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之时,河对岸埋伏于南岸林中的伏兵赶回,并带回了一队足有数千之众的降兵。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距此数里外的山坡驻扎,原地埋锅搭灶,在悄然沉降的夜幕下,连成一片的简易军帐间点起炊火,空气中弥漫出粥糜的香气。
日影稀薄,一点点地消失在远处山峦间。
对着面前的冰河,沈行约肩上披了件深灰大氅,低声道:“按照昳所说的,河妖死去后仍会短暂地维持原身,像这样冻结的情况,可能还要持续数日。”
“所以,你刚才召张衍来,是给华封郡的将领送了封信。”
萧拓的声音出现在身后,靴底踩过落叶,来到他的身畔。
两人一同望向天际的光消散。
深秋时节,万物萧索,面前却出现了大河冰封的奇观,细看冰冻的河面下还有静止不动的游鱼,一朵朵殷红晕染开的血雾,以及已死士兵的断肢残骸。
“嗯,”沈行约点点头,手中掂着一颗石子:“若郡志记载的内容不错,这条河应当是的峪关两条大河的支流,源头起于充、幽两州交接地带,如果上游的河口因此而冰封,怀锋领兵南下,不出七日就能直取幽州下城。”
方才,张书维交代了此战前幽州的驻兵情况,称目前萧关内部防守空虚,而整个幽州的驻兵仅有数万之众。此番交战,燕廷将绝大部分兵力放在了萧关以北,其目的就是为了乘胜追击,一举击垮晋州的起义军队。
沈行约自然清楚,张书维的话真假参半,不能尽信。
但从目前的形势,以及兵力上推断,燕廷所能调动的兵将恐怕所剩无几,眼下,只要军队攻入萧关,杀入燕都就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审讯过后,沈行约命人将张书维押下,又与众将商讨接下来可能预见的战况,关于张书维的处置事宜,他却迟迟没有下令。
战场上相遇的一瞬间,沈行约只想亲手杀了他,而如今局势粗定下来,反倒不急这一时。
萧拓道:“还是打算留他一命?”
“不知道,”沈行约随手一掷,石子离手,抛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落地时,石块锋利的切面滑过粗糙而厚实的冰层,沈行约道:“没想好,先不杀他,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萧拓的态度不置可否,侧目看他俊美的侧脸。
沈行约又捡了颗石子,继续对着冰面打水漂,忽而问道:“哎,你是不是一天不杀人就手痒?”
萧拓无奈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别处,看向远处枯败的林木隐入夜色,神情介于淡淡的怅惘与释怀之间。
关于他嗜杀的本性,萧拓从前从没想过。
或许正是因为,死亡对于他而言,从来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而对于生命的漠视,就如同那阴影投下的另一面。正是他的个性使然,仿佛与生俱来,便是如此。
直至阿桑临终前的那番话,给了他很大的感触。
由此,他看到了人生的另一重意义。
“就算是这样,也不会影响我爱你。”
沈行约嘴角挂着一丝踌躇的笑意,道:“况且,我有信心你会为我而改变。”
沈行约以最平淡的语气脱口而出一句情话,萧拓不防备他会突然这么说,一瞬间怦然心跳,呼吸停滞了半秒。
两人目光相触,时间犹如静止一般。
空中飞鸟掠过树梢,发出尖厉的鸣叫,沈行约别开视线,朝那鸟叫声的来源望去。
海东青盘旋飞落,扑打翅膀停于不远处的林地中,沈行约道:“找你的?”
“可能是王庭的事,我去看看。”萧拓临行前曾交代,王庭若有什么情况,让景望随时传信给他。
沈行约稍一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定了定神。
也不知是不是胡戎的部落突发状况,急着催他回去,说不得过不了今晚,过两人就又要分开了。
想到此,沈行约沉寂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落寞,这时,后方一名军吏来禀道:
“启奏陛下,各营驻屯事毕,夜里哨岗皆已布置就绪!请您指示。”
沈行约沉吟片刻,道:“去告诉孙隆,明日一早军队启程,直抵萧关,此外,让他今晚把俘兵的问题解决,如有拒不招降者……”
话音停顿稍许,沈行约把心一沉,冷声道:“就按军令处置。”
夜里,沈行约对着桌上一张作战舆图,指间衔着兵棋,推演接下来的战事部署。
正踟躇时,厅门外忽响起脚步声。
“你随行的包袱就放在门口的书架上,”察觉到萧拓走近,到了内厅,沈行约头也不抬:“记得拿了走。”
“怎么总是赶我?”
萧拓莫名的语气中似带着几分纵容般的无奈,循声来找,最后在最里间的厢房屏风后发现了斜倚在案前的沈行约,正低头思索着什么。
“你那族人不找你事?”沈行约有些悻然,稍稍将头抬起。
视线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于案桌上,萧拓与他盘膝对坐,隔着长案问道:“几成胜算。”
“七成,要走吗?”
