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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七夜(下)

作者:7只敦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娆国兵卒的热血溅入眼睛里,眼睛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闵允其的手在发抖,几乎握不住枪杆,但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握住。


    他的身后有重伤的妻主,也有在顶着插入胸膛的箭支和蛮夷搏命的娘亲。


    娆国兵卒惊慌失措,一个个像是小鸡仔一样,看见自己的同类被宰杀,只有害怕下一个被宰杀的人是自己的乖顺。


    从前不是这样的。


    多次胜利给娆国兵卒们带来了自信,他们自信在有将军的带领下,无论如何都能赢得胜利,所以他们无所畏惧,像是不怕死的战士,可当将军一个又一个的受伤后,娆国兵卒就害怕了,他们把自己的生命、意识都寄托给了旁人。


    ‘云’字军旗依旧矗立在哪里,哪怕拿着军旗的兵卒已经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云沫眼前有点昏花,血液流失过多让她几乎不能思考,可‘云’字军旗又给了云沫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镇定。


    之前她为何要在军旗上绣上‘云’字呢?


    云沫想起来了,她是想给娆国兵卒们寄托。


    人是会死的,将生命寄托在人的身上,最终只能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后果,可是死物不会死,因为它本就是冷冰冰的物件。


    嘴唇的疼痛已经无法让云沫提起精神,但舌尖可以。


    “......允其,云家军就交给你了。”


    云沫声音冷清的,偏偏又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就像是在今天之前的每一次,只要他和云沫发生一些冲突,她都会这样,偏偏最后又来哄他。


    闵允其勉强转身朝云沫看了过去,手上的枪杆在滑落,又被他捞了回来。刚刚杀死娆国兵卒的时候,已经用了闵允其大部分的气力,现在也只不过是勉强站立。


    “现在还想哄我吗?”


    闵允其的嘴唇颤抖,讷讷地说出带着笑的话,眼泪却先一步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他了解云沫,他也不了解云沫,至少他现在不想知道云沫的心思。


    云沫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喉头的血沫被云沫吐了出来,她顶着后背深入骨头的刀伤爬上了马背,冲着闵允其笑,“好啊,等我回来哄你。”


    她说得轻松,好像不是在走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黑球的马蹄在缰绳的带动下飞扬,它好像也知道了主人的心思,一门心思地载着云沫往闵千和蛮夷头子的战场跑去。


    马蹄踏在枯萎的草地上,也重重地踏在闵允其的心上。


    云家军,从此是他的了。


    “云家军,你们看好了。”闵允其面无表情,眼睛里的泪被他强行抵了回去。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拖云沫的后腿,不能让云家军看见所谓‘将军’软弱的模样。


    “看看你们的将军,是怎么对付蛮夷的。”


    闵千已经完全没有气力了,根据之前在战场上的经验,她深刻地明白,那支冷箭已经射入了她的心脏,之所以她还能在马背上和蛮夷头子搏命,只不过是为了身后的娆国,为了在战场上的允其和沫儿。


    吃力地躲过蛮夷头子的大刀,又是一只冷箭插入闵千的臂膀,是布尔卓的报复,布尔卓在戏耍她,在一步步的击溃身后娆国兵卒的信心。


    闵千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他们早已经退无可退,她想躲过蛮夷头子的大刀,可是她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大刀的冷光在闵千的眼前闪过,闵千躲避不及,腰身被拦腰斩断,身体断成两截之际,闵千将死的眼眸里看见了云沫骑着黑马冲过来的场景。


    看吧,她早就说过,小孩子家家的来什么军营?


    回去吧,回去吧。


    不要哭啊。


    云沫的眼睛红到在滴血,身后闵允其悲痛的呼声和闵千断成两截的身体交相映衬,云沫差点把舌头咬断。


    “......蛮夷!蛮夷!!”


    云沫恨极时,骤然想到了当初闵允其嫁给她时,闵千对她的叮嘱。


    ‘你可答应我了,一定要对我们允其好。’


    ‘你就是这般对我们允其的?让他来军营?’


    枪尖和大刀相交在一起,黑球的马蹄下,是闵千尚未闭上眼睛的身体,云沫不要命地和蛮夷头子相搏命。


    她错了,她就不该让允其跟着她来到军营,更不该让闵千代替她死去。


    她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当今不会让她好过,可偏偏她又想活下去。


    她害死了岳母,所以更不能让允其也死在这里!


    这是一场无人说话的战斗,就连蛮夷们也变得沉默起来,他们应该为首领呐喊助威的,可是......


    “可惜她是娆国人。”布尔卓淡淡地说,身旁的亲兵早已经拉起了箭支,只待布尔卓的令下。


    “放。”


    冷箭射出,云沫听声望向布尔卓的眼神极冷,缰绳被拉动,黑球前肢扬起替云沫挡下了这一冷箭,它发了疯似的越过蛮夷头子往蛮夷的军中跑,带动着浑身发软的云沫彻底接近了蛮夷。


    红缨枪杆被云沫捏得紧紧的,云沫用枪尖就着黑球的发疯杀死了不少蛮夷,可蛮夷们也不是吃素的,大刀毫不客气朝云沫的身上砍,只一会儿的功夫黑球变成了一块块的,散落在蛮夷军站立的草地上。


    闵允其已经完全站不住了,但哪怕死了娘亲,死了妻主,他依旧要保持冷静,因为在他的身后,是更多将士的性命。


    “云家军。”又一次念出了这个称呼,闵允其手中的枪杆直插进泥土里,他怒喝道:“你们看到了吗?!哪怕你们毫无作为,依旧有人为了你们的性命在舍生忘死,为何你们总想逃?!”


