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刚过，整个校园都笼罩在时有时无的桂花淡香中，伴随着一段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女们从教学楼鱼贯而出。
此时高二（5）班的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
李嘉伟一边往书包里囫囵塞着校服外套，一边冲前面慢悠悠整理桌面的少年道。
“段哥，等会儿打球去？”
“不去。”
段西峤拒绝地很干脆。
“什么事儿啊？”李嘉伟不死心，试图好言相劝，“有什么事儿能比跟兄弟们打球更重要？三班那群孙子挑衅咱好久了，这你能忍？？去不去，段哥你给我句话！”
“不。”
“……”
就在这时，门外两个女孩笑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嘉伟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你又要陪周渔啊。不是，她又不是你媳妇儿，你图啥啊……”
周渔和文霜双刚从厕所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李嘉伟跟个小太监一样，围在段西峤身边叽叽喳喳。
男生似乎被说得有些烦了，微微偏过头，夕阳的剪影下镀出他线条流畅的侧脸，眼皮褶皱压的有些深，已经是有点不耐烦的表现。
经过李嘉伟座位旁边，看他门神一样杵在过道中间，文霜双不解道：“李嘉伟你干嘛呢，走不走了？不走别挡道。”
李嘉伟悻悻地让开了路，眼神不留痕迹地往后扫过一言不发的周渔，暗自吐槽。
真是红颜祸水。
招招手，他段哥就跟狗一样凑过去摇尾巴，全然不管兄弟死活。
想到这儿，李嘉伟故意拖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去呗段哥，好久都没跟兄弟们一块儿玩了，天天和女生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儿，周渔才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在说自己，她抬起头，和段西峤对视一眼。
她慢吞吞道：“你有其他事情啊，那我可以自己去逛。”
虽然会有点可惜，段西峤的审美她一向是很认可的。
“我没事。”段西峤一只手拎起书包，半点眼风都没往李嘉伟那儿扫，言简意赅，“东西收拾好了吗？”
周渔愣愣地点点头。
“那就走。”段西峤拍小猫一样轻轻拍了下周渔的脑袋，动作间尽显亲昵。
“哦哦。”
在此期间，段西峤的目光一直挂在周渔身上，看她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拿过来，接着从善若流地把挂着凯蒂猫玩偶的粉色书包挎到自己另一边肩膀上。
两人相携而去，半路上段西峤递出自己的袖子，让周渔在上面把湿漉漉的手擦干。
留下另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李嘉伟忍不住再次问出已经问过不知多少遍的问题。
“他俩真没谈吗？”
“没，说是‘纯纯闺蜜情’。”
可她面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分明写满了和李嘉伟一样的困惑。
……
在去饰品店的路上，周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要不今天你还是去找李嘉伟他们吧，总感觉像是我霸占了你，不让你和别的朋友一起玩。”
“不用管他们，打球什么时候都能打。”
那陪我还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陪。
反正她和段西峤总在一起，也不差这半天时间。
周渔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总感觉有些怪。
“哦，那你下次和他们打球去，不用管我。”
见段西峤点头答应，周渔这才放心。
……
饰品店是学校附近新开的，装修上主要以粉白色调为主，满满的少女心，因此店内也基本都是附中的女同学，手挽手地在柜台前挑选小饰品。
周渔和段西峤这组搭配就显得有些惹眼。
尤其在这个看什么都暧昧的年纪，靓女配帅哥，个顶个的身高腿长，站在店里跟俩情侣模特似的。
尤其帅哥还背着一个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包。
周围时不时传来带着暧昧眼神的打量，而身处视线中心的两人却十足淡定。
或者说，自打初中以来，他们被误会成情侣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已经习惯了。
周渔拿起一个粉色的格纹布蝴蝶结在头顶比了比，有点显黑，她鼓了鼓腮帮，放回去。
“试试。”
修长白皙的指尖递过来一枚晶莹剔透的蓝色小鱼发夹，男生的手掌宽大温厚，小巧的发卡在他手中显得迷你又精致。
周渔第一眼看过去，眼神就立马亮了起来。
“这个好看诶！”
周渔迫不及待地将碎发用发卡别上，水晶一样剔透的蓝色小鱼仿佛能看见里面莹莹流动的水波，衬得少女本就白皙的肤色更亮上了一个度。
“怎么样？”周渔期待地问段西峤。
段西峤也不说话，在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说啊。”周渔这急性子都看不下去了。
周渔眼睁睁看着段西峤把手伸到了她头顶，她站着没动，想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段西峤深呼出一口气，对上周渔干净到近乎直白的眼神，他嗓子有些发干，指了指发夹的位置。
“调一下，没夹好。”
“……”有病。
突然装什么绅士，他俩从小一块长大，哪里没碰过没看过。
