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斐几乎是瞪大了眼睛。
他的视线中只剩下谢晏的双眸。
在本该惊惶无措的情绪里，他竟然意外地被对方的瞳孔吸引。
从来没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是深灰色的。与漆黑的墨只隔着一层不明显的区别。
远远望去，大概率只会以为是与常人一样的棕黑色。
任何的一切被禁锢，姜清斐甚至连自己发慌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心跳脉搏本应加速跳动，呼吸也应该紧促地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但所有反应都不可能如往常一般被实现。
姜清斐觉得自己就像一具死尸，只能任由谢晏对他上下其手。
就算眼中只有他也不行。
姜清斐的脸颊被松开，转瞬而来的，是自己的脖颈，轻轻搭上了几根对方微凉的手指。
脆弱的咽喉被掌控在对方手里，姜清斐心中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拿谢晏有任何办法。姜清斐像个旁观者、像个看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讨厌的人在自己身上动作。
恐惧的情绪后知后觉狂涌而上。
所以，他自从来节目感知到的所有一切时间暂停的错觉，都是他的作为么？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人能感知到这一切么？
不，应该只有他一人。
姜清斐脑子转得很快。
第一期节目中的短暂对视，原来真是“短暂”的对视。
中间间隔的两三分钟，除他以外，没有人知晓。
所以剪辑出来的片段，也只有转瞬一秒。
那是否每次谢晏使用能力时，他都能像这般旁观？
会不会，其实在他尚不知情的时候，这人就用着这个能力，四处获取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思绪混乱之间，姜清斐能察觉到，挟制在自己细白脖颈上的力度慢慢收紧，维持在一个有些难受但不至于让他呼吸不畅的力道。
他要掐死自己？
姜清斐否定这个猜测。
只要谢晏停止使用这个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能力，那么一切都在众人面前无所遁形。
就算杀人抛尸，也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在镜头下消失。
那他是想做什么？
姜清斐不知道被迫盯了多久他的眼睛，神志已然有些恍惚。
像不知深浅的水潭，水面平稳，一旦陷入，就会被溺毙。
他好不容易从谢晏刻意收敛的呼吸中找回自己的思绪，兜头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掌控脖颈也没法让他知足。
谢晏往后退了半步，慢悠悠地帮他整理好着装，甚至耐心地把他微乱的发丝一根一根捋顺，才磨磨蹭蹭地去勾他的手指。
知道他的手大，但不知道有这么大。
被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内的时候，姜清斐忍不住猜测，难不成这就是个变态？利用暂停的能力就是为了猥亵他？
可也太不寻常。
除去刚刚出现过类似掐自己脖颈的危险行为外，他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手被他握着，他也再没有其他动作。
姜清斐能感知到他手心里的宽厚温暖，可实在不理解，一个大男人，只想跟他搂搂抱抱，到底是为什么？
姜清斐差点被这个疑问恶心得吐出来。
他知道男团卖腐是很家常便饭的事情，可如今，一不能被拍下来、二他们也还只是练习生，远远还不需要靠卖腐来维持知名度，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跳舞十几年，他倒也不是对一个同性的接触感到恶心。只是这个人是自己才标榜上讨厌的谢晏，那么程度就要从讨厌进阶为恶心。
光是想想自己无法反抗只能接受、注视的画面，他恐怕以后真的要见了谢晏的面就绕道走。
可是班星黎偏偏还跟他们俩一个宿舍……谢晏还睡他上铺！
姜清斐突然惊醒。
谢晏不会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干些什么吧？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
……谢晏竟然还没撒开他的手。
甚至与他并肩站立，注视着镜中的二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谢晏没有动他身体的其他部位，所以他的脑袋还维持着奇怪地向上偏移的角度，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好诡异的画面。
姜清斐腹诽。
等离开这里，他一定要向其他人宣布这则信息。
先前说什么他用几个月速成舞蹈，肯定都是假的吧。只为营销自己舞蹈天才的人设。
姜清斐认为发现真相，简直要笑出声来。
说不准这两天舞学这么快，就是趁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偷偷暂停了时间，在舞室里练舞呢。
反正谁也不知情。
如今事实无所遁形，他倒要看谢晏还能怎么演戏。
恍然间，周遭恢复热闹的动静，有练习生挤在一旁问他，“小斐怎么不动了？生气了？”
姜清斐一抬头，才发现对方已经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手，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初，站在他对面盯着他。
不能被他发现异样。
姜清斐突然想。
如果被他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真相，指不准要怎么对待他。
他摇摇头，借口说“身体不舒服”，由着人搀扶到角落里坐下。
在对方离开前，他压着声音拐弯抹角试探了两句，确认他们没有发现异常，才松口气缓缓往后靠。
一时间得知的信息太纷繁复杂，他没有办法正常面对谢晏，只能以逃避的姿态，躲到角落里。
但姜清斐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漏洞有些明显。
