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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作者:无良的过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斯和卫鞅是不是去找张汤不清楚,刘嬛是不可能去找卫长公主的。去看看霍去病是可以的,上一次见面的情景,让人忍不住挂心。


    好吧,刘嬛摊牌,她就是想看霍去病乐子。这种被抓着脚踝拖走的戏码,竟然真的发生在三次元,好想问问当事人的感想,最好能让他写个三千字的小作文。


    霍去病在哪里?不好说。找呗。


    当初秦先生能精准偶遇刘嬛,难道是因为熊孩子出门,与他报备了?总不能因为他是个经验丰富的STK吧。


    异类不只会迷惑人心,还有特别的寻人手段。反制的法子不是没有。在诡域历练多时,秦先生再想如当初那样“偶遇”刘嬛,怕是不能了。


    很遗憾,霍去病是个普通人,无法打败刘嬛的魔法。


    找到霍去病的时候,他正在一个院子里,席地而坐,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他的正前方,是把他拖走的董仲舒。他的身后,是数十个儒生。这些儒生有的头发已经花白,瞧着比董大儒还年老,有的正值青春年少,比霍去病还要小几岁。他们或目视前方,或敛目沉思,或翻看书简,或奋笔疾书。


    董大儒正在给学生上课。霍去病的位置,不就是老师眼皮子底下的差生专座吗?


    刘嬛蹲在墙头,扫视一圈,发现这里还有熟人。巧了,他的位置不显眼,旁边还有空座。


    刘嬛悄无声息的跳了下去,走进了人群。


    司马迁思索着董仲舒的话语,手中书简微微下滑。忽然他只觉手上一轻,手中已是空无一物。他一惊,下意识往地上看,随即意识到不对,赶忙回头。


    如果司马迁是一只猫,此刻他的尾巴一定炸得和身子一样粗。


    刘嬛拿过司马迁的书简,随手翻了翻,见是纯理论书籍,没有故事情节,无趣的放回司马迁来不及收回的手掌上。


    司马迁下意识的握住书简,眼珠子瞪得要脱框,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刘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表达:“好好听课。”


    听啥课啊!进诡啦!


    司马迁如坐针毡,愁眉苦脸,疑似长了痔疮。


    刘嬛斜眼瞄着司马迁,这坐不住的模样,和前头的霍去病没差别。原来文学大佬是个不好好听课的差生啊。


    刘嬛坐在旁边的坐席上。家里的几位,提起儒家,或多或少有些嫌弃的意味。什么以古非今、支持分封、妄图与君王平起平坐,观之有病。刘嬛自己了解的儒家呢,是封建糟粕的代名词,是万世修降表,是女人的三寸金莲和贞节牌坊,是背华夏数千载黑锅的赛博儒家,闻之罪大恶极,活该凌迟处死,死后鞭尸。嗯,很符合某音学者、键政专家的水准了。


    刘嬛不知道,真正的儒家是什么模样。现在有机会,正好听听。


    听过之后,刘嬛觉得,这不是儒家,这是诈骗!


    董仲舒是儒家,说的自然是仁德那一套,也没否认法治的作用。他看重民生的同时,没忘记隐晦的捧起皇帝。总之,这个儒生,法里法气的。若刘嬛了解别的学说,大约也能找到别家的影子。


    仔细想想,这挺合理的。


    诸子百家乱斗数百年,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底层人民想活。能够填饱肚子的人们思索阶级提升。士大夫为了更进一步而讨好君王。臣子的权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的与皇帝争权。皇帝会不停的筛选对自己最有利的学说,让自己的统治固若金汤。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又会本能的打压后来人,维护自身的利益。独尊儒术,独尊法术,或是独尊道术,终是殊途同归。


    教室里有什么变化,不听课的那个往往第一个发现。霍去病左顾右盼,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刘嬛。这下子,他更坐不住了。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挤眉弄眼、做口型、扔石子,全然没发现董大儒脸色铁青,握着竹简的姿势越来越像是握剑。


    “啪!”手中的竹简亲切的问候霍去病的后脑勺,董大儒神清气爽的宣布下课。他看向刘嬛,道:“那边的娃娃,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快快家去吧。”


    这个时候,听课的儒生们才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个女娃娃。吃瓜是人类的天性。大家不急着走,光明正大的围观。


    “不可以吗?我还以为,儒家有教无类呢。”刘嬛眨着眼睛,天真无辜,半点看不出这是个私闯民宅的狂徒。


    “小娃娃还知道‘有教无类’?你听懂了什么?”董仲舒捋着胡须,乐呵呵的说。人类常常包容漂亮的幼崽。堂堂大儒,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娃娃?


