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方生方死局
姜遣右手握成半拳,很板正地虚掩了下口鼻,战术性地轻咳一下才说道:“快些跟我出去。”
一阵无力的空虚感侵来,应心瑭醒了,眼神有些空洞。
就像大风大雨时没出去干活,睡了个午觉做了个长梦。
睁开眼睛,周围空空荡荡,不知何年何岁。
仿佛天地间什么都不在了,只剩自己被落下了。
“我要你用流风息阵术追那个人。”
这时候突然有人喊自己干活,反倒觉得自己没有被遗忘。
应心瑭听见打起精神,还有任务呢。
她侧身抬眼,见到姜遣头上有个饭菜罩子似得白色光圈渐渐消失。
“已经过去大半日。”姜遣走出遮挡两人的防护术法,望天说道。
“怎么这么久——感觉没大多会儿。”
应心瑭有些羞愧:“姜师兄,大半日这么长时间,她跑太远我追不到。”
“先跟我走。”姜遣拎着人飞遁,如舒云展向橘色天边。
他单手召出一道墨晕,似有若无地追去一个方向。
应心瑭还没理出个头绪,除了判断自己落单遇见那名说话奇怪的女修,应该不是意外。
“姜师兄,我们要联系下郑师姐许师兄吗?”
虽然外院还没过适应期的弟子,问不着真传弟子有什么运筹帷幄,但是应心瑭不习惯被蒙在鼓里使唤。
“先不用。”
“行,您看着办。”应心瑭也不再问,只是找到那名女修的踪迹,也不是什么危险任务。
飞行在天,俯视而下,心中阔然。
应心瑭开始有意识地站在姜遣的身份考虑问题。
如今要找得除了那名冒然出现的女修,还有被强行带走的姑娘向莲,确实不应该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
她刚才首要考虑得是自身安全,和姜遣所顾虑的自然差远了。
半道上,应心瑭没什么意外地看到龙宾回来了。
姜遣收回真灵,带着应心瑭一路向吕国西面走。
“她跑到费国了啊,周孟夏就是费国公主呢。”应心瑭在空中见到诸侯国的边界石碑。
“嗯姜师兄,我要找人也得有相关的东西啊。”她被姜遣带着平稳落地,先解释道。
“知道。”姜遣拿出一缕头发递过去,这是与那女修斗法时,特意削下来得。
“可以啊,姜师兄,你早有准备。你看你,早点跟我说说,我也不用胡思乱想。”
应心瑭从储物袋拿出阵盘,掌心旋风将一缕长发裹挟进阵盘。
“这次我自己启动阵盘就行。流风息——走你!”
姜遣还是不明白,应心瑭这套走你的手势动作有何意义。
反正不用自己做,随她去。
白桥回到白府,直接命府上两术士将妹妹和向莲带离。
她确实自信自己设下的局阵,可以困死来找来的两人。
交易人传信告诉她,先来得是打探消息的低境术士,应该还会有一个上人隐在暗处伺机对付她。
只是上人而已,交易人建议,用以小见大局对付最好不过。
忎峄门的弟子平时活得太规矩,让他们放松放松宣泄宣泄。
有什么平时约束的畅想一下,有什么平日克制的放开一做。
白桥觉得,这个帮她找到佛莲圣心的神秘人,自称是杂门中人不是没有道理。
此人好像对各门各派的法术都有了解。
白桥没想着困在局中的人能很快活着出来,也就没走太远。
只是离开白府过了吕国,到了毗邻的费国,安置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宅子外的结界,正被灰白色的风丝一点点地穿透。
而白桥,忙着准备给妹妹移魂换体,尚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她握起向莲的手,暗叹这个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少女,也是个命苦的。
一张单薄的小脸,一双十分粗糙的手,父兄只想拿她多换些值钱的东西。
她本想让向莲多享受几日,可是如今有人找上门来,不能再等。
离宅子不太远的地方,姜遣停下脚步:“就是这个方向?”
