这团火,手指竟就这么径直穿过了火焰。
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她仅能感受到温暖的气流包裹。
抽回手指,也没有被灼烧的迹象。
幻觉?
总不能是自己喝酒喝疯了吧?
林云清坐到桌边,此刻太阳已经渐渐露了头。她扭头,看向破损桌子上的一盏黑黢黢的油灯。
沉默片刻,转而伸出一根手指。
手指上出现一小簇火焰,试探着将手指靠近灯芯。
下一刻,油灯被她手上的火焰点亮了。
“……”林云清无语望天。
她不是一个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即便是接触了三莫教,卧底了约一年,仍未动摇。可这重生,以及掌中火焰,着实让她惊异。
是的,她重生了,还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能力。
压下心底的震惊,摆在林云清面前最紧要的事,便是弄清楚现如今是什么年份。
她起身查看自己孤身住了多年的屋子,一应摆设都是那么似曾相识。
打开衣柜,里面摆着的仍旧是自己的那些衣服,远没有婚后穿的贵重繁复。有进宫的玉牌,和官袍。
左看右看,她并没有在隔层看到张伯山的家传玉。
林云清终于松了口气,起码现在有一件好事,那就张伯山还没有下定。
她打起精神,梳洗一番,用木簪简单绾了一下头发。
青丝垂落肩头,时隔一年,她又扮了寻常姑娘装束。
换上一身碧色束袖衣裙,林云清走出门去。
今日她应当在休沐。因为平日里她大多都是睡在暗查司内的,方便可以随时处理大小事务。
林云清看着几年前的街市,路边已经满是做生意的小贩,热腾腾的烟火气让她飘摇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刘叔,给我来两个包子。”林云清对着相熟的包子铺老板招呼道。
“好嘞,”刘叔手脚麻利拿了两个刚出锅的包子递给林云清,一边笑着打量她,“林姑娘今日休息啊。听说好事近了?”
“好事?”林云清垂眸。
“没有的事,刘叔别笑我。”
林云清自从醒来便明白,上辈子互相折磨的日子已经够了,此生有幸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不要有过多牵扯了。
“我和张家公子只是旧相识,他平日里照顾我多一些,你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啊?”刘叔愣愣接过钱,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刘叔忙着,我先走了。”林云清笑了笑,拿起包子转身离开了。
得再快点,快把这还没提出来的婚事给拒了。
林云清边走边吃包子,不顾四周男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即便当今天子就是女子,世人仍旧对女人有诸多束缚。
她无牵无挂,一向随心而活,这世道对于女人的要求太高了,她当真学不来。
她入暗查司,于各地奔走,查贪腐救黎民。过得刀尖舔血的日子,但她觉得值得。
林云清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细细感受肚子里的饱胀感。
既然重活了一次,那就把这条命,用在值得的地方。
上一世卧底三莫教,种种原因下没查到背后之人。
如今再来一次,她一定要把后面的神秘人揪出来。
穿过两条街巷,林云清来到了张家宅子外。抬头望去,是那副熟悉的张宅牌匾。
上一世自己和张伯山仅成婚几日,便接到了皇上的秘密委派,表面上以家中有事为由告假半年。实则去了那个有三莫教的边塞小镇。
林云清敲响了和自己陋室截然不同的大门。
开门的小厮看到是林云清,惊喜地行了个礼,随即便连声喊着“公子”,跑进去通知张伯山了。
林云清深吸一口气,怀揣着纷杂的心绪,迈步入了张宅。
*
“云清。”张伯山一身浅蓝色衣衫,白玉束发,就这么清爽地出现在了林云清视线。
他这幅样子,应是在温书。
还带着清隽的书生气,张伯山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这般神情看的林云清心口一痛。
已经许久没有和张伯山如此平和地相处了,从莫停镇回来后,二人关系便拧巴着,离不开放不下,一直互相折磨。
再见到这般神情望着自己的张伯山,林云清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可不就是隔世了吗?
