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别于佛修中佛与魔的界限，在佛经中记载，佛为善，魔为恶，人却是善恶难辨，因此，不能修行的人便孕育出一句说法，善恶自在人心。
破妄明白这句话，也明白如今的他奈何云沫不得，如果今天他动手除掉云沫，那么云沫就会成为他背负的杀孽，但如果不除掉云沫，坐真便无法完整，重新修佛。
如果将云沫的生命交予他人去抉择呢？
透过木鱼，破妄看见了成恩美，包括成恩美手里的那串佛珠。
只要再困住成恩美几日，那成恩美出于对云沫的担忧，就会捏碎佛珠吧？毕竟已经到了他曾经对成恩美说过的特殊时刻。
“老和尚，不回答我的话，你究竟在想什么？”
不对劲。破妄一开始沉默，云沫心中的危机感就开始隐隐冒头。
她不知道老和尚到底对她有什么意见，千年的追寻，又是送红绳又是送佛珠，让她和金硕真相遇，最后却要杀掉她，难道只因为她是金硕真的伴生魔？
而且，老和尚不说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心中有了怎么杀掉她的办法，还是……决定放过她……？
佛修不可妄造杀孽，这辈子，她是人。
这句话在云沫的心头来回转了好几遍，云沫才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佛修不可妄造杀孽。”
破妄听见了木鱼中云沫的灵体这样说，含糊地低语几句，最终敲响木鱼。
‘咚，咚，咚’
“你佛经读得不错，睡去吧。”
木鱼声响带着难以言喻的困意席卷了云沫的大脑，云沫回应破妄的话被堵在口中，带着未尽的遗憾，在混沌中昏迷。
云沫睡着，破妄接着透过木鱼去看金硕真那边的景象。
在小和尚的带领中，金硕真和田正国的沉迷下，朴知旻已经慌成了一只炸毛的猫。
“哥？正国！”
不知道伸出手先去抓谁，朴知旻干脆把金硕真和田正国两个人的衣服都抓在手中，不让他们继续跟着小和尚散步。
一双眼睛焦急又愤怒，要不是如今的朴知旻没有骑士剑，他早就一剑了结了小和尚。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施主……？”小和尚在朴知旻的质问中感到诧异，似乎没有预料到在术法中依旧会有人保持清醒，在这个灵气低迷的时代。
“我问你……”朴知旻咬牙切齿，再不复之前对小和尚礼貌的样子，厉声急喝:“你对他们究竟做了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再不收起你的技俩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有用吗？朴知旻不知道，但这是他唯一能用的手段。
‘扑通！’
抓着金硕真衣服的手变得沉重，朴知旻目眦欲裂地看着金硕真倒下，于是放开田正国，朝着小和尚扑了上去。
“还硕真哥的命！”
木鱼里的世界是混沌的，金硕真和云沫就待在这里，不见天日。
“像是被囚禁了一样。”云沫略带嘲讽道:“金硕真，之前你念佛经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颜轻轻说，我不是心魔，那我是什么？”
“……”
金硕真罕见地沉默，没有去回答云沫的第一句话，却回答了云沫的第二句话，“总归你不是我的心魔就对了。”
混沌的世界里响起了衣料的轻微摩擦声，伴随而来的是云沫身上独有的体温。金硕真感到慌乱，自从知道云沫不是他的心魔后，他开始注意到云沫和他的不同。
比如现在的体温。
云沫的体温似乎要比他高，热烫烫的，却只让人感觉到温暖。
“我不是你的心魔就对了？”云沫一字一句的重复念出金硕真刚才说过的话，从鼻腔中喷出的气息撒在金硕真的脖颈上，热的金硕真脖子连带着耳朵一起红透，只是在混沌的世界中，双方都看不清对面的模样。
“那你设计我杀死云小英干什么？这个仇，你让我当没有发生过吗？！”
热辣的温度开始从耳朵上逐渐消退。自金硕真意识到云沫不是他的心魔开始，金硕真就想到了云沫一定会追问他这个问题。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当初的他在寺庙里的时候，就像是人性被压制住了一样，不是佛，也不是魔，偏偏做得比云沫这个魔还狠。
不，云沫不是魔。
“云沫。”金硕真声音艰涩的第一次唤出云小英给云沫起的名字，也终于承认云沫独立的身份，“如果你想报仇，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不会反抗……”
“可是要等娘亲的仇报完之后对吧？”冷笑一声，云沫想都不用去想金硕真的后半句话。
身体远离金硕真，也就是在混沌的环境中，云沫开始思考自身的行为。
为什么她很多时候会和金硕真心意相通，分明已经确认她不是金硕真的心魔；为什么明明不是金硕真的心魔，她却有和金硕真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有……为什么寺庙对她和金硕真都有压制？
不仅仅是金硕真察觉到了寺庙对他的压制，云沫也察觉到了。
