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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屈辱

作者:东征西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这么一喊,其余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莫迄拉摘下眼镜,使劲摇晃脑袋,那种眩晕感渐渐消散,他对众人道:“刚才……好可怕!这不会是中原的巫术吧!”


    “瞎说什么!”连鞑不满他的反应,抢来比在眼前,穿透镜片看去,眼中渐生疑窦。


    这东西着实怪异,从外形来看,像是用于护目的工具,银质的金属框架,作工极为精细。


    尤其是中部的设计,两片透明宝石般的东西嵌入其中,四壁被打磨的很薄,这种技艺和材质,根本不像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产物。


    而此物的用途同样令人费解,除了佩戴上使人晕眩外,起不到任何杀伤作用。


    莫迄拉心有余悸,揉了揉眼睛,道:“这玩意到底干啥用的?我不会真中了什么巫术吧?”


    “别胡说!”连鞑研究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心烦地打算扔在一旁:“管它是什么!”


    “别扔——!”沈行约抬眸道:“还我,你刚才也说了,不想被中原巫术影响,那就把它还我。”


    “还你?凭什么,”连鞑发出一声嗤笑,薅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颅,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燕皇帝吗?在我胡戎的地界,你连条狗都不如!谁给你的勇气敢和我这么说话?!”


    连鞑俯视着他,企图从他的瞳孔中找出一丝恐惧或是怯懦的情绪,但令他感到挫败的是,他的预判出了错。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从容抬起,凝视他时,漆黑幽静的眸底暗流闪动。


    “看来你们对中原巫术了解不深啊……”沈行约笑了笑,故作深沉道:“把那东西还我,不然你们几个今晚可就要遭殃了!”


    沈行约很清楚,这副眼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这种生产技术落后的古代,想要再造一副适配的眼镜几乎不可能,而不戴眼镜的他等同于半个瞎子,到时候就不只是行动受限那么简单了。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啊?”


    沈行约微微觑目,不合时宜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显得格外渗人。


    连鞑半信半疑,莫迄拉则有些慌了神,“六哥,这东西留着也没用,要不先给他?万一真是……”


    “闭嘴!”连鞑怒道:“你敢威胁我?!你一个比蝼蚁还低贱的废帝,你还敢这样嚣张?”


    连鞑扳过他的下巴,抬手甩出两个清脆的巴掌:“想要回你的东西?什么是你的?”


    额发散落下来,遮挡住眉眼,沈行约被打得歪过头,脸上的神情一寸寸褪去。


    几人强迫他跪下,连鞑蹲在地上,一把薅过他的头发,将人往地上按,沈行约挣扎不脱,一侧脸颊紧贴地面,几只蚂蚁在他眼前模糊爬过。


    “就连你的命我都可以踩在脚下,你还敢和我提要求?”


    连鞑随手一丢,把眼镜扔在一旁,手指过去:“好啊!你想要,自己凭本事来拿啊?!”


    “是啊,像狗一样、爬过去拿啊!”


    连鞑拍手起身,高傲地打量着他,在众人讥诮声中,沈行约调动手指,手臂发力,竟然真的朝那个方向挪动过去。


    连鞑不免感到意外,这个昔日的九五之尊,曾经雄踞大燕七州二十四郡的君主,没想到落魄时也会这般顺从。


    联想到萧拓为救他所做的种种,连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我说,你和他是那种关系吧……?”


    一只手艰难抬起,越过了他头顶的位置。


    薄薄的手掌沾满沙土,手指用力扣紧地面,支撑着身体匍匐前行。


    “他昨晚怎么搞得你?”


    那双手的主人似是一愣,指节动了动,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是……怎么伺候他的?”


    连鞑流露出无比深意的笑容,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燕帝,如今像条丧家犬一般,在他面前卑贱地爬过。


    “现在,一字不落的全都说出来,”连鞑上前一步,皮靴拦住他的去路,“你说出来,我今天就先饶了你,怎么样?”


    头顶响起一片粗鄙的笑声:


    “是啊!”


    “说说啊!”


