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故意将“董姑娘”三个字咬的极重,声音缓而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董嫣闻言,目光一顿,终于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既然如此,那民女是不是也该讲礼数些,郭军师?”
话音未落,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了。
笑得差不多了,却是董嫣先开了口,“不如你猜猜我今日找你做什么?”
郭嘉目光微动,稍作思忖,随即轻笑道:“你要请我饮酒?”
“你怎知道?”董嫣见他一猜即中,倒有些惊讶,不由得眨了眨眼。
郭嘉笑道:“不是你说让我猜么,随意猜的。”
董嫣轻轻睨他一眼,知道他这人说话向来如此,嘴里的话半真半假,也不知哪句能信,便也懒得多问,只是微微抬起下巴道:“我来洛阳时间也不长,却知有一家不错的酒楼,醇香浓郁,想必你会喜欢。”
郭嘉看着她,有些好奇:“原来你也会饮酒?”
在他的印象中,他们二人同行的那段时日,从来都是他在喝酒,而董嫣却滴酒未沾,就连在司马府时也是一样。
董嫣摇摇头,“我喝不好,只是陪阿兄去的,他很喜欢。”
“你阿兄,也喜好饮酒?”
“倒没有你这样喜欢。”
董嫣语调略微拖长了一些,眼神微微垂下,似乎有些出神地说道:“只是阿兄与父亲常常意见相左,但耐不住部曲只听父亲的,父亲若肯给阿兄,那才是阿兄的,父亲若不给,阿兄是调不动多少人的。他有时烦闷,便会饮上几杯。”
郭嘉想起董凌,想到董凌那个有几分聪明却仍带稚气的少年,心中顿生几分了然。
他似乎对曹操很是敬佩,而且心性并不像董承。郭嘉想,这人将来兴许能为主公所用。
郭嘉悠悠说道:“你阿兄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定会大有前途。如今还年轻,不急。”
董嫣看了看他,又想到今日城墙上看到的郭嘉与董凌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的场景。他会这样说,兴许董凌这一路跟随曹操共回洛阳,他们二人之间已对彼此有些了解了。
她含笑对郭嘉道:“阿兄是想做大将军的人,他若听到你这样说,会很高兴的。”
两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四面皆是高墙,时不时会有几个在禁中把守着的戍卫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不过这长长的宫廊在说话之间,似乎也没有那么长,一会儿便走完了。
转眼二人便来到了街面上,洛阳城内有凋零残破的一面,自然也会有歌舞升平的一面。无田无房的百姓在为了一口吃的垂死挣扎,而达官贵人、富贵人家,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娱乐之所。
董嫣所说的酒楼便位于这样一个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中,几乎看不到一个身着布衣的百姓。
酒楼的老板认识董嫣,王老板眼睛尖,来这里喝过酒的每一个贵人,他都认得。
“哟,董娘子来了。”他看看董嫣身旁的人,今日不是董凌,且董嫣也与往日不同——她今日更美。
他心里微微有些盘算,却知道分寸,并没有多话,面上还是那殷切的笑意:“董娘子,还是上回的雅间可好?”
董嫣点点头,跟着老板一道上了二楼。
等二人入座后,董嫣问郭嘉喝什么,郭嘉却道:“听你的就好。”
董嫣也没再和他客气,就叫王老板照着董凌的份来一模一样的,老板应了一声,董嫣随即又说:“我这位朋友喜好饮酒,你每样多拿一壶来。”
王老板转头狐疑地看了郭嘉一眼。
他知道董嫣一向不喝酒,每次董凌但凡是喝多了,都是妹妹搀着出来的。董凌喝的已不算少了,这位朋友要喝董凌的双份,这是有多喜好饮酒?
不过,酒楼老板很识相,他并不在意这位新来的贵人究竟有多能喝,总之董娘子不会差他的钱就是了。
有钱干什么不赚呢?
郭嘉看着眼前一壶一壶的酒上了桌,他见酒色清澈透亮,温润的琥珀色泛着柔光,再轻轻闻了闻,只觉溢出的香气醇厚悠长,似是带着微微的桂花香,又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米甜。
郭嘉见过好酒无数,这一家,倒当真是不错。
“阿嫣不饮?”
董嫣托腮看着他慢悠悠地斟酒,轻摇了摇头。
董嫣并未喝多过,不知自己若真的喝多了,会是什么样子。今日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若是她也喝了酒,接下来的事兴许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又怎么能喝呢?
郭嘉也习惯了他们二人共坐时董嫣只是吃着小菜,时不时看看他喝了多少,便也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他开口问她:“阿嫣,你近来还好吗?”