上一秒明明他还在正常如初看别人嬉笑打闹，下一秒却突然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练舞现场。
……观众们不会以为他是为了偷懒吧？
姜清斐迟疑。
但他没有多余的手机偷看外界评论，要想知道也只能等三个月后。
……要不然，如今勉为其难上去装一装？
可谢晏才对自己动手动脚完，他不确信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会不会出纰漏。
要把一件事情装作完全不知情，很难。
姜清斐偷偷观察谢晏。
没有他在场，谢晏训练专注了很多。
舞姿也尚算赏心悦目。
如果躲不开他，就迎难而上，再让他知难而退？
姜清斐琢磨着这个方式。
可是实在是太难。
姜清斐不确信，这人到底会不会被自己的行为吓退。
万一他就是个变态，就喜欢自己这么干呢？
姜清斐一瞬间被这个猜测吓得心抖了抖。
谢晏参加节目的目的，他真的需要重新考量一番了。
*
姜清斐坐着思考了几分钟。
随后没有再浪费时间，起身回归队伍。
与其坐在那里与空气斗智斗勇，不如见招拆招。
他倒不信，自己真的会败在谢晏手底下。
练习一切照常发展进行，姜清斐就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平淡如风地按照先前排练那样，跳完dance break后，和人对视后迅速退场。
在bridge部分，还有个两两组合从幕后走到台前的动作。
舞蹈老师顺其自然，想让他俩待在一块儿。
姜清斐僵了僵。
如果现在言辞激烈地拒绝，会不会暴露他其实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事实？
可如果不拒绝，与以往他的作风，相差会不会太大？
谢晏当然不会拒绝。
姜清斐猜测，巴不准他就指着这点接触呢。
镜头前的姜清斐，会怎么做……？
姜清斐皮笑肉不笑，提出建议：“老师，我觉得身高相差不多的人，走起来比较好看。”
老师笑着，赞叹他点子多。
他和谢晏身高相距了十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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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怎么排都排不到一块。
于是被另外一个人亲亲热热搂住手臂，往前走朝镜子打招呼时，他也温和地扯起一个笑。
只要不是谢晏，是谁都无所谓。就算要揽他胳膊，甚至要公主抱他，姜清斐都觉得自己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远离谢晏，姜清斐周身都轻松了好一阵，练舞起来更有动力。
最后训练结束前，舞蹈老师说要拍一遍视频让他们自己看看舞台效果，姜清斐便干脆答应。
一切都很顺利，dance break也没落下。
除去对视时他觉得有些别扭，但终归还是顺利完成拍摄。
老师把视频投在练习室另外一边的大屏幕上，让他们自己找找还有没有需要改成的地方。
反正身上都是汗，姜清斐也不嫌地板脏，盘腿坐在地上，给后面的人让了视角。
他对待自己的舞台一向很认真，所以就算只是审核练习视频，照样看得一丝不苟。
姜清斐不光对自己严格，对队友也严格。
等确认完没有其他问题后，大家纷纷散场离开。
姜清斐走在后头盯着时钟发呆。
重获人身自由的时候，他没来得及看钟表。但大概记得他们开始练习的时间。
从第一次练舞至今，大概四个多小时，训练量与训练时间与往常没有多大差距。
所以说……的确是暂停时间，而不是限制人身行为？
只有明确了对方的功能到底是什么，他之后才能对应地给出战略。
暂停时间。
他的眸色沉了沉。
所以他真的有可能，在晚上偷偷摸出来练习。
肩膀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姜清斐颤了颤，回头，才发现是谢晏。
他面上倒没什么异样，语气也很平淡，像半个小时前才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姜清斐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差点直接“切”他一口。
但对方的话，马上又把他想说的一切都堵进嘴巴里。
“我们对视那里，还能再排练一次么？”
对视那里。
姜清斐在心里偷偷翻白眼。
如果他没估计错的话，在他时间暂停期间，他起码强迫自己盯着他眼睛盯了五分钟吧。
那不是排练么。
姜清斐当然不可能把自己送入狼口。
但在摄像机底下，他到底还是得维持体面，“不好意思，我身体还有些不适，想回去休息，等明天再一起排练吧。”
谢晏果然没办法勉强他，甚至还一路护送他回寝室。
只是他一回，就哪里也不愿意去了，坐在座位上，看姜清斐拿衣服进去洗澡又出来。
姜清斐洗澡期间一直在担忧，这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偷偷暂停时间闯进浴室。……还好他还有点做人的基本道德，不至于要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但穿着衣服出浴室，就会顶上他炙热的目光。
姜清斐头皮发麻。
他借口说是身体不适，但刚洗完澡，浑身上下白里透红、气血充足，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哪里会身体不适的样子。
他也不好就这么出门吃饭……
姜清斐犹豫了好久。
虽然他的确是不太需要在意谢晏对他的想法如何。可谢晏身上莫名其妙拥有时间停止的功能，他就需要忌惮他。
他怕莫名其妙又被禁锢着与他对视半小时，沉默许久，慢慢爬上床，钻进被窝，掖好被角，安详地阖上眼皮，示意自己要睡觉。
不吃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半夜装作被饿醒，偷偷拿点面包出门吃。
他想的倒是好。
只是留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就一直不曾离去。
阖上眼皮后，因为紧张，多少有些颤抖。
但很快，这种战栗就被暂停。
几乎一瞬间，姜清斐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姜清斐：“……”
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