    “昨晚你是怎么讨好他的?”


    沈行约深深喘息了一下,突然笑了:“……好啊。”


    “什么?”连鞑眼中现出几分得意。


    “我说——”沈行约拖长尾音,活动了几下指骨,猛一发力,一把钳住面前那只脚的脚踝,屈肘借势下沉,将连鞑的身体整个拉向自己。


    变故发生的瞬间,沈行约操着一口方言,果断地破口大骂:“我说你麻利戈比——!”


    连鞑猝不及防、身体因惯性向后摔倒,趁着众人愣怔之际,沈行约腰部发力,迅速旋身爬起,此时的连鞑以一个单膝跪倒的姿势摔在地上。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秒。


    沈行约蓦地松开手,飞扑上来,另一只手臂被箍住,藏在袖口里的箭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单手发出,他只得放弃使箭,找准时机挥起一拳,对准了连鞑的头脸,狠狠砸去。


    沈行约自以为打出了一计暴击,然而事实却超乎他的意料。这个人的头骨坚硬无比,他这一拳竟像是锤在了石头上!


    收拳时沈行约有些庆幸,好在他刚才没有使出全力,不然一拳下去对方倒没什么事,被废的只会是他的这条手臂。


    接连两下招呼过去,连鞑轻蔑的目光投注过来,沈行约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这顿毒打是跑不了了,二话不说开始抠他眼珠子。


    然而,不等他得手,沈行约便被拖拽开,他双目狰狞,目光一错不错盯着连鞑,腹部被人用刀柄捅了两下,咳出一口血来。


    “六哥!你没事吧!”


    莫迄拉吓得不轻,飞跑过去,和几个世子一起将人扶起,连鞑站稳了,摆手示意无事。


    看向沈行约,连鞑不禁在心中暗叹自己的大意轻敌,这个废帝表面看上去极为温驯,但这只是他故意给人营造出的一种假象,是用来迷惑别人的障眼法。


    好就好在,刚才他们之中没有一人拔刀出鞘,不然,就凭这个人在瞬息间所展现出的惊人爆发力与敏捷性,夺刀反杀他们几人虽不可能,但杀掉他们的其中一个,这种可能性还是客观存在的。


    “他娘的,他也算是个皇帝?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呼延世子忍不住骂道。


    “早就听说中原人阴险狡诈!果然是这样!”


    “连鞑,怎么说?”呼延世子走到沈行约前侧,回身道:“给他点教训尝尝?”


    连鞑阴冷一笑,指骨捏得嘎吱作响:


    “打、给我往死里打!”


    沈行约混沌睁目,眼前无数双拳头重叠出现,朝他的面门狠狠挥来。


    拳风乍起,距离他眼眸还不到一寸之距,一个沙哑老迈的声音突然响起:“咿加——!”


    连鞑等人一顿,余怒未消地转过头来。


    一个干瘦老妪出现在他们身后,枯槁的两只手扒拉着,从男子们壮硕的肩臂缝隙间走出,拦在了沈行约身前。


    “阿桑……?”连鞑等人俱是一怔,莫迄拉疑惑地上前,过去拉扯她,道:“你怎么跑这来了?我们替王上过来教训一下这个狗皇帝,和你可没关系!走吧你!”


    阿桑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一股韧性的坚定,她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青年,一遍遍用蛮语重复着‘不要杀人、不要打他’这样的话,听得连鞑怒火中烧,忍不住挥拳就要冲上来,又被莫迄拉一把拦住。


    “六哥……这不行!”


    莫迄拉冷静地劝诫他道:“你动了她,摄赫不会放过咱们的,”他在连鞑青筋迸起的拳头上捏了一下,回头朝余下四人使了个眼神,“你们几个……把她抬走就是了!”