    娆国兵卒好像被触动了,又好像没有。他们的眼睛看过断成两截的闵千,只有心底一声麻木的感叹。


    ‘是闵将军啊。’


    闵将军是谁,闵将军是带领他们的人,包括那个死在蛮夷军中,几乎被蛮夷砍成肉沫的将军,他们还记得,进军营的第一天,那位将军搞出的热闹。


    ‘云家军......云家军......’


    他们呢喃着,看向了伫立的军旗。


    举着军旗的兵卒从中间站了出来,军旗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他问:“闵小将军,我可以杀蛮夷吗?”


    他眼里带着泪,声音却很沉稳,“我不想被当作羔羊死去,不想身后的家人因为我的无能死去,我们需要您带着我们。”


    他是一个讯号,娆国兵卒统统看向了闵允其。


    “......都随我冲!”


    一场真正的血与肉的博弈,不用闵允其过多地去指挥,往日的训练足以让娆国兵卒有默契。他们是用闵千和云沫的命堆砌的脊梁,这脊梁又变成了军旗,变成了真正的云家军。


    “家主,战事大捷,草原上的蛮夷投降了。”


    云家小侍和奴婢们开怀地冲云母道喜:“听闻是小姐改变了军营呢!”


    “而且小姐就快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定要给小姐摆一个大大的庆功宴!”


    还有一句话,是小侍和奴婢们不敢讨论的。


    ‘不知道当今会给小姐什么官职?’


    云母但笑不语,只是挥手让人打发了些金瓜子赏赐。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不安从前些日子开始已经持续了好久,她又不能在当今的眼皮子底下表现出什么。


    窗外的大雪在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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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深冬。


    “家主!!小姐!!小姐!!”


    云府大门口看门的小侍在惊慌,云母三步两步地踏出了房门,“可是沫儿受伤了?为何如此惊慌?”


    “是什么......”重伤吗?


    话语噎在口中,云母的眼中只剩下两具棺椁和跪在棺椁旁边的闵允其。


    闵允其早已经变得憔悴,他低着头不敢去看云母的眼睛,他也没有流泪,哪怕他的父亲在得知娘亲死去的时候,也随着一起去了。


    他母父皆亡,连妻主也不能幸免,他仿佛是个天生带着厄运的人。


    “......哪位是沫儿......?”云母的声音轻轻地,拉起了闵允其的手,“允其啊,你告诉我,哪位是沫儿?”


    闵允其无措地躲过云母的手,他不想再把厄运带给云家人,只沉默的,立在了木质的棺椁旁。


    棺椁里有腐烂的味道,也有为了遮掩腐烂味道的熏香,幸好现在是深冬,如果不细闻,是闻不到腐烂的味道的。


    路上太远了,闵允其偷偷看向棺椁的眼神温柔。


    如果云沫能说话的话,肯定会抱怨他。


    “沫儿。”云母的手温柔地抚过木质的棺椁,语气轻柔,“为娘是不是早说过,不要去军营?”


    “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呢?”


    云母抱怨道:“你看,你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你让为娘以后怎么活?怎么活?”


    她用力地把手拍在棺椁上,拍出‘啪啪’的响声,就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可从前会反驳她的孩子早已经说不上话。


    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棺椁上,云母扶着棺椁痛哭失声,直到最后嗓音嘶哑,小侍奴婢们想去拦,又被云母甩开,她掀开了棺椁。


    怀胎十月,最终她的独女又化成了一堆未成形的血肉,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闵允其垂着眼眸,将棺椁合拢,“云家主,节哀。”


    他表现得像是个陌生人,云母恨上了闵允其,却又觉得闵允其应该的。


    他本来就是被她买来嫁给沫儿的人,一切不过是为了闵千在军中,能让沫儿过得好一些。


    云沫最终被葬在了云家的祖地,同她的祖先们一起,在地府谈天说地,碰巧的是,下葬的当日,圣旨也到了。


    云沫替代了在军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将军,成了挂着将军头衔下葬的人,闵千成为镇国大将军,而活着的闵允其,成了新的闵千夫长。


    奇怪的是,新任的闵千夫长并没有随着圣旨的调动前往军营,好在当今也谅解他母父皆亡,没有治罪,直到......闵千夫长死在了将军的坟前。


    “李春,我把云家军交给你。”随行的亲兵很多,闵允其却独独信任李春,或许是不打不相识,又或许是因为李春也是同云沫亲近的人。


    “千夫长为何这样说?”李春有些不安,目光都在游移。


    “我怕她一个人孤单。”闵允其侧过头,掩饰住眼底的泪意,语气温柔,“她那么爱闹的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会不会觉得难受?”


    李春不理解闵允其口中关于‘孤单’的字眼,不过李春清楚,那日战场后,闵千夫长疯了一样的,在蛮夷和云家军的尸体中,寻找将军散落血肉的神态。


    “你能管好云家军吗?”


    “我能。”


    “谢谢。”


    哪怕他是个带来厄运的人,云沫也不会嫌弃他,她总是那样,温柔的,直率的。


    “允其!”


    “嗳!”


    “今日你不别扭了?”


    不敢用刀,怕血脏了云沫的坟,闵允其笑着饮下毒酒,同云沫一起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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