董嫣这几个月如何,本来郭嘉都已经问过董凌了,可再见到她时,却仍想听她亲口说一遍。
“还好。”董嫣放了手中的筷子,“这日子说过得,倒也过得。至少能常常见到阿姐,能同父兄在一起。”
董嫣轻轻感叹:“只是陛下心心念念要来的洛阳,也并不是个很好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势力在暗地里看着陛下,想要在朝堂中分一杯羹。也不知让百姓入军屯,会不会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她想起民生凋敝,想起路有冻死骨,想起初来洛阳时,那些见到她又渴望又害怕的、衣衫褴褛的百姓。
她时常怜悯他们,却又时常庆幸,还好自己不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还好她的父亲至少是个有权势的将军,也还好,与父亲失散的路上,有郭嘉一路同行。
“主公来了,会好的。”郭嘉柔声对她说,似是安慰。
酒液入喉,初尝时温润柔和,带着微甜的清香,紧接着醇厚的酒味缓缓弥漫开来,既不烈,也不寡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悠长的回甘,令人回味无穷。
董嫣看着郭嘉又将一盅酒缓缓饮尽,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
“郭嘉,你们颍川,是什么样子的?”
她问得有些突然,郭嘉略微一愣,语气中对自己的家乡,似有一种模糊的疏离,“我许久没回颍川了。”他将酒盅放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董嫣只是想了解郭嘉从前的事情,想知道她不认识郭嘉的那些年,他是什么样子的。
可董嫣却只是看着他酒盅里荡漾的酒液,面不改色道:“我只是想知道,生出这么多大名士的地方,会有什么不同。”
他听她如此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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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了笑,“其实,我们小时候和司马家的小公子们,没什么不同,读书、论道、写文章,等长到十多岁时,族长便会在家族中遴选那些拔尖的少年,送到地方去做官,世家大族,大抵都是如此罢。”
董嫣生长在凉州,中原世家大族的事情,父亲、郭嘉同她说过的,她便知道一些,没有说过的,她便不甚清楚。
原来生在世家大族,自小便都是这样的。
“那你年少时被送去做过什么官?”
郭嘉正端起酒盅,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从来没有做过官,如今也只不过是为主公出谋划策,算不得有什么官职。”
董嫣不大明白,她抬眸看着他,微微蹙起眉心,“可你不是说,士族都会遴选族中拔尖的少年去各地做官么?你这样的才智,竟还算不上出众?”
董嫣话毕,郭嘉竟微微冷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讥诮,“我的才智,他们可看不上。若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些人宁愿选些更听话的人。”
郭嘉眼睛微微眯着,修长的指节握着酒盅,微微一转,盅中酒液泛起微澜。
不知不觉,在说话间他又多灌了几盅酒,他话里的“他们”,不知说的是整个颍川士族的族长们,还是仅是郭家的族长。
不过依郭嘉的性子,确实不是那会为了得家族中长辈青眼而低头的人。倘若他十年前也像现在这样,族中长辈觉得他不好掌控,便宁愿弃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想来他多年未回颍川,也与这个有关吧。
“那你后来,便自己离开了?”
郭嘉手里捏着酒盅,冲她晃了晃,便当作是否认了,“过了四五年后我才离开颍川,是我那族兄郭图,”他顿了一下,侧眸看向董嫣,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你见过的,在河东袁本初营中。”
郭嘉继续道:“他那时已经在袁本初那儿谋了不错的职位,又与我交情不错,便邀我一同为袁绍效力。”
董嫣想起第一次见郭嘉时,他身旁那个袁绍军中的军师。她心想,原来那么早之前郭图就邀请过郭嘉去袁本初处效力,想来距今也有五六年了。
“那你拒绝了?”
“我去了,在家总归也是无事。”
董嫣一噎,“你去给袁绍做谋士了?”
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是在袁绍营中,那......难道郭嘉在袁绍处待了好些年才决定离开的吗?可是她回忆起当日的场景,记得郭嘉说过,郭图才是袁军营中说得上话的人。
郭嘉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仿佛自嘲般笑了笑,“曾经我也以为,袁本初代表的汝南袁氏,是天下士族领袖,他家世显赫,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又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应当也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过了几个月,我便发现袁绍只是金玉其外,却并不是个能治国平天下之人。”
“可你......却在他那里带了好几年?”董嫣觉得,这不大像郭嘉的性子。
“不,几个月后我便走了。从袁本初处离开后,我自己寻了个地方住下,读书、耕种、饮酒......”他伸出没有拿着酒盅的另一只手,伸着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数着。
“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