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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雪夜

作者:东征西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拓撑起身子,锐利的眼眸盯了沈行约一瞬,继而避开他伸来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腕,借力站起:“刀给我。”


    沈行约把刀还他,两人站在狼的尸体前。巨大的狼尸横卧在雪地里,身躯明显比普通狼要大数倍。


    沈行约费力地拖过狼爪,和自己的拳头比了比:“这头狼这么大的?”


    眼前的这头巨狼简直就像个变异物种,丢开那只硕大的狼爪,沈行约的视线从狼尸上抬起,又问:“会是狼王吗?”


    “应该不是,”萧拓道:“狼王一般不会单独行动。”


    说着他尝试将狼尸拖走,方才在打斗时,这头巨狼压制在萧拓身上,重量足有二三百斤,挥动爪牙十分狂暴,几乎令他动弹不得。


    此刻这只巨狼即便失去了生的活力,可重量仍不容小觑,萧拓道:“别愣着,过来搭把手!”


    沈行约:“……”


    两人将狼尸拖到树旁,萧拓用刀自灰狼腹下、四肢划过,取出袖中的一捆麻绳,就近将灰狼倒吊起来,吊在了一颗树干上。


    金刀刀尖探进皮肉之间,剜断了连结的筋膜。


    萧拓抓住狼皮,边剥边扯,仅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整张狼皮被完好的剥离下来,只留下血肉模糊的狼肉还吊在树干上,冒着蒸腾的热气。


    两人沿原路返还,沈行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说:“就这么放在这?”


    “不用管它,”萧拓道。


    在浑北草原,极少有胡戎人会吃狼肉,猎狼只是为了狼皮,一张完好的狼皮可以卖出不菲的价钱。


    而在胡戎古老的认知里,人们认为狼肉和狼牙都有剧毒,食用狼肉会肠穿肚烂,受到狼神的诅咒。


    沈行约皱了皱鼻子:“这玩意味道这么重,肯定会把其他狼吸引过来的。”


    萧拓侧开身子,让他在前面走,刚才剥完狼皮,萧拓抓了把雪洗手,白雪在掌心融化成水,打湿了他手中提着的灰狼皮,散发出浓重的狼腥味。


    “识趣的话,狼群会绕开我们走。”


    萧拓的声音从沈行约身后传来:“如果有其他情况,也可能引来狼的报复。”


    天光消逝,取而代之是一轮明月悬在天幕,月影映照山林,雪地反射着月光。


    夜色中沈行约勾唇笑了一下:“那就有意思了。”


    在浑北草原,狼作为一种狡诈且嗜杀的动物,也是牧民们的天敌。


    游牧民族经济的主要来源除了靠向外掠夺,便是依托于放牧,羊畜是胡戎人重要的财富和资源,狼的存在便对其构成了一种严重的威胁。


    沈行约曾从奴隶口中得知,胡戎人有结伴猎杀狼的习惯,以为这是他们部落的传统,萧拓却道:“不一定。”


    “那是在草原,狼咬杀羊群,人猎杀狼。”


    萧拓道:“在山里围猎,有时候跟着狼群,也能猎杀成群的野猪或者鹿。”


    话音稍顿,萧拓追上前道:“冷吗?”


    沈行约登时闪开,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拿远点!难闻。”


    雪后夜晚的山林滴水成冻,两人回到驻扎地,召回奴隶和马匹,甲士在其附近砍伐松树枝,铺垫在地面上,搭建过夜的营帐,奴隶们拾捡干柴,拢到一处。


    萧拓将矮帐搭好,抱来干木头架在空地上,生起火堆取暖。


    晚饭是一部分打到的猎物,以及用雪水煮沸后放入奶酪烹制的热饮。


    沈行约从一小堆猎物里挑出一个松鸡,毛也不褪直接丢进火堆里烤。


    在那火堆上,还架有一个简易铁架,中央吊着一只铁罐,里面装满了雪,待雪水融化煮沸,将罐底的奶酪融开,便是一罐可以用来喝的羊奶。


    沈行约边用木枝扒火,边用手肘捅了一下身侧,问道:“哎,咱们在这待多久?”