    “我觉得,你教得不好。”刘嬛说。


    以为小伙伴来给自己撑场子,霍去病狠狠的点头。旁的儒生对大放厥词的小女娃怒目而视。没直接撸袖子开干,是不想背负欺凌弱小的骂名。


    “哪里不好?”董仲舒好脾气的问。


    “你坐在高台之上,根本不在乎下面的学生。他们听没听,懂没懂,你全不晓得。”刘嬛说。


    旁边的儒生怒火更甚。知道什么叫“求学”吗?拿着财货,求饱学之士给自己学习的机会。这位饱学之士允许他人抄书已是难得。若他肯讲解,那就是亲爹。那等不听课、听不懂的蠢货,管他去死!说的就是你,霍去病!


    “小娃娃觉得,我该如何讲学?”董仲舒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仍耐心的问。


    “你得提问,从简单的朗诵典籍,到复述你的讲解,再让学生说出自己的感想。”刘嬛意有所指的说,“有一些不得不教的顽劣之徒,就算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也不会学的。这个时候,就要想法子督促他。”


    儒生们纷纷撤回怒火。还以为是找茬的,原来是友军。


    霍去病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愤而起立,指着刘嬛,愤恨的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小女人,你、你可恶!”


    “然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则生怨。古人诚不我欺。”刘嬛勾起唇角,慢条斯理的说。比如某个小人,明明是帮着他学习,他却觉得是自己不帮着他,就生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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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生中有人窃笑,有人对霍去病指指点点。霍去病怀疑刘嬛在骂自己。他没有证据。


    看着霍去病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董仲舒心梗,只觉得自己已经在教育界颜面扫地。他掂量着手中的竹简,终于放过了那个可恶的脑壳。他恼火的说:“谁跟你说,‘女子与小人’,是女人和小孩的意思?不分是非、横生怨念的小人,坐下!”


    霍去病品了品,指着自己,觉得委屈。儒生们终于光明正大的笑了出来。霍去病尝试以眼神恐吓他们,未果,坐下生闷气。


    在欢乐的氛围中,董仲舒也没那么生气了。他用一句“天色已晚”将众人驱散。霍去病如蒙大赦,狗狗祟祟的就要回家。然而,刘嬛没走。没什么好犹豫的,霍去病站在她的身边。司马迁犹豫了一瞬,也留了下来。


    “就算皇帝有命,董生为何与无心读书的纨绔较真呢?”刘嬛好奇的问。


    听到这个,董仲舒又生出几分恼火。他板着脸说:“不求他读书明理,只盼他知道何为儒,别再认错了。”


    别再认错?也就是已经认错了?此前的迷惑有了答案。怕不是霍去病把法家大佬认作了儒生,董仲舒才被皇帝派去与法家联谊。刘嬛带入董仲舒,想了想那个情景——被迫见诡,诡还是对家的。刘嬛想尽平生伤心事,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皇帝丢人,董仲舒受难,霍去病活该有此一劫。


    “我认错什么了?”霍去病不解。


    看着少年郎迷茫的模样,刘嬛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帮帮他。她说:“何为儒?这可不好说吧。”


    “此话怎讲?”董仲舒问道。


    “董生你是儒吧?听闻你向皇帝进言,言‘君权神授’,皇帝的权威至高无上。无论何时,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万不可‘视君如国人’,更遑论‘视君如寇仇’了。”刘嬛做出疑惑的模样,“把君王高高捧起的,难道不是法家吗?”


    董仲舒惊讶的看向眼前的小短腿。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刘嬛。他说:“君若有过,有天道示警。君王并非全无拘束。”


    “与墨家的天志明鬼有异曲同工之妙。”刘嬛微微颔首,道。


    董仲舒愈发惊奇。他知道自己的儒学掺了许多别家的东西。钱难挣,屎难吃,皇帝难哄,学派要有出路,就得改变自己。他惊讶的不是被人看出自己这个“儒”不纯。他惊讶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能看出来。这个年纪的女娃娃该是什么样子呢?能识得几个字,已是十分难得。若能背上几句书,则称得上家学渊源、天赋异禀了。能分辨儒家、法家、墨家,放霍去病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身上,也十分优秀了。何等奢豪的家族,才会在女娃子身上下这份功夫?养出来的女儿又要做什么?看着刘嬛的年岁,董仲舒心中一紧,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孩童。他看向与刘嬛十分熟稔的霍去病,觉得自己猜对了。


    一旁的司马迁敏感的拿出木牍,下笔如飞。他有预感,今日之事值得一记。至于小女娃懂得多?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诡,懂得多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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