沈行约瞥了眼舆图,将沙盘上那枚迟疑了许久的棋子落定,继而推给对方看:“这样,萧关的地形易守难攻,上回已经有了一次教训,所以这次,能规避的风险都要提前想好,争取以最小的伤亡为代价,夺取关隘!”
萧拓将沙盘调转至自己面前,拨动军棋,按照他的思路重新推演了一遍。
“在平饶,我还留了一部分兵力,”沈行约的手肘搭在案边,只作毫不在意,朝他道:“明日一早,我的军队启程,你那边有事先去忙,咱们就在这分手。”
“分手?”
一枚棋子落定,萧拓抬眸道。
“分开,”沈行约当即改口,挠了下脑袋,搜索着准确词汇:“我是说——分头行动,这样彼此的事都不耽误。”
萧拓会意,继而点了下头:“想我走。”
沈行约放空思绪,对着案上的行军图纸,再看向沙盘中插棋的位置,听萧拓的声音道:“我走了,你打算再找谁?”
“等下,从这里不一样了,”沈行约神情专注,打断他,按着萧拓的手指挪到别处:“云崖台的情况你不了解,不能这样冒险。”
萧拓:“在问你话。”
“谁?”两人对上视线,沈行约忽地反应过来,烦躁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萧拓将沙盘拨开,反手猛地扣住沈行约的手腕,眼含笑意道:“那个军校尉,你们很熟吗?他总对你眉来眼去,摆明是没安好心。”
不过片刻,厢房内的气氛陡然反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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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些剑拔弩张。
沈行约猛力抽手,没有抽回,顿时有些光火:“你疯了?我还没和你算你王帐里那些女人的账,你反过来敲打上我了?现在,趁我还没发火,给我松手!”
对于沈行约的话,萧拓置若罔闻,听过之后,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加了几分力度。
“有句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时机问你。”萧拓低沉的声音道。
因想到接下来两人可能又要分开,沈行约决心忍住,暂时不和他计较,此刻被拖得半趴在案上,仰头时,看见萧拓眸中闪过一丝试探:“我若杀了他,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萧拓!”
听到自己这边仗没打完,对方已经准备诛杀将领了,沈行约顿时火从中来:“你神经病吧!松开!”
在把人彻底惹火的前一秒,萧拓倏地松开了手,平复情绪以示和解。
沈行约得以抽身坐起,揉了揉手腕。
片刻的静默后,沈行约烦闷地一摆手道:“滚滚滚!不是要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又将作战沙盘挪了过来,低头移动军棋,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不再看他。
“王庭来信称,秋末蹛林议会将近,各部都在清点牛羊牲畜,过去一年,部落的损失不小,我已将此事交由巴里赞先生命全权处理。”萧拓边说边朝后靠去,犹如在王庭时,靠坐在兽皮王座上,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态:“谁说我要走了?”
沈行约:“……”
秋末冬初时节,往往也是胡戎部落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牧民不仅要抢着在秋末草木枯萎前储备草种,收割牧草,作为冬季储备,还要及时完成附近农区的秋收。
秋季牛羊膘肥体壮,又是开市交易的关键时期。
而过去的一年,因浑北草原持续干旱,王庭又发生诸多变故,草原上已无秋草可以收割,而清点牲畜等工作,在此前的转场前已完成了大半。
萧拓在带领部族抵达邑野后,几乎日夜不休地赶工,稳住了王庭内外的形势,为的就是能及早抽身,躲一阵清净。
至于余下那些工作,便可放心交给王庭的大臣亲信。
沈行约看他那态度,忽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所以你打算赖着不走了是吧?”
萧拓神情淡然,不开口相当于默认。
“从一开始,”沈行约恍然道:“一开始你就是这样想的!你率部下转场到邑野,根本没打算在入冬后撤走!”
萧拓抬眼扫过,神色毫不意外,沈行约撑膝起身道:“狗东西,我也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想让我再收留你们一个冬天,不可能!绝不可能!”
“开战吧,”萧拓随他起身,道:“等你夺下幽州,攻下燕都皇苑,再领兵杀一个回马枪,届时边疆之地的归属,这就各凭本事。”
沈行约气得越过桌案,两手提住萧拓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拓垂眸注视着他,视线相对时,念头却心有灵犀般动到了一处。萧拓抬起一手,刚触到对方的腰侧,沈行约却忽地转身,一手拖着他的衣领,转而朝卧房走去。
“做什么?”萧拓只得稍躬身,顺从地跟上他的步调。
“你说的,作战!”沈行约将他拖至榻边,不由分说将萧拓按倒上去:“这次该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