    “运气好的话,三天或者四天。”萧拓道。


    火光映上他深邃的眉眼,沈行约侧目看他:“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十天、或者半个月,”萧拓转头问道:“你想待多久?”


    沈行约闻言心思一动,萧拓看他信以为真,却是低下头,不以为意地笑了。


    简单吃过东西后,萧拓从附近驻扎的矮帐前走过,还带走了一名甲士。


    在远处的松林中,他向对方交代过什么,而后那名甲士将辎重负背在身上,只身一人消失在林地深处。


    明月高悬,山林间刮起阵阵冷风,待到其余人都吃完后,甲士将吃剩的残羹收到一处,丢到奴隶面前,奴隶们当即抢夺起来,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唯有乌遂一人在角落捡了一块未啃净的骨头,边吃边往嘴里送一口雪。


    趁着甲士不备,沈行约走过去,悄声把乌遂拽到一旁,两人背靠一株松树坐下,沈行约将怀里藏着那半只没吃完的松鸡塞给他,乌遂一愣,低声道:“……谢谢。”


    烧焦的松鸡散发出浓郁香气,乌遂咽了下口水,有些动容地看着沈行约,后者朝他挑了下眉,意思是吃你的。


    乌遂便不再客气,低头专注吃着,沈行约朝远处偷瞄,见萧拓还没回来,问他说:“每一年王庭狩猎,你们都会参与吗?”


    乌遂如实答道:“很少有奴隶一生中会经历两次围猎。”


    沈行约:“?”


    乌遂稍作停顿,边吃边给他讲明了其中的原委。


    在胡戎王庭,之所以会带奴隶参与围猎,主要是为了节省成本。而这些奴隶在配合捕捉猎物的过程中,极有可能会踩中陷阱,或是被野兽攻击而死,如果能幸运的避开这些,则还可能在途中感染病症,或是被冻死在野外。


    即便有命回来,更多的也是身负伤病,断腿断手都是常事。


    对于这些身体残缺的奴隶,则不能够被选中作为人牲献祭。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奴隶生涯中,甚至没有了可以痛快一死的选择。


    了解到这些之后,沈行约似有感喟地轻轻叹声,旋即又道:“你不会死的。”


    乌遂闻言一顿,略有疑惑地看着他,沈行约笑笑,道:“我怎么看你半点也不像个奴隶?”


    气氛沉默少许,乌遂低声回道:“你也不大像中原的皇帝。”


    沈行约靠着树干,伸长腿踢了踢雪,戏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中原皇帝!”


    乌遂看向他的表情更为疑惑,沈行约回望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促狭:“你本来也不是奴隶吧?”


    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试探了,乌遂眼神中涌现出复杂的情绪,然而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往常神色,默了默道:“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奴隶。”


    夜风凄凉,穿透结成冰凇的茂密树林,朝山林深处吹去。


    靠近溪流一侧的林地旁,树干上挂着的狼尸已经结冻,袒露出猩红色的肌肉纤维,像一块被风干了的巨大肉条,血腥味吹散到山中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冻僵的狼尸下,成片的灰狼纠集而来。


    它们拱嗅着雪地里的血迹,一点点匍匐着靠近,发出高低不一的长声嗥叫。


    为首的狼王从中窜出,猛地跳起,想要扯下狼尸为狼群享用,然而,当它再度跃起时,狼王却意外地撞见一抹幽绿色光芒,自那早已失去生机的狼眼之中一闪即逝。


    狼王摔在雪里,发出不甘的嗥叫。


    下一秒时,它却惊悚地颤抖身躯,压低尾部,连连后退。


    此刻的狼群也觉察不对,全都谨慎退避。只听‘咔嚓’一声,树干断裂,狼尸掉落在雪地上,又是一声巨大闷响。


    紧接着,更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具冻僵的狼尸,狼颈竟然诡异地扭动起来,一对狼眼发出绿光,一边扭动,一边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响声。


    在这一刻,威风凛凛的狼王竟不顾族群,像一条丧家犬般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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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逃,随之,无数狼爪刨动雪泥,狼群四散溃逃。


