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意禾醒来时，身上盖着封明的薄外套，车子里只剩下她一个，外边站着封明他们，搭乘他们来这边的卫也正跟他们聊着天，似乎还没想直接叫醒她，留她好好睡多一会儿。
常意禾掀开封明的外套。
她睡醒后常常会花一分钟放空自己，这次也不例外。
常意禾微微佝着背，摘下戴了一路的口罩，目光安静地落在前边两侧的林草。
他们过来时偏晚，夕阳的光照在边上的灌木丛，像是放上了大片柔和的光纱，微风拂过，吹得树影婆娑。
这是难得放松与惬意。
常意禾没留意到卫也已经望了过来，知晓她醒了。
他大步走过敲了敲车窗。
“叩叩叩”
常意禾回神，扭头微微仰起头，与窗外的男人近得只有一窗之隔。
隔着一层东西，她总感觉将对方的眼睛看不清晰，于是手指摁下车窗升降器。
两人之间的唯一隔阂缓缓遁去。
卫也盯着底下那张清丽轻薄的脸，感觉她皮肤的质感好得像是凝上了清露。
卫也一默，呼吸微凝。
“醒来了，进去吃饭吧。”他稍微直起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好。”
他只听见她平静地应了这一声。
卫也多看了车里的她一眼。
她好像把自己睡着，大家等她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醒来后半点没有担心自己会不会耽误饭宴，还有空发了发呆。
估计平日里在家都是别人供着她。
‘她的本事是什么……’卫也心道。
陆寓丰之前说起她时，更多表现出讳莫如深的样子，说等他有机会看见了才就会知道。
现在看到她本人，但封明刚才没有告知他这些事，他也不可能没找到由头直接问人家。
这时，不远处的封明听到动静声，立马招手示意常意禾过来。
“小禾啊，我都叫你昨晚不要玩太久的啦，今天补觉都好几回了。”
常意禾没有反驳，越过卫也，将封明的外套递了过去。
卫也瞟着这道纤细的背影，就似是还在研究刚才心中的问题。
他目光忍不住放在慢悠悠走在中间位置的女孩，而封明站在她的前方，她的后边还分别跟着冯空和小丢。
三个男性这一刻只围着她一个，远看就像女皇一样。
卫也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比喻逗笑，嘴角忍不住咧起。
恰好常意禾这时转过脑袋对冯空说话，视线正正与他对上，目光更是一下子来到他来不及收起的嘴角。
卫也看见她忽然轻挑起弯眉，像是意外，又像是在用眼神质问他笑什么。
但对方没和他说话，只是与冯空吩咐了几句，又转回脑袋。
卫也看到她这样，下意识说了一句：“包厢在‘定海阁’，走进去尽头右拐第一间。”
但封明他们早就被告知了地点，现在这句话，明显是对刚睡醒的常意禾说的。
封明回头看了眼卫也，眼里划过了然，他目光来到常意禾身上，说：“小禾，刚才我还说如果你睡超15分钟，我就拧着你耳朵把你叫醒。”
“幸好你赶在第14分钟起来了。”
常意禾对他的疯话已经习以为常，她问：“里边的人不催吗？”
封明不以为然：“有什么好催的，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更何况，我们休息好了，才可以干活不是么。”
“陆兄弟会理解的。”
常意禾没应话，就似默认这句话。
后边的卫也听到他们的对话，感觉他们这当寻骨师的，似乎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譬如要多休息，还有要忍住在手臂划上12刀才能找到地骨……
但是这支小队，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就只有一个女孩正值青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支身强体健的团队。
‘他们到时候怎么去干活？’
新的想法冒出。
……
走进去包厢的路不长，因为不可能让客人推门，后半截路卫也大步走到前方，主动带路来到“定海阁”。
包厢的门很大，由两扇红木门组成。
光从外边的门的用料，都能看得出这里平常只招待些非富即贵的人。
卫也适时解释：“这是丰叔的店，平常多用来招待他的朋友们。”
陆寓丰是餐饮集团的大老板，他的朋友自然是生意人偏多。
卫也说完后推开门，侧身让后面4人进去。
只见眼前的包厢内部是一个复合古风阁楼，前方有一条连接进门与亭子的木廊桥，而吃饭的圆桌架设在桥对面的亭子里，亭子后方还有矮山流水，显得这里格外幽雅静谧。
包厢里已然坐了3人，一个是穿着灰色休闲服的陆寓丰，另一个是身穿深红色唐装的国字脸中年人，最后一个是与两人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孩。
男孩的岁数看起来25左右，脸蛋微圆，一直挂着笑意说话，看起来十分讨喜朝气。
聊着天的三人一听到开门的声响，下意识抬头望过来。
陆寓丰看见封明的一刻，立即咧起嘴角，表情激动地站起来。
国字脸男人探究地打量他们，而那年轻男子，目光径直落在常意禾身上，笑容收起，眼神顿了顿，隐约还有些困惑。