周渔暗暗翻了个白眼，手动把段西峤的手掌按到自己头顶，碰上细软的发丝，大咧咧道：“你帮我弄。”
“……别吧，你自己弄。”段西峤却还在矜持。
眼看周渔要瞪他，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头发油得要死，我可不想碰。”
“少胡说八道！我昨晚刚洗的头！”周渔气道。
士可杀，头发不可辱。
“你才没洗头！”周渔气鼓鼓，也不找段西峤求助了，把头顶的手拍开，自己对着镜子调整。
段西峤惹她生气，小鱼发夹是无辜的。
两人又继续逛了十来分钟，最终周渔买了小鱼发夹和几根大肠发圈，段西峤买了一个造型奇特的丑娃娃。
自然是被周渔报复性嘲笑了好一通，说他什么破审美。
丑娃娃还配有一个遥控按钮，百米内的距离只要按一下，娃娃身上就会像迪迦奥特曼变身一样发出俗气的五彩光芒。
果然男生这个物种，不论什么年纪都抗拒不了这些幼稚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周渔上个厕所出来，段西峤已经点好了奶茶正在厕所外面等她。
“给。”段西峤把温热的奶茶插上吸管后递过去。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巨巨巨想喝这个，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啊，小峤～”
段西峤哼笑一声，那得意的小表情看得周渔心里仿佛落下一根羽毛。
周渔非常捧场地喝了一大口。
温度不冷不烫，甜度刚好，加的是她最爱的西米和马蹄爆珠。
这是一杯无可挑剔的奶茶。
周渔努努嘴：“如果要是加冰就更好了。”
“你这两天不能喝冰的。”段西峤睨她一眼，果断拒绝。
周渔才想起早上还是段西峤提醒她带的卫生巾，刚才去厕所，如果例假如期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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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渔尴尬之余有些脸热，怎么段西峤对这种事比她这个当事人记得还要清楚啊。
她吐吐舌头：“哦，知道啦！”
……
随着巷子口的千里香馄饨的味道隐约传来，也昭示着他们快要到家了。
她和段西峤从小在花港街长大，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花”字，但实际上和这个字沾不了边，也就段西峤外婆在阳台上养了一些月季和茉莉什么的。而这边主要是分配给前麻纺厂退休老职工的房子，虽然地理位置上有些偏，也不够繁华，但胜在闹中有静，特别适合老年人慢节奏的生活。
关键是离附中新校区也不远，平时上下学走路不到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周渔和父母一块儿生活在这里，段西峤和外婆住在他们前面的一栋。
此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深蓝的幕布上点缀着闪烁星子，街边路灯散发着暖黄的光，不远处的馄饨小摊揭开蒸锅，袅袅水蒸气伴随着食物香气融入空气。
“段西峤，你的薄荷奶绿好喝吗？”
周渔拽着段西峤垂下来的书包带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段西峤身边，几近明示地暗示道。
“还行。”
段西峤仿佛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周渔咬咬牙，扯出一个笑脸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喝不完了啊？”
段西峤不打声招呼地突然停下，周渔险些撞上他后背。
他看向周渔：“你想喝啊？”
周渔猛点头，眼里仿佛有星星：“想喝！听说改良配方了，我还没喝过新口味的。”
他们关系都这么好了，分什么你的我的，段西峤肯定会同意的。
周渔咽了咽唾沫，期待地望着段西桥。
“不行……这不太好吧。”
半响，段西峤憋出了这么句话。
“……”
周渔咬牙：“怎么又不好了？”
他俩夏天吃西瓜都你一口我一口，同一份食物也没少两人吃，凑和的时候共用一个水杯三年。
现在跟她说，这不太好？
“段西峤。”周渔也不跟他装了，索性伸出手，“给我喝你的。”
同时把自己手里的奶茶往段西峤怀里一塞，十足的土匪样偏还要装作讲道理的样子：“我们交换，现在总可以了吧。”
再不答应可就不礼貌了。
段西峤还真就没答应，很为难的样子：“别吧……”
周渔脾气也上来了，再退一步：“吸、管、也、交、换，这下总可以了吧。”
“……我明天给你买新的可以吗？”
“段！西！峤！”
其实不止是今天，是最近这段时间，段西峤都表现得很怪。
虽然看上去和以往无异，但和他一块长大、相伴十几年的周渔却一清二楚。
他在躲她。
现在段西峤的举动，无疑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她的小竹马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近乎男人的模样，背对着路灯欣然而立的时候，英俊又冷漠，像极了外人眼里他的样子。
可周渔不是外人，也不会被这样子的段西峤唬到。
开玩笑，她可是见过段西峤所有丢脸的时刻，他在她面前哭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水泥路面上，两人的影子无限延长、拉长，最后相交归于一点。
她生硬的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直视着段西峤的眼睛，想要为这段时间所有的不解寻求一个答案。
她轻声问：“你到底怎么了啊，段西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