应心瑭也站着不敢乱动:“阵盘显示如此。”
“可能察觉到有多少人?”姜遣再问。
“这又不是千里眼神通,只能确定那名女修在这里。”应心瑭小声道。
姜遣命令道:“能不能用你的功法破开结界,不要惊动任何人。”
尚不知里面有多少人,不能大刀阔斧地破除结界。
“姜师兄,先说是不是,再问能不能啊。”应心瑭开始运行气旋。
接着说道:“你承认我的真力是一力破万法了,对吧。”
姜遣没犹豫:“对付同境界法力或许无敌,应付元神攻击基本无效。”
“能!理论上没问题。你保护好我——”应心瑭抬手,用掌心旋风一点点干涉结界。
心中窃喜:对付同境界法力或许无敌,哈哈哈——得找个机会打一架试试。
没多久,结界悄无声息地破开一处。
姜遣示意应心瑭先留在结界之外,自己前去查探。
结界之外,应心瑭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不大的宅子内光气逼人,连结界都开始晃动。
这么快就打起来了,看来人不多姜遣能对付啊。
那自己这个大后期战士,什么时候进去合适呢。
姜遣并非想直接动手,奈何他查探的时候,发现了被强行带走的向莲。
而那个女修,正命人往向莲嘴里灌着不知是什么的汤药。
此时不得不出手,一对三也还过得去。
姜遣挥手放出真灵,与自己并肩而战。
有人闯入,白桥大惊。
配合两名手下术士,用五行道术直往来袭者身上扑。
她只道此人修为与自己相当,就算元神强点,也没那么容易将那个少年从局阵中拽出来才对。
竟然这么快破局出来,还神出鬼没地越过结界闯进宅子。
姜遣命真灵龙宾缠住一名术士,自己以一敌二。
“飞白游刃——”挥袖之间整齐的法术杀将过去。
“飞矢不止——”(1)
白桥惦记着妹妹,不但心神未乱,反而更为沉静。
不能慌不能乱,败了就功亏一篑,妹妹怎么办。
就在白桥捏诀施法完成的一瞬,姜遣的飞白游刃如静止一般,不但没杀过去反而骤然一停,差点碰上随后跟上来的主人。
姜遣身形不慢凌空翻转,堪堪没被自己的杀招反伤。
白桥的飞矢不止,正是将对手的法术,选好时机定格在某一点,就等那一瞬让对手出其不意自食其果。
姜遣旋即结印,双唇微启:“辞微旨远——”
这是当初直击孟洛元神的精神力攻击,言语温润却强硬无比。
“落谷无声——”白桥在神识波动时,从容结印防御。(2)
姜遣深刻洞穿的字言,在一声轻柔的落谷无声之后,就像一粒粒谷子落下。
一粒两粒三粒,粒粒轻飘飘地落向对手,然而毫无杀伤力。
姜遣大开眼界,儒门的精神力攻击,竟能被名家修者轻而易举地防住。
就连孟洛这个无情道宗的上人,都必须要损伤元神才能应付下这一击。
两人一袭元神攻防之战落幕,都还保存着实力。
而白桥身边的术士,已经将真力耗费的差不多。
白桥看了眼另一名仍被一条黑长虫缠住的术士,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焦急。
“阁下,这位姑娘,是我花钱买来得。她的父兄可是收钱同意了。”
姜遣听此一言,心中一凛,他还不知道此女要对向莲做什么。
但既然与许子庭脱不了干系,是不是向莲也跟周孟夏一样,身负什么可被夺走的东西。
他不为所动,沉声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就是说,你们没资格管别人你情我愿之事。”白桥怒道。
姜遣语调不变:“这位姑娘自愿?”
白桥不答反问:“阁下不思修行,如何多管闲事!”
姜遣不答也不问,道不同不相为谋。
曾经他是身在朝堂高高在上的大巫贤,不也失道受遣。
如今在修真界到苍生中去,正是他要探寻的修行新道。
白桥除了修行就是照顾妹妹,遇到不好对付的人,着急之下劝说之语犀利:“阁下,你若自去,相安无事。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这是拼着两败俱伤,也不会放人。
姜遣看了眼床榻之上两名昏睡不醒的少女。
自己经历过被夺舍的人,大概猜到了这是要干什么。
“她是——佛莲圣心之体。”
姜遣观察另一名极其虚弱的少女没什么修为。
既然没有能力夺舍,就只能换到可以温养神魂的佛莲圣心之体上。
白桥唇角抽动一下,默认不语。
这是她花大价钱好不容易寻来得。
医圣留下的安魂汤已经让向莲和妹妹喝下了,浪费不得!