    乌祁山脉另一边驻扎的营帐中,车牧召来莫迄拉,将自己王长子的貂绒大氅以及高顶帽推过去。


    两人对视,莫迄拉跪在营帐内的一张窄案前,一副不解神情:“大哥,你叫我来,你这是……”


    “拿着,”车牧道:“明日正式进山围猎,大哥还有些其他安排,想让你先替我这一次。”


    莫迄拉明白过来,犹豫地接过了,忽地又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我怕自己……”


    “不用束手束脚,想那些有的没的,”车牧伸手过来,在他肩上拍过,勉励地道:“你只管去做,做得好,大哥记下你的功劳,做得不好,也自然有我来替你兜着。”


    话到这里,车牧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志得意满般的深邃:“还怕什么?”


    莫迄拉收到他的视线,目光闪烁,踟躇着点了点头。


    萧拓回来时,矮帐前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大半。


    一刻钟前,沈行约取下煮好的羊奶,搁在地上放了一会。他知道这东西放凉以后腥膻无比,只能趁热喝,等那温度稍降一点,沈行约一手提起铁罐,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沈行约喝完羊奶,胃里热起来,整个人都感觉暖和不少。


    他从火堆前转过身,钻进身后半人高的帐篷,蜷缩在角落蹲下,冰凉的手掌在脸上揉了揉,被冻得脸发麻。


    这时帐前一个人影晃过,是萧拓捡来些干柴,拨亮了火光。


    篝火再次燃着,烘烤的温度透过皮帐传递到帐内,带来了少许的温暖和亮光。


    过了片刻,萧拓也进了帐篷,坐在另一角,抬着下巴,解开外头的苍狼大氅。


    很快他脱了战袍,只穿一件深色里衣,将随行带的毯子折开,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萧拓躺在毡毯里,支着一侧手臂,朝身侧拍了拍,示意沈行约过去睡。


    沈行约两步爬过来,刚要钻时,萧拓却不让:“衣服脱了。”


    “啥?”沈行约一拢衣襟,觉得他在开玩笑:“我可没你那么抗冻,这冰天雪地的睡帐篷,衣服脱了还不冻死?我不脱!”


    “衣服脱了,过来,我抱着你。”萧拓说。


    夜晚的矮帐内静悄悄的,只闻见细微风声,以及帐外火堆燃着发出的噼啪响声。


    两人沉默对视着,沈行约不为所动,萧拓放软语气,尝试说服他道:“脱了暖和,不会冻死。”


    “得了吧你,”沈行约一脸不信,瑟缩着坐过来些,用脚踢开下面的毯子,扯来点盖在腿上,准备就这么坐着对付一宿。


    萧拓坐直身子,目光落在沈行约脚上蹬着的那双革靴上,顿时眉头皱起:“你怎么穿鞋进的帐篷?”


    沈行约:“冷,冻脚。”


    萧拓:“……”


    萧拓略有不耐,直接跪坐起来,上前迅速地把他靴子脱了,扔到外边,沈行约顺势把脚缩进毡毯底下,被萧拓按着,背靠帐篷,只能仰起头看他:“干啥?”


    “我帮你脱。”


    说着萧拓两手利落地解沈行约腰带上的钩扣扣舌,熟练为他脱掉外袍,脱得只剩中衣。


    “冷冷冷!”


    沈行约哆嗦着躲避他的手指,然而萧拓全身都是温暖的,胸膛贴近过来时,炙热的体温暖像一团火包裹了他,于是沈行约不再想其他,转过身去背靠着他取暖。


    两人在毡毯下紧紧依偎,萧拓抱着他搂了一会,突然问说:“怎么像个冰棍一样?”


    沈行约愣了少许,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萧拓曾经在现代社会待了一年,有时候也会说现代话,大多数都说得很好,但也有些例外。


    沈行约纠正他说:“那是冰棍儿,不是冰、棍。”


    萧拓:“……”


    许是面上挂不住,萧拓只把他搂住,便沉默着不肯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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