自己死了一次,这一切都是新的。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张伯山见林云清只呆呆地望着自己,眼圈微红。
他急切地走近一步,皱眉问道。
“没有。”林云清眨眨眼,恢复了惯有的温和神态。
她抬眸定定看向张伯山,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伯山,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想和你说。”
“先坐一坐吧。”张伯山看林云清认真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有惴惴。
他将人带向前厅,还倒了杯热茶。
林云清低头看着捧在手心的茶杯,手指不自觉在杯壁轻轻蹭着。
片刻,开口道:“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照顾,我知道你怜惜我一介孤女,你对我时时以礼相待,从未逾矩。我想……”
林云清深吸口气,再次抬头,眼底神色分外认真。
“我想和你结拜兄妹,以后便做一家人那般,好不好?”
“什么?”张伯山面色苍白,起身后退一步,险些将桌子撞倒。
他哪里听不出这种托词,虽未和林云清明确心意,但是他早已情根深重,本以为她也是如此……
还想问过她意见后请父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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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
可谁曾想,今日竟是林云清主动上门,说着要和自己结拜……
之前种种皆是自己多想了吗?不……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张伯山失控地靠近林云清,一把抓住了林云清的手。
他眼睛赤红,看着林云清,似有万般言语,到头来只说出一句,“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无心。”
手失控地攥紧,他急切地望向林云清的眼睛:“我倾慕于你,你不会看不出。”
感受着手腕的疼痛,林云清不曾躲避,认真看向张伯山:“我不是你的良配。你该寻一位更衬得上你的夫人。”
说完,她一只手按在张伯山手腕的一处,张伯山手腕便瞬间脱力。
林云清把手抽了出来。
到底是一年多的夫妻如今的张伯山还未做出那些出格的事,她不由得有些不忍。
但再不忍,也要狠心斩断这段孽缘。
有些事,既知道结果,那就没必要再让它发生。
不然,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我不是安于宅院的女子。”林云清起身。
“伯山,你明白我的,我志不在后宅纷扰。”林云清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所以,我们如果做不了兄妹,那还是做回友人比较好。”
“我不明白。”张伯山扭头看向一旁。
突然想到些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珏,便是上一世来和林云清表明心意时拿来的那块家传玉。
“我本想找你表明心意,过几日想让父亲替我去向你求亲。我……我从未想困住你。”
这话听来不假,说的也是情真意切。
可后来两人势同水火,张伯山也用锁链锁过她。
张伯山可以是一直做个很好的人。
只要他们不在一起。
她做不来张夫人,她的胸怀已经装了其他的,再无法兼顾小家情爱。
“对不起。伯山。”林云清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张伯山呆立在原地,他已经没有了追上去的力气。
他今日来的晚了些,是因为他特地选了许久和今日晨光相配的衣饰。
还撒了在当今世家公子间时兴的香粉。
他精心绞饰,却没有得到林云清的目光。
以后也不再有机会了。
*
了却了一桩大事,林云清收拾了东西,动身前往御史台。
暗查司是当今圣上新设立的一个小部,所以并没有专门的府司。
由于品级不高,也不甚起眼,却掌握着很多机密所在。
便在御史台辟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办事。
因着任务偶有危险,暗查司便只有她一个女官。
每次林云清来,都能感觉到一些明里暗里的注视。
林云清雇了架车往皇城方向行进,一边默算时日。
如今是五月初十,距离上一世自己成婚还有一个月。
也就是一个多月后,自己将再次动身前往莫停镇,再次调查三莫教。
能让陛下秘令调查的,必然和朝廷官员有牵扯,究竟牵扯到哪位就不得而知了。林云清决定在这段时间暗暗留心观察。
她将一些个人物品带来了暗查司,为了随时待命,她准备最近吃住都在司内。
当然,也是为了躲张伯山。
虽然已经把拒绝之意表达的很明显了,可张伯山仅消失了几天,又开始常来找她,似乎是想用诚意打动她。
林云清简直哭笑不得,难得看到张伯山的一番少年气。
她没办法,只能躲来御史台。
车架到了宫门,林云清下车递了腰牌,转步行入宫。
走在汉白玉铺就的路上,四周是森严的宫墙。
转到御史台方向,林云清突然被唤了一声。
“林副官,且慢。”
怎么是他?
林云清顿住脚步,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