她分明那时候可以不用杀云小英的。大鱼的鳞片掉了很多，如果当时她愿意保住云小英和大鱼搏命，她也会有很大的几率赢下大鱼。可是她没有……甚至在那个时候，她能感觉到金硕真根本不会参与她和大鱼的战斗。
那时候的金硕真……缺乏人性。
“佛是非善即恶的吗？”
纵然熟读佛经，云沫口中依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只魔，也有佛性，怪哉。”
混沌的世界里出现了除云沫和金硕真以外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世界之外传来，震的整个混沌世界嗡嗡作响。
“？”
金硕真抬头向混沌世界的天空望去，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有看到方丈的面容，所以他对处在混沌世界的情况并没有过多在意。
方丈不可能会伤害他，因为他是修佛圣体。从前还是稚童的他，都能因为修佛圣体的体质让方丈动摇，如今，修佛圣体走上了修炼道路，就如同宛城太守炼制颜轻轻一样，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
金硕真有这种自信。
果然……
“道友快来看看，这魔是不是坐真的心魔？”往日平缓的语调中多了一分着急，破妄对云沫在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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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从坐真的心脏中取出这只魔，发现无法消灭后便送往远方，但……魔被取出后，坐真的修佛圣体也消失了，并且，他还背上了许多不属于他的因果。
那些透过灵魂的哀嚎声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啃噬他的修为，但他日日忍耐，只为查出坐真修佛圣体消失的原因。
终于，有一日他悟透了，修为也快被那些灵体吞噬干净，于是他让坐真去寻那只魔。
心魔，心魔，若是心魔不消灭，修佛圣体也只能成为一件观赏品，修为无法得到大的增长。
但他又错了。
坐化后，破妄的灵体来到老朋友的身边，透过老朋友的法器看到坐真的所作所为。
为何修佛圣体恶念横生？为何心魔修炼佛经，不像心魔更像佛？
一切都乱了套。
而今日，破妄撑着一口气，为了不让心魔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为了给坐真铺路，硬是实体化灵体，将金硕真和云沫都抓来，势必要看看云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哪是心魔啊！”破妄的道友叹息一句，为破妄迟来的亡羊补牢摇头，“这分明是你徒弟的伴生魔！”
伴生魔！
破妄似有所感，将目光投在云沫的身上。
“我是金硕真的伴生魔？”指着自己的鼻尖，云沫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以为我是个独立的人，原来，我还是一只魔……”
而且比心魔更难堪，心魔起码在杀掉宿体后还有独立成人的机会，伴生魔则完全不可能，它与宿体相依为命，宿体生，它生，宿体死，它死；宿体为光，它为影。
“……云沫……”金硕真想宽慰云沫，可口笨，不知道怎么去宽慰，只能抬头去看混沌世界之外的人，哪怕什么也看不见。
“方丈，放我们出去吧。既然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我和云沫留在这里也变得没有必要了。”
破妄沉默，并没有去接金硕真的话。
“伴生魔如何去掉，我同你讲过，如今事情已经乱了套。”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是坐真的修佛圣体，是西域佛寺中的下一个佛子，而不是人间皇子金硕真。
纵然坐真已经犯了许多过错，破妄也愿意替坐真分担一半因果，让坐真安心修行。
先前道出云沫是金硕真伴生魔的修士甩了甩头，一拂衣袖向外走去，只留声音还停留在破妄所在的地方。
“消灭伴生魔很简单，也很困难。”
“一，要了结伴生魔的心愿。二，要诞生出伴生魔的宿体，亲手将伴生魔杀死。”
“两样缺一不可，否则……破妄啊破妄，你就只能看着你的徒弟和伴生魔继续混乱了。”
而且……修士挑了挑眉，方才看木鱼里，破妄的徒弟似乎与伴生魔的感情还不错，起码，当时红透的耳朵和脖颈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宿体对伴生魔生有感情的话，似乎……很难将伴生魔彻底消灭。
他要亲手杀了云沫！
金硕真收回望着混沌世界天空的目光，转头去看云沫。他看不见云沫，但现在，他能感受到云沫就在他身边，哪怕云沫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