常意禾对待不善的目光向来敏感，她望了过去，又见年轻男子早就调整了表情，挂起笑容看着他们。
就似刚才是她看错一般。
陆寓丰已然大步走过来，热情地搂住封明，寒暄一番后，他松开怀抱，略尊敬地注视着常意禾。
“常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的身体还好吗？”常意禾同回一句。
陆寓丰听到这句问候，脸色舒心不少，“好好，多亏常小姐，我现在还能走着跑着，现在我一有空，都会约上三五好友爬爬武夷山。”
“强身健体是好事。”常意禾道。
见得到肯定，陆寓丰笑得更加开心了，他连忙朝冯空与小丢都颔首问好。
“来来来，舟车劳顿的，肚子肯定饿坏了，我们边吃边聊。”
陆寓丰带着他们几个入座，常意禾留意到卫也十分自然地朝那唐装男人问好。
“白叔叔好。”
唐装男人对他态度温和不少，示意他入座休息。
‘这男人不是陆寓丰请来的手下？’常意禾心里有些意外。
这时，封明已经顺其自然地坐在陆寓丰的另一边，常意禾不想和封明同坐，便主动来到最边上的空位。
这位置与陌生的年轻男孩就相差一个空位。
下一秒，同样没有座位坐着的卫也，稳当地坐在二人之间。
他偏了偏头，轻声问常意禾：“不介意我坐你边上吧？”
常意禾：“随便。”
卫也挑了下眉。
“这里是上菜位，我坐这边方便拿菜。”
“嗯。”常意禾冷淡地回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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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也觉得这人可真待人冷淡。
他转正回去，感觉另一边的男子有意无意看向他这边，又或者说，像是看向他边上的常意禾。
卫也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丰叔，不给白叔叔介绍介绍我们的客人么？”
与封明正说得畅快的陆寓丰拍了拍脑袋，笑道：“哎，光顾着和老封叙旧，都忘了介绍你们。”
“我们刚来的客人是救了我双腿的恩人，要不是没有他们，我这腿就废了，恐怕现在只能坐着轮椅，跟你们说话了。”
“我边上这位是专门搜寻地骨的封明，老封，一双眼睛能把天底下的地骨看得分分明明。”
封明双手抱拳，嘴里念叨：“客气啦。”
陆寓丰的目光落在不甚熟悉的冯空与小丢身上，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介绍。
封明适时解释：“我边上的冯兄弟是我的徒儿，我打算慢慢将看骨的本领都传授给他了。”
冯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是那么老的人去学奇异的本领，这件事就不太符合常人的理解。
但封明却没有解释里头深层的原因。
他继续介绍：“冯兄弟身边的小孩是我师侄的徒弟，是我的曾师侄，第一次过来学东西，望大家多多包容。”
封明的目光最后落在常意禾身上。
“小禾就不用我多说了，陆兄弟知道她本事，我们几个负责寻骨，她还多兼顾一项工作——”
“换骨。”
得到她帮助的陆寓丰听到这两个字，脸上都不禁严肃了起来，显然十分敬畏常意禾。
闻言，陆寓丰身旁的两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常意禾身上。
常意禾只是颔首不语。
卫也在心里头细细咂摸“换骨”两字，听起来这身份地位一下就与别人区别开了。
这时候，陆寓丰恰好主动介绍着他。
“坐在常小姐旁边的是我的世侄卫也，他很好奇你们的工作，所以求着我想过来见识一下。”
常意禾乜了眼边上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他挽起衣袖露出的小臂，正搁在她碗筷边。
身体部位都快要入侵她的边界了。
常意禾很轻地压了下眉头。
陆寓丰没留意到常意禾的微表情，他的目光已经看向自己的另一边。
“坐我左手边的是这次委托你们帮忙的白总，白方勇，主要做的是钢贸生意。”
封明立马接话：“听说福建周宁人做钢贸很厉害，白兄弟，你是周宁人么？”
白方勇摆摆手：“我不是周宁人，是武夷山本地的。跟那些大老板相比，我自然是比不上，现在钢贸生意不好做，只能勉强治个温饱。”
封明脸上还是笑，但心里嘀咕：‘如果你这还是温饱，外面挣扎贫困线的人不就饿死七、八轮了？’
陆寓丰笑呵呵地补了一句：“老白不仅做钢贸的，平日里还搞搞文玩生意啦。”
他目光来到最后一个小伙子身上，说：“这是老白做文玩时结识的后辈，姓周，名夕林，擅长解梦和寻根，知道老白最近天天做噩梦后，主动说来帮忙。”
封明和常意禾对望一眼。
如果只是解梦，他俩估计还不会放在心上。
但后边“寻根”一词出来，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
被介绍的周夕林温和地笑笑：“我只是略懂皮毛，有你们这群寻骨师在前面打头阵，我过来只有学习的份。”
“很高兴能见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