    其余世子上前,架起她的手臂,准备请走阿桑,然而,她那双枯瘦的腿就像楔在了地上,任凭这群人如何薅拽,竟是不能撼动毫分。


    莫迄拉目光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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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们将人扛起,直接带走。可世子们平素知晓萧拓的为人和脾性,谁也不敢真对阿桑做出唐突举动。


    在胡戎部落,阿桑的身份较为特殊,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下人使唤,自动划分为地位仅高于奴隶的仆从之列,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萧拓的生母,有着这层缘故,即便这群人再瞧不起她,认为她的身份有多么卑贱,若真牵扯到自身利益,部落里的世子们也要看在萧拓的面子上,给她几分尊敬。


    连鞑留意到阿桑手中攥着一只金曳钱袋,抬眼看暮色四合,渐渐松开了拳头。


    “走!”似是想到了什么,连鞑摆摆手,带着莫迄拉一行人仓促离开。


    阿桑等他们走远后,却是头也不回地直奔进毡帐。


    沈行约撑着起身,望向那道身影,心头的疑惑半点不比连鞑要少。


    他疑惑了一瞬,继而眯起眼睛四下搜寻,从一处沙坑里拾起眼镜,戴上在鼻梁上。


    方才被连鞑驱赶的甲兵又悄悄溜了回来,这两人发现,沈行约非但没有跑,竟然还主动回到了囚牢里。


    看着那道漆黑的锁,两名甲兵神情费解,齐刷刷地朝他移过视线。


    沈行约擦掉嘴角血迹,神色平静,反而宽慰起他们来:“别担心,等你们三王子回来,我会和他说明情况的,不关你们事。”


    甲兵们听了这话,一时间心绪十分复杂,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又是一眼,最后手执矛戈,臊眉搭眼地拧过身去。


    不远处,一个人影从毡帐中走了出来,沈行约伸出一手,抱着铁栅,失神地望着远方阿桑离开的方向,口中喃喃:“还有……我想到了。”


    “是福祸未定。”


    萧拓说:“什么意思?”


    烛火温暖的毡房内,沈行约脱得只剩一身血迹斑斑的中衣,平躺在矮榻上,双目直视,看着篷顶正中央的圆形天窗,一手屈指,在一侧眉骨位置反复捺过。


    过了一会,他才道:“字面意思什么意思?”


    萧拓清早出发,冒夜赶回,回来后放沈行约出来用过晚饭,便一直守在营帐外侧,在隔开的一处外间忙碌着,良久后‘嗯’了一声。


    “福祸未定,”沈行约一跃坐起,手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我在大燕时,曾遇到一个天文官,此人有通达天时之能。”


    “所以呢。”


    几名奴隶举着盛有水的木桶进来,萧拓嫌人多碍事,将奴隶都赶了出去,先是试了试水温,又挪动屏风的位置。萧拓用脚踢靠屏风底部木座,确认不会倒后,随口回了一句。


    沈行约肃正神情,目光跟随他的脚步而动,讲起褚伯生关于预测天时的奇闻,末了缓缓道:“他给我的预言,每一次都应验上了……”


    回想起在大燕时,最后那一日,褚伯生预言的后半句根本就不是什么‘捕获未定’,这句不知所谓的话,只是宫人们误听导致的谬传。


    而他真正的预言应当是这样——‘春郊祭山,福祸未定,’恰好对上了沈行约而今处境。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个中曲折,实在难以评说。


    若说糟,也没有那么糟;要是说好,也断然没那么好。


    如今想来,这不就是褚伯生口中所指,‘福祸未定’吗?!


    “又在想些什么?”萧拓的声音从一道木屏风后传出来:“过来洗!”


    沈行约:“……”


    脚步声慢慢逼近,沈行约扯来个毡毯,随手裹在身上,整个人顺势又躺下了。


    萧拓站在榻前,眸底流露出少许不耐,沈行约笑笑,道:“算了,我不洗,下午时那些人按着给我搓!皮都掉了两层!”他伸出一条手来,眼睫眨动:“不信你闻,香的。”


    “狗就是要每天都洗。”


    萧拓拽过那条手臂,俯下.身来,将他打横抱起。


    帐门处的幕布遮挡的严严实实,洁白的毡毯扯开时,沈行约身上的衣裤都被脱掉,赤.条条摔进了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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