“阁下,你我斗下去,胜负难分。不如这样,对局一场,你赢就将人带走。你输就别再过问。”
不杀而屈人之兵,就不必两败俱伤。
姜遣一时很难打败白桥,直截了当应下,一道文心简叫来应心瑭。
应心瑭兴冲冲跑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到自己施展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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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法?姜师兄,你要干什么。”
白桥自信笑道:“方生方死局,阁下,请——”
应心瑭不自觉地眼睛一眨,听着不像是什么好局。
姜遣气定神闲,两名术士一个重伤暂时恢复不了,一个对付不了龙宾和应心瑭联手。
辩心问道,修真难——
要么,死在求证新道半路之中,忘记她。
要么,活着飞升到达青云之上,见到她。
“姜师兄——”应心瑭心里没底喊了一声。
万一姜遣局中出了什么事,她哪有那个本事入局救人。
姜遣微微颔首,看着与心中幻影相似的眉眼,目送无念心亦不动。
不再执着于看清心上人的模样,没必要尽量避开与应心瑭的对视。
不会触景伤情了,她是动力,不是魔障。
相信自己,那是自己决定的心爱之人,怎么可能绝情无义。
应心瑭来回看着施法的二人。
一层隔绝外物的法阵,将她和闲杂人等排除开来。
姜遣和白桥相对而立,互相结印将对方按在原处,不分胜负谁也别想走。
法阵之中,白桥神念先语:“你我修行,皆为问道,何为道?”
“心之所念,行之所至。”姜遣只答不问。
“所求何道?”白桥接着问。
“诸子百门,各行其道。吾之道,尔所见。”姜遣再答。
“今有吾妹命在旦夕,阻而坏之,汝之道?”白桥直问。
“以命换命,非自愿不可强求。以尔之命换,可愿?”姜遣问得犀利。
白桥凄然一笑:“吾不是佛莲圣心之体。既有此特质之人,实乃天意。”
“非天意,人祸也。”姜遣不认同。
白桥不以为然:“福祸相依,方生方死。今生救人,来世福报。此乃向莲之心愿,与其此生一直受苦,不如积善德以求来世。”
“未知生,焉知死。向莲不过一凡界少年,岂是诡辩之人对手。可敢当面再问?”姜遣追问。
“可也。”白桥换言:“何为得道?”
姜遣再清醒不过:“不求不朽,不过践行。”
白桥意味深长叹息一声。
诸子百门,还有和名家一样不求长生得,那正好。
“既如此,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可明白自己践行之道了?”
姜遣一时无言。
想明白修行之道,就已经参悟得道,则夕死可矣。
道心依然不明,这可是辩心问道局,那就是输了。
方生方死局中,一股令人无力抵抗的压力,正在捕捉一丝一毫的动摇,欲将道心不明的人灭杀在阵中。
应心瑭发觉对局的法阵好像不太对劲,那名女修看上去闭目沉静,可是姜师兄神色似有抵抗不得的难受之态。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再自己肩上趴着休息的龙宾,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龙宾帮不上忙,姜师兄该不是辩不过对手吧。
对局之人打扰不得,她只能沉下心来等着。
“两位,什么是方生方死局?”她看向对面护法的术士问。
“生死之外皆小事,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名家之道。”那人见自家女公子明显占上风,也不介意和对方护法的低境术士解释。
“生死之外皆小事,简直无稽之谈。”应心瑭不以为然。
“怎么,你要和我辩心论道。”名家术士倒是也想在法阵之外赢一场。
“难道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解决死吗?”
“神仙亦有终结,人生下来,就走向死亡。”
“你说得很对,但有个屁用。赖其力者得其生。所赖者,就是生存中的小事。”应心瑭翻了个白眼。
“你——你说话不够端庄。”
“他俩在里面,就是辩论这个?”
应心瑭见对方沉默,暗道那还不如直接动手。
姜师兄,你脸色不好,可别钻什么牛角尖啊。
白桥见到对局者陷入两难之境,心中轻松。
移魂换体已经开始,怎么可能停下。
她请君入瓮,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妹妹喝下的还魂汤起效。
如此一来,妹妹就会按照之前她所教得,直接移魂到向莲身上。
名家“朝闻道,夕可死”的方生方死局,不知道问死多少人。
白桥信心知足,就算对方还有辩心问道的一点赢面,怕也来不及了。
应心瑭提心吊胆地给姜遣护法,但见姜遣神色稍变。
她不经意地看向屋内床榻,纱帐内是半遮半掩的两位姑娘。
风灵性的她,忽而感到一阵怨鬼厉气。
她看到了什么,那个——